《笑看云起》颂晴

6、第六章

　　康儿被吓得发了高烧，权叔去请了洋人医生过来，打了退烧针，结果晚上又烧了起来，烧得比白天更厉害，牙关紧咬着，抽搐了起来。
　　洪啸山发火了。希颜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父亲发这么大的脾气了。可这一次，洪啸山把客厅里摆的古董花瓶都给砸了。
　　“查！让巡捕房去查！让下面的兄弟去查！一定要把这几个人给揪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动我洪啸山的孙子。”
　　他的眼中，是仿佛野兽一般的目光。希颜记得，她只在很小的时候，才见过父亲这种神情。
　　林凡姝一直陪在康儿的身边，一步也不挪，看着康儿，只默默地落泪。
　　洪靖言只对着林凡姝吼了一句：“你是怎么照看孩子的？”之后，就再也没和她说过话。
　　希颜实在看不下去，“哥！这事也不能怪嫂子啊！”
　　洪靖言一叹，拉松了衬衫领口，便带着手下的出去找人。
　　希颜也站起了身，要跟上，“我跟你一起去！我认得那些人。”
　　洪靖言看了看她，“算了，阿年也见过那些人，你在家里呆着吧。”
　　“小姐，小姐。”吴婶拿着药跟了过来，“我还没给您上药呢。”
　　希颜摸了摸受伤的嘴角，“没事，不用上药了。”
　　“那怎么行？不上药，会留疤的。”吴婶急急地说着。
　　希颜苦笑了下，“吴婶，我这是淤血，不会留疤的。”
　　“算了，吴婶，这点小伤，没什么的。”洪靖言看着希颜，摇头，“你在外国，也是这样吗？”
　　希颜撇了下嘴，“在英国，也没人抢我的侄子啊！”
　　直到深夜，洪靖言才回来，白天时的那三个人还是没有找到。一家人都没有睡，洪啸山坐在沙发上，一叹：
　　“我已经猜到是谁干的了。你还没吃饭吧？先去吃饭吧！”
　　“我不饿。”洪靖言像是和自己赌气似的，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不饿也得吃饭。”洪啸山的声音严厉了起来，“把凡姝也一起叫下来，她晚饭也没吃。”
　　洪靖言让吴婶把饭菜准备好了，端上了楼，也没再下来。
　　希颜一夜也几乎没睡，天刚亮就去敲了洪靖言的房门。
　　“进来吧，门没锁。”林凡姝的声音有些哑。
　　希颜推开门进了屋，看到康儿安稳地躺在床上睡着，林凡姝坐在床边，洪靖言手环在她的身上，却靠着她睡着了。看到这情景，希颜倒是有些意外。
　　“康儿的烧退了吗？”希颜压低了声音问。
　　“嗯，已经不烧了。”林凡姝轻轻一笑，没有动。
　　“哦，那我……先出去了。”
　　“这个，”林凡姝指了指靠着她的洪靖言，“不要对别人说。”
　　“我知道。”希颜挑了下眉。突然，她觉得，或许她对自己的嫂子，也不是那么了解。

　　还没吃早饭，洪啸山便给巡捕房打了电话：
　　“让你们马探长给我接电话！……我是谁？你还没有资格问！……人找到了吗？……什么？你们巡捕房是干什么吃的？去青龙帮给我要人！……没证据？我就是证据！你别给我搅浑水！要不来人，你自己看着办！”
　　洪啸山扣了电话，揉着太阳穴。
　　“爸爸，吃药吧。”希颜把药片和水递了过去。虽然她并不赞同父亲的行为方式，不过她知道，如果是在以前，敢动洪家的人，父亲会毫不犹豫地带人去灭了青龙帮，可是现在……父亲毕竟也老了，想的多了，忌讳的多了。
　　洪啸山看着希颜，一笑，“是不是觉得，爸爸现在老了，没用了？”
　　“不！您做的对。”希颜一笑，“如果这种事，都要我们自己去做，用您的话说，那巡捕房是干什么吃的？”
　　洪啸山摸了摸希颜的头发，“希颜，你长大了。”
　　“难道，您一直以为，我还是个小孩子吗？”即使她以前真的很孩子气，但是回来的这段时间，看到了上海，经历了这些事，她也会长大吧。

　　七爷自然是不会轻易把人交出来的，这一次招洪家麻烦所付出的代价，就是青龙帮的所有烟馆都被查封了。迫于无奈，七爷只能让张应茂把人交到巡捕房。
　　巡捕房也是见好就收，在中间调和了，说这都是底下的人不知道分寸，才会惹到了洪老大的人，七爷并不知情，也就是个对手下管教不严的过错。
　　到底是谁的主意，洪家人心知肚明。不过，碍于马探长的面子，洪家也不想撕破了脸，事情就算这么了了。
　　“这对小孩子下手的缺德主意，是谁想出来的？不是你吧。”洛洛坐在丁枫腿上，看着丁枫送她的那盒日本深海珍珠。
　　丁枫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洛洛斜了丁枫一眼，“你要是那种人，我也不会让你进我的屋。”
　　“既然知道，还问什么？”丁枫一笑，在洛洛屁股上打了一下。
　　当初来上海，是因为家道败落了，想着寻亲，在上海继续求学的。谁知道，亲没有寻到，一到上海，先看到了帮会火拼。这就是上海，读书有什么用？书读得再好，在上海也混不下去，想在上海出人头地，只能靠拼命，靠结交人缘。他拜老头子，他入帮会，他可以杀人放火，可有一样，他不会去动女人和孩子。在道上混，不表示他没有原则。所以，他从来都不齿于张应茂之流的行径。
　　“诶！”洛洛靠到了丁枫的身上，“马探长的意思是，让七爷花点钱，请桌酒，就当是和洪家人说和了。到时，马探长做个人情，去请洪老大和他的少爷小姐。”
　　丁枫眉头微微一挑，“怎么还有洪家小姐的事？”
　　“你不知道？你们的人，可是把洪小姐给打伤了。”洛洛忽然一笑，“不过，我听说，你们的人伤得更重呢！”
　　丁枫皱了眉头，并不说话。
　　“连个女人都打不过，我看啊，你们青龙帮的人，都这么不硬气吗？”
　　“说话可别带上我。”丁枫笑着，在洛洛腰上狠捏了一下。
　　“死人！不知道我会疼啊！”洛洛瞪了丁枫一眼，知道丁枫虽笑着，这一下捏的却确实带了些怒气。他在气什么？
　　“这么说，洪家小姐还有些身手了？”她一副纤细羸弱的样子，还真是看不出啊！
　　洛洛一哼，“肯定是比你们青龙帮的那三个软蛋强！”
　　丁枫笑了，笑得颇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