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云起》颂晴

17、第十七章

　　这段日子，有太多的麻烦，太多的混乱。有许多事，她必须边学边做，有一些事，她甚至来不及领悟，就必须解决。直到今天，她才能真正松下一口气，才能静静地守在病床旁。
　　洪啸山依然没有醒来。
　　洪希颜握着父亲的手，父亲的手是暖的。她知道父亲是不会放弃的，他不会就这样倒下，总有一天，他会醒过来。
　　护士小姐推门进来，为洪啸山换药，洪希颜不经意地转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姚宗翰。洪希颜微微一怔。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似乎，也不是很久吧？可是如今见到，却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洪希颜站起身，将身上的羊毛披肩裹紧，走出了病房。
　　“希颜。”姚宗翰初看到洪希颜，怔了怔，“你……瘦了。”
　　洪希颜浅浅地笑了下，“怎么会来医院？”
　　“我听说了你的事，所以，想来看看你。”姚宗翰一叹，“好像，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自己可以，不需要帮我什么了。”洪希颜轻轻一耸肩，倚在了墙上。
　　“可是，你看起来很累。”姚宗翰有些担心地看着洪希颜。
　　“会吗？”洪希颜搓了搓脸颊，眨着眼睛，“看起来，我需要好好地睡一觉了。”
　　姚宗翰低下了头，皱了皱眉，闷着声音，“希颜，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不应该回来？”
　　洪希颜微微挑了下眉，“遇到什么事了吗？”
　　“愿望很美好，可现实却很残酷。我梦想着工业兴国，我以为开办工厂很简单，原来……”姚宗翰重重地叹了一声。
　　洪希颜了然地点了点头，“你的工厂遇到麻烦了？”
　　姚宗翰皱着眉，看向洪希颜，“你以为，我是在抱怨？”
　　事实上，他的确是在抱怨啊！现实当然不会同梦想一般美好，所以才需要为了梦想而努力，只是一味地沮丧，一味地懊悔，那梦想也只不过是“幻想”而已。
　　洪希颜浅笑了下，没有说话。
　　“我没有抱怨，我只是在想，也许，回到上海是个错误的决定。”姚宗翰郁郁地说着，“这里到处是歌舞升平，却也到处是颓废糜烂，没人在乎中国的命运如何……”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洪希颜微微蹙了眉，打断了姚宗翰的话。
　　“我的工厂被封了。”姚宗翰苦笑，“能想象吗？无缘无故的，我的工厂就被公董局给查封了。”
　　“你开罪了公董局的董事？”
　　姚宗翰冷笑了一声，“就算是吧。”
　　在上海，这就是现实。
　　洪希颜微微低垂了眼，“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姚宗翰摇头，“我原本是想来安慰你的，没想到，反倒变成了向你诉苦。”
　　洪希颜弯了嘴角。她从没有期待过姚宗翰的安慰，或许她真的很累，或许她也想有个肩膀可以依靠，不过，那不会是姚宗翰的。

　　“死没良心的，你有多久没到我这里来了？”洛洛倒了杯红酒，转身递给丁枫，“是不是又有了新相好的？”
　　“又？”丁枫一笑，“我的相好，不是从来都只有你一个吗？”
　　洛洛轻哼了一声，坐到丁枫身边，在他胳膊上拧了下，“你就是说的好听。”
　　丁枫也没恼， “你知道苟旬吗？”
　　洛洛丢给丁枫一个白眼，“哼！我就知道，不是有事求我，你也不会来。”
　　丁枫知道，洛洛并不是真的生气，不过是在做样子而已，只笑道，“你也可以这么想，我要来看你，恰好遇到事情求你帮忙而已。”
　　洛洛瞥了眼丁枫，一笑，伸手去扯他的脸，“我真想撕烂了你这张嘴。”
　　丁枫搂住了洛洛，“撕烂之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吗？”
　　“你说的，是那个在公董局里做华董顾问的吧？”
　　“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这回，我可未必能帮得上你。”洛洛撇了下嘴，“那个人，不常来这里。”
　　丁枫眼神一沉，“那就是说，来过了？”
　　“来过啊！虽然不是找的我。”洛洛靠在丁枫身上，转着手指上的戒指，“你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可能还不如你知道的多。”
　　“那就说说你知道的，说说，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特别？”洛洛笑了，“在我看来，所有男人都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她转头，看到丁枫挑起了眉，不禁撇嘴，想了想又说道，“真要说到特别啊，他好像会说日本话。”
　　“哦？”丁枫眉头一动。
　　“他那天很尽兴，喝醉了就自己唱歌，唱的好像是日本的歌。”洛洛摆了摆手，“唉！我也记不清楚了，都过去那么久了，谁还记得清啊。”
　　丁枫眯起了眼睛。他以前从没有注意过苟旬这个人，毕竟公董局距离他很远，是苟旬主动找到了他，让他不得不去注意这个人。法租界里的帮派力量，除了洪庆堂，就属青龙帮，在苟旬背后支持他的，不可能是洪希颜，那么，又会是一股什么势力？
　　没错！如今他和张应茂势同水火，他扣下了码头的货，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可是，这并不表示，他希望有别的势力介入其中。苟旬表面上是要帮他，实际上，却是想插手青龙帮，或者说，苟旬是想收买利用他手中的这部分力量。苟旬很精明，他却也不傻！他不可能为了解决眼前的危机，就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
　　那个苟旬，究竟是什么人？要对日语熟悉到什么程度，才会在醉了之后，还能唱出日文的歌曲？对苟旬，他了解的并不多，一个靠倒卖丝绸发家的商人，仅此而已。一个商人，为什么会说日本话？一个商人，怎么会想插手青龙帮内部的事？
　　还有那个穿和服的女人……那天她呆在房间里，一直没有离开。看起来，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懂，可他看的清楚，她一直在认真地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苟旬为什么要留下那个女人在房间里？
　　“诶！想什么呢？”洛洛推了推丁枫，“怎么，你到我这里来，心里却在想着男人吗？”
　　这是什么话？丁枫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男人？”
　　“哦！那就是女人了？”洛洛重重地一哼，“还说你没有新的相好？自己都承认了。”
　　丁枫笑着，却不反驳。不反驳，是因为不在乎被误会，而他也明白，洛洛的“生气”，也不过是做戏而已，让他以为自己重要，让他高兴。
　　见丁枫不说话，洛洛嘟起了嘴，“我知道，你是嫌我笨嘛！我什么都不懂，只要有好看的衣服穿，好看的首饰戴，就知足了。”
　　果然！丁枫勾了嘴角，“你又看好什么首饰了？”
　　洛洛斜了他一眼，“怎么，想给我买？这回，我可没帮上你什么。”
　　“说吧，是什么。”
　　洛洛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我还缺个镯子。”
　　“金的？”
　　“玉的容易碎啊。”洛洛说的不经意。
　　“改天带你去金店，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