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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廿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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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释双手的冻伤很是严重,便是水无殇医术如神,要治好也须得三五日。
慕容释在水无殇与阿奴久居的那处谷地住下了,也渐渐发觉,这里虽长久以来只有水无殇与阿奴二人,却还是有很多的规矩,譬如,这谷地的出入之处,只有水无殇与阿奴二人可以知晓,当日他跟着水无殇一起回来,也须将眼睛蒙起。又譬如,到雪山之上来寻医的,在见到水无殇之前,须得完成她所提出的要求……
“那求医之人,你见到了?”水无殇低了头,往慕容释的手上敷药,似是不经意地问着阿奴。
“五十多岁的年纪,面色晦暗。”阿奴如实报上,“小姐,这回你要提什么要求?”
水无殇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轻咬着唇,有些为难的模样。
慕容释见她在想事,便想从她手里将绷带接过来,却被她躲开了。她一努嘴,“你别动,你自己绑的,不好看。”
慕容释无奈地一笑,索性由着她去。
水无殇四处打量看了,实在想不出自己还缺什么,突然瞥到了院中的那一方泉池。
“池里的冰鲤原是四对,前几日没了一条,多出的那一条该孤单了。”水无殇一抿唇,“就让他找一条冰鲤来,再凑成四对吧。”
“是。”
慕容释看着水无殇,不禁一笑。
以前他也听人说起过,她是如何的性情乖张,如何的喜欢刁难人,如何的见死不救。若是不曾见到她,不曾了解她,或许,他也会这样以为了。只是了解了之后才会明白,她并非有意要去刁难,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所需而已。她自幼便极少离开雪山,又哪里会知道,她这里养着的冰鲤,实乃世间罕见,要再寻来一条,岂是易事?只怕寻来了冰鲤,那求医的人早已命丧黄泉了。
水无殇疑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你并不曾向我提出什么要求,为何要将我救回来?”慕容释笑问。
水无殇眨着眼睛,“你又不是为求医而来,我为何要向你提出要求?何况……救你的不是我,是阿火将你从雪下拖出来的。”
拖出来?想象着自己被一只狐狸从雪堆下拖出来,这感觉真的不怎么好!
慕容释苦笑,“如果阿火没有发现我呢?你会不会愿意救我?”
水无殇迎着他的目光,漆黑的眼眸一闪一闪,“没有发生的事,我不会去想的。”
慕容释一叹,“那,我真的该好好谢过阿火才是。”
“嗯。”水无殇认真地点头。
慕容释虽已到了雪山一段日子,却碍于有阿奴在,不曾与水无殇过分亲近。如今阿奴出了谷地去应付那来求医的,连一红一白两只狐狸也跟了去,慕容释少了顾忌,张了手臂便将水无殇抱入怀中,谁知她却一侧身,伸手去推他的脸,理由竟然是——他的胡子太扎人了!
他自上了雪山,并不曾注意过仪容,恐怕早已狼狈不堪。照她对人与物都要求好看的性子,没厌倦了他,已是难得。他打算了要刮胡子,轻巧的刀具,她那里便有,平日里都是用来疗伤剔骨的,自然锋利无比,只是他双手被缠了绷带,又要如何去使这刀具?
“无殇,不如,你来帮我吧。”
“我?”她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他,“我没帮人做过这个。”
他一笑,“我信得过你。”他一倾身,将脸凑了过去。
她迟疑着拿起了刀具,“我若是划伤你呢?”
他仍是笑,“不留疤还好,若留下了疤,你可不准嫌弃我难看。”
她抿了唇,浅浅一笑,贴近了他,一手扶在他的肩上,一手持起刀具,小心地在他的下巴上刮过,不敢太重,却又不能太轻。
若是没有遇到她,只怕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他会允许有人拿着刀,几乎要抵上他的脖子。他很少相信人,更是极少对什么人放心,他不允许身边有任何潜伏着的危机。可是,她是不同的,从她一出现,就注定了她的不同,她能救他,是他生存下去的希望,她与他的性命紧紧相连。或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有她在,他便可以安心,可以放心。
她为人刺过针,剔过骨,却从不曾帮人刮过胡子,手上自然没个轻重,一不留神便在他下巴上划了个口子。
“哎呀!”她一声惊呼。
“嘶——”慕容释皱了下眉,见她一脸的歉疚,只能一笑,“没关系。”
她急忙去拿了药膏来,小心地涂在伤口上,凑近了轻轻地吹着。
看着她微微嘟起的红唇近在眼前,他心上一动,情不自禁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阵,才问,“还是要我帮你吗?”
“是。”
待到她帮他刮完了胡子,他的脸上被划了不下七八处细小的口子,他心中虽是叫苦不迭,但,凡是划伤了一处,他便能偷香一次,算起来也不吃亏。
她放下了手中的刀具,仍是定定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有些不解。
她一努嘴,倾着身凑了过去。
他不禁挑眉一笑,毫不犹豫地伸手环住她,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不过,她刚才,应该不会是故意要划伤他吧?
阿奴自外面回来时,脸色郁郁的,似带了怒气,跟在她身后的阿火,后腿一跛一跛的,显然是受了伤。一回到谷中,阿火便蹭到了水无殇身边,像是要寻求安慰,开心跟了过来,舔着阿火的后腿。
水无殇蹲下身,查看了阿火的后腿,不禁眉头一蹙,看向阿奴,“怎么回事?”
“就是那些来求医的,说咱们是在戏耍他们,偏要我带了他们来见你。”阿奴愤愤地说着,“我不肯,他们就像对我动手。”
水无殇垂着眼,轻轻抚着阿火的背。
“阿火是为了帮我,才扑上去咬人,结果被甩开时伤了后腿。”
水无殇紧抿着唇,深深呼吸着,像是在压抑着怒气。
“那些人,现在何处?”
“应该是下山去了。”阿奴一哼,“不过,他们自报家门时,我可记得清楚,是京城里的一位小王爷。”
水无殇点了头,“你记得就好。”
“小姐,是不是但凡京城里的王公贵胄,日后一概不给瞧病了?”
水无殇浅浅一笑,没说话,摸了摸阿火的脑袋,低声道,“你的骨头没伤到,不过,这几天可要老实地呆着,不能乱跑了。”
阿火舔了舔水无殇的掌心。
水无殇轻笑,“既然你救了阿奴,今晚,就让阿奴给你加菜吧。”
阿火满足地叫了一声,转回头和开心磨蹭着,脑袋凑到了一起。
水无殇站起身,转回头,却看到了慕容释颇为疑惑地眼神。她一努嘴,“怎么了?”
他的确是觉得疑惑,不是因为水无殇对此事的反应,而是……
慕容释皱起了眉,“你与阿奴如今日这般受到威胁,该不是第一回吧?”
“不是啊。”
“你与阿奴并不会武功,是如何躲过的?”
水无殇看了眼阿奴,眉头轻轻一扬,笑得颇为得意,“阿奴跟着外祖母学过遁甲之术,很会捉迷藏啊!”
“你呢?也学过遁甲之术?”
水无殇摇头,“我不用学。出入谷地的通道里,外祖母早已设下机关,除了我与阿奴,旁人并不知道机关所在。”
“若没有你与阿奴的带领,误闯了进来……”
“进不来。”水无殇回来的很干脆,“若是硬闯,命就没了。”
慕容释苦笑,“也就是说,若是有一天你躲在这里不见我,我便是死了,也见不到你?”
水无殇垂了眼,想了一阵,却认真地点头,“应该是的。”
慕容释摇头一叹,那他唯有祈祷,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有躲起来不见他的念头。
水无殇拆去了慕容释的绷带,拉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嗯,已经痊愈了。”
慕容释手臂一长,就手将她锁进了怀中,“那我们何时回去?”
“回去?”她看着他,抿了唇,“南渊城?”
慕容释一笑,凑到她耳边,轻轻吻了下她的耳垂,“自然是南渊城啊。”
“哦。”她摸着通红的耳朵,垂了眼睛,“你若是想回去,明天就让阿奴送你下山吧。”
“送我下山?”慕容释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你不同我一起回去?”
她轻轻摇头,仍是垂着眼。
“为什么?”慕容释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我以为,你已经不生我的气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啊。”她轻声开口,“可是,我答应了外祖母,不会离开雪山的。”
慕容释的眉头锁得更紧,“之前,你不是已经为我下了雪山吗?为何这一次不行?”
她一努嘴,“我已经下过雪山了,也知道山下并不必山上好,为何还要去?”
是因为他吗?因为让她伤过心,所以,不再相信他了?
“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从此以后不再分开。”
她轻轻咬着唇,并不说话。他以前也说过不离不弃啊!可还是放手让她走了,不是吗?
他无奈一叹,“你真的愿意,从此和我分开?”
她转开脸,仍是不说话。
“你若是留下来,阿奴也一定会陪着你吧。那她岂不是没有机会,再见到独孤傲了?”
“嗯?”她诧异地看着他。
“阿奴不是喜欢独孤傲吗?”他收紧了手臂,让她贴近到身前,“我知道我让你伤心了,所以不求你为我去南渊城,为了阿奴,可以吗?”
她似乎在迟疑。
“无殇,我喜欢你,也需要你。”他的鼻尖磨蹭着她的,“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她犹豫着,却终于“嗯”了一声。
他笑,轻轻地吻了她。
“相信我,从此以后,我给你的日子,都会是开心的。”
第二天一早,水无殇与阿奴收拾了东西,与慕容释回南渊城。阿奴询问这回要带多少冰泉水,水无殇只说,尽量多带吧。临到离开谷地时,却已然要慕容释蒙上眼睛。
“为何还要蒙眼睛?还是不能让我知道那些机关吗?”
她语气淡淡的,“若是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不要我了……”
“不会有那么一天。”
她抬眼看他,继续说道,“或是,我不再喜欢你了,至少,我还可以回来。”
慕容释一怔,继而无奈地苦笑。或许,水无殇不曾料到,她这样的一句话,竟然成了慕容释多年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