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惑〗 洞仙歌》颂晴

24、第廿三回

　　回到了雪山之后，阿奴便不肯再去医治脸上的胎记。
　　阿奴抚着已然变淡的胎记，“不治了。没有人看，还治它做什么？”
　　水无殇看着阿奴，并不说话。
　　阿奴被看得沉不住气，不禁问，“小姐，你为何这么看着我？”
　　“阿奴，你为何要跟我回雪山？”
　　“因为小姐你回来了啊！”
　　“我回来，是因为我想回来，呆在雪山会开心一些，舒服一些。”水无殇看着阿奴，浅浅一笑，“可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啊。”阿奴低了头。
　　水无殇却不再问，只四处看着，“诶？阿火呢？怎么一天都没看见它？”
　　“阿火？自然是去找它的伴儿了。”阿奴一哼，“有了那只雪狐陪它玩，它可是开心了。”
　　正说着话，一红一白两只狐狸蹿了出来，阿火跑了水无殇的脚边，磨蹭着她的脚踝趴下了，那只雪狐却硬是挤了过来，贴着水无殇，雪白的尾巴绕住了她的脚。
　　水无殇抿了唇，伸手抚摸着雪狐的背，“你还没名字吧？叫你开心，好不好？”
　　那雪狐又将阿火挤开了些，脑袋磨蹭着水无殇的小腿。
　　水无殇轻笑，抓着开心的背，“难怪阿火喜欢你。有谁会不喜欢开心呢？”
　　阿奴看着水无殇，有些疑惑。离开南渊城那天，小姐都没有笑过，也不说话，她以为，小姐一定是生气了，伤心了。可是，回到了雪山，她却看到小姐笑了。小姐从来不去掩饰，也不骗人，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可是，小姐为何会笑了？因为不再生气，不再伤心了吗？还是……根本就没有人能让小姐生气伤心呢？

　　南渊城，议事厅。
　　慕容释揉着额角，神色有些疲惫。
　　霍万里及其手下之人已被押入水牢中，等候发落，其中有两位坛主，一位香主参与其中。依照南渊城的城规，主谋应处以腰斩之刑，从犯鞭笞一百，逐出城去，永不得再入南渊城。
　　“不必这么麻烦了。”慕容释慢慢地吹凉手上的茶，“霍万里在年轻时便追随家父，在南渊城里也颇有威望。他既然爱喝酒，就用酒送他上路吧。”
　　毒酒？易非言看向慕容释，却见他悠然地品着茶，神色不动。
　　“那参与谋反的坛主香主……”
　　“鞭笞也不必了，他们也是错信了人，只要废去他们的武功，让他们出城之后不能再犯错，也就可以了。”
　　易非言眉头一耸。武功被废，又被逐出南渊城，日后还有活路吗？如此看来，以毒酒代替腰斩，只怕也不是对霍万里心怀仁念，而是为求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城主，霍姑娘……要何如处置？”
　　慕容释看着手里的茶杯，“易长老觉得呢？”
　　“她对霍万里之事，并不知情。依城规，连从犯也算不上。”
　　“是吗？”
　　“不过，霍姑娘如今已中了韦陀之毒，若不及早医治，只怕……”
　　慕容释抬眼，看向易非言，一笑，“易长老能解韦陀之毒？”
　　慕容释此刻虽面带笑容，目光却异常的冷。易非言不禁一怔，“我自然是不会解毒的。”
　　“既然不知解毒之法，你我又能做什么？”
　　那就任由霍妍在水牢中自生自灭？霍妍中毒颇深，若不予解毒，只怕不出月余，便会毒发。这根本就就没给霍妍活路！
　　霍万里谋害了老城主在先，又意图谋害少主，自然死不足惜，便是株连到霍妍也不奇怪，只是……他早已知道，慕容释不是简单人物，却没想到，他要比想象中，狠得多！他此刻唯有庆幸，自己没有成为他的敌人。
　　慕容释喝了口茶，眉头一动，“易长老觉得，这茶如何？”
　　“这种茶，我似乎还是头一回喝。”
　　“不管是哪种茶，只看颜色是不行的，总要尝过了，才知道其中味道。”
　　“城主说的是。”
　　慕容释一笑。他对霍妍，或许是狠了些。霍妍虽是霍万里之女，却从未有过害他之心，不过是被霍万里利用的一枚棋子，罪不该死。可是，斩草必要除根，今日霍万里死在他手中，霍妍对他情意再深，也难保日后不会找他寻仇，留下了，终究是个隐患。

　　易非言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懂慕容释了。既然，他已经狠了心，不给霍妍留活路，为何还要去水牢看她？去见了，他就不怕自己心软？抑或是，他根本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会心软？
　　慕容释独自进了水牢，看到霍妍背对着他，蜷缩在昏暗潮湿的水牢一角。
　　“妍儿。”慕容释低声唤她。
　　霍妍回头看他，眼中有惊喜的光芒一闪而过，“慕容哥哥？”她手脚被镣铐锁着，站不起身，便爬到了铁栏前，“你来看我吗？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慕容释一笑，却没说话。
　　“我不知道我爹要害你，更不知道，我爹居然会想要利用我……我一直以为……”
　　慕容释点头，“我知道。”
　　“慕容哥哥，我是不是活不成了？”
　　“你爹在你身上下了毒，是韦陀。”
　　霍妍眼中浮起泪光，却笑了，“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却只把我当作棋子，还是用过便弃掉的棋子。”她看向慕容释，“你呢，慕容哥哥？我是不是你的棋子？”
　　慕容释没说话，却摇头。
　　“你喜欢我吗？喜欢过我吗？”
　　“妍儿，我始终把你当作我的妹妹。”
　　“妹妹？”霍妍怔住了，“这么说，你那天说认定了我，是骗我的？”
　　“我只说，我认定了一个人，但，妍儿，那个人，不是你。”
　　“是水无殇？你认定的人，是她吗？”霍妍用力地摇头，“不对！不对！你喜欢的不是她。如果你喜欢她，怎么会让她走？”
　　“不让她走，你爹就会对她下毒手！”
　　霍妍仍是不肯相信，“是因为我爹，对不对？因为我爹，你才不喜欢我。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霍万里的女儿呢？慕容哥哥，你会不会喜欢我？”
　　“妍儿，我已经说过了，你于我，只是妹妹。”慕容释一叹，“我可以宠你，可以疼你，但，只是妹妹而已。”
　　“你来看我，只是为了告诉我，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吗？”霍妍捂住脸，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连骗我都不肯？我已经快要死了啊！”
　　“妍儿，别怪我。”慕容释站起了身。
　　“别走！慕容哥哥！”霍妍紧紧抓住了铁栏，“别丢下我！我不想死啊，慕容哥哥。”
　　慕容释闭了下眼，却毅然转身，出了水牢，将霍妍的哭喊关在了身后。
　　“城主。”易非言仍站在水牢之外。
　　“易长老，我要出城一趟，城中事务，就暂交予你打理了。”
　　“城主是要去雪山？”
　　慕容释只是一笑。
　　“据说，要在雪山寻到水姑娘很是不易。既然前几次都是由独孤傲前往雪山，不如……”
　　“这一回，我自己去。”是他放手让她走的，就必须由他亲手将她带回来，再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