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惑〗 洞仙歌》颂晴

17、第十六回

　　一早，慕容释正与霍易二人在议事厅商议城中事务，却得报独孤傲已带水无殇返回南渊城。
　　当看到独孤傲一身狼狈地走入议事厅，慕容释不禁皱起了眉，目光匆匆地扫过了霍易二人。霍万里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震惊，易非言却显得平静许多。
　　慕容释眉头一动，看向独孤傲，“这是怎么回事？”
　　“属下途中遭人偷袭，所幸水姑娘无恙，不负少主之命。”
　　“是何人偷袭你们？”霍万里问道。
　　“偷袭之人皆以黑巾蒙面，属下不曾认出。”独孤傲微微一迟疑，“不过……”
　　慕容释却一摆手，让独孤傲不必多说，问道，“你可有受伤？”
　　“属下虽寡不敌众，但却另有蒙面之士出手相助，属下并无大碍。”
　　霍万里露出惊愕之色，易非言却依旧不动声色，只品着杯中之茶。
　　慕容释一点头，“水姑娘人呢？”
　　“属下已经水姑娘送回少主庄中。”
　　“辛苦你了。”慕容释稍稍松了口气，“你先去休息吧，有话，以后再说。”
　　“是。”独孤傲退出了议事厅。
　　霍万里皱起眉头，看向慕容释，“少主，此事你是如何看的？”
　　慕容释眉头一挑，“霍老觉得呢？”
　　“恐怕又是那邪教之人做的好事。”霍万里愤愤说道。
　　易非言闻言一笑，却没说话。
　　“独孤香主既已带水姑娘安然返回，是否圣堡所为，稍后再议不迟。”慕容释目光一沉。偷袭之人，显然是为水无殇而去，至于是谁指使，他心中已有所了解，只是前去襄助独孤傲的人，又是受何人之命？霍易二人之中，已有一人与他为敌，另一人呢？是敌是友？

　　慕容释匆匆赶回慕容山庄，走到云蔚阁时便放慢了脚步，举手敲了下门才推门进去。
　　水无殇看到慕容释，忽而一笑，快步走到了他面前，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
　　看到水无殇果然是安好无恙，慕容释才放心地一笑，“你没事就好。”
　　水无殇却突然仰起头，毫不犹豫地在慕容释唇上轻吻了一下。慕容释一时反应不过来，看着水无殇，呆掉了一般。
　　“我喜欢你。”水无殇浅浅地笑，“你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在一起时会觉得开心，看不到时会挂念，可以彼此互许生死。原本我还不确定，不过，如今我却相信，我是喜欢你的。”
　　慕容释一阵情动，原是充满惊喜的心情，却在看到水无殇的眼神之后，多了一丝忧虑，“出了什么事吗？”
　　“我的冰泉水没有了。”水无殇抿着唇，却还是翘起了嘴角。她没有料到会有人偷袭客栈，更没有料到打斗中，会摔破了她装冰泉水的葫芦。
　　“什么？”慕容释皱起了眉头。
　　水无殇浅笑了下，“回雪山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在发病之前，我一定要见到你。”
　　慕容释握紧了拳，低了声音，“见到我？”
　　“我要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啊。”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慕容释抓握住了水无殇的手，“相信我。”
　　水无殇仍是浅浅地笑着。若是有医治之法，外祖母早已为她找来了。
　　“相信我。”慕容释握着水无殇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
　　“嗯！”水无殇点头，“我相信你。”
　　话虽如此说，可是，他要怎么做？此去雪山少说也要四五日之久，没有冰泉水，他要如何救她？他该早些送她回去！是他太自私，他早该想到，留下她却是害了她。
　　“会有办法的。”他像是在对她说，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去找大夫，一定会有办法。”说了，便要转身。
　　水无殇却拉着他的衣袖，晃了一下，“吹笛子给我听吧，在我还没有发病之前。”
　　慕容释狠狠地一闭眼，却依着她，“好，你想听什么曲子？”
　　“什么都好。你吹的曲子，都好听。”

　　独孤傲回到住处，尚未坐稳，便被叫到了慕容山庄。
　　“少主，偷袭我们之人……”独孤傲只当是慕容释要询问途中被人偷袭之事。
　　“这件事稍后再说。”慕容释打量了独孤傲一番，“如今，我另有一事要你去做。”
　　“少主尽管吩咐。”
　　“去雪山，取冰泉水回来。”慕容释皱了下眉，“我只给你十天，不管用什么方法，十日之后，你必须要带着冰泉水回来。”
　　十天？往返雪山少说也要八九日，何况他到了雪山，若是丑奴躲起来不见他，他还不知要等多久。只十日……
　　“属下必定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是必须。”慕容释沉了声音，“只有十日，多一天也不可以。”
　　“是，属下即刻便启程。”
　　慕容释取了玉笛，回到云蔚阁，推开门却看到水无殇双臂搭在桌边，静静地趴在桌上。慕容释心下一抖，快步走了过去，小心地伸出手，轻推了下水无殇的肩头。
　　看到水无殇转过脸，仰起头看他，慕容释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以为，我已经发病了？”水无殇浅浅一笑，“不会的，还没过正午呢。”
　　慕容释锁紧了眉，“过了正午又如何？”
　　水无殇轻笑出声，“你皱起眉头，就不好看了。”
　　慕容释看着水无殇，眉头却如何也展不开。
　　“一天之中，午时热气最重，我若没在正午时服用冰泉水，体内热毒压制不住，便会病发。”水无殇努了下嘴，微微抬了下颌，“吹笛子给我听吧。”
　　笛子所吹的都是悠扬欣快之曲，如今，他却哪里有这样的心情？慕容释横吹玉笛，原该是愉悦一声，却让他吹出了忧虑之色。
　　“这是什么曲子？”水无殇有些好奇地问。
　　“《紫云回》，传说是唐玄宗于梦中听到的仙乐。”
　　“是神仙吹的曲子啊？”她笑，趴在桌上，像一只温驯的雪狐，“雪山上有一只白色的玉笛，听外祖母说，那是我娘留下的。我尚在襁褓中时，我娘会把我抱在身边，吹笛子给我听……可惜，我却一点都不记得了。”水无殇说着，抿了下唇，“不过，应该也和这神仙吹的曲子一样好听吧？”

　　正午一过，水无殇的心口便燥热起来。她嚷着让慕容释去关紧门窗，不让外面的热气袭进屋来，却止不住燥热之气迅速蔓延了全身，肌肤也染了绯红。
　　好热！好热！！
　　水无殇拿起茶水猛喝，身上却还是越来越热，好像将她置在火焰上煎烤一般。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想不到。她快要被烧焦，烧裂了！
　　她脱掉了外衣，仅穿着白纱抹胸、白色纱裤，可是没有用！她像是身处火海之中，怎么也出不去了。
　　好热~~~~~~
　　水无殇抓向胸口，手指抓过的肌肤上，是赤红的指印，仿佛要渗出血来。
　　“别这样！”慕容释连忙抓握住了水无殇的双手，不让她再继续伤害自己。
　　水无殇却用力挣扎着，全然不顾这样的挣扎是否会伤到自己。
　　慕容释猛地将她拉进怀中，紧紧抱住，任她如何踢打，也不肯将她放开。
　　“好热~~~我好热~~~~”水无殇微微发红的眼中，泛起了水光。
　　他知道！他都知道！慕容释紧抱住伸指一点，点在她的昏睡穴上。水无殇立刻瘫软在他的怀中，没了动静。

　　床边的幔帐低垂着，只露出一段素白的手腕，染了一层绯红。陶莫闲自然知道，床上躺着的就是自雪山请回来，为少主瞧病的水无殇。只是，水无殇的医术已是出神入化，连她都不能为自医的病症，将他请来又有何用？
　　“九儿，用冰水帮水姑娘擦拭身体。”陶莫闲吩咐过了女儿，起身对慕容释道，“少主，这里不方便，咱们出去说。”
　　慕容释与陶莫闲出了屋，陶莫闲便道，“依照少主所说，水姑娘体内热毒，唯有雪山中的冰泉水才能压制，我也无计可施。”
　　慕容释眉头一紧，“我不求你能治好她，只求能保住她十日的性命。”
　　“十日？”陶莫闲略一思索，“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陶大夫想出了什么应对之法？”
　　“为今之计，唯有以寒凉压制水姑娘体内热毒，只是不知能否有效。”
　　正说话间，陶九儿推门出了屋，“阿爹。”
　　“你怎么出来了？”陶莫闲皱眉看着陶九儿，“不是让你留在屋内，照看水姑娘吗？”
　　“仅以冰水为水姑娘擦身，只怕不够。”陶九儿轻声说道，“水姑娘此刻烧得更厉害了。”
　　“恐怕还是屋内太热。”陶莫闲眉头一皱，“少主，可否派人搬些冰块放于屋内？”
　　“这有何难？”
　　慕容释吩咐庄中下人照陶莫闲所说，搬了冰块到水无殇房中，一时房中热度骤降，常人仅着单衣已有寒意，水无殇却并无好转。
　　“阿爹，既然搬来冰块都不行，不如……”陶九儿说的有些犹豫，“不如将水姑娘移至冰窖中……”
　　“胡闹！那冰窖怎是能久呆的地方？”陶莫闲责怪道，“即便能一时压制住水姑娘体内热度，若在冰窖中太久，寒邪入侵，岂不是更糟？”
　　“水姑娘不是一直住在雪山上吗？想是比常人要耐得住寒凉。”陶九儿说道，“何况，若有人一直在旁照看得当，何至于寒邪入侵？”
　　陶莫闲摇头，“你怎不想一想，常人岂能在冰窖中久呆？又要谁在一旁照看？”
　　“我去。”慕容释突然开口，“我去冰窖里守着她。”
　　“少主，万万使不得！”
　　“我有内功，不碍事。”慕容释也不顾陶莫闲劝阻，只吩咐底下人在冰窖里安置一张床榻，以便将水无殇移至冰窖之中。
　　慕容释进了屋，撩起床边的幔帐，只见水无殇静静地躺在床上，肌肤上绯红比之前更甚。他点了她的昏睡穴，不到一个时辰便会自己醒来，可是一个时辰已过，她却依旧昏睡不醒，恐怕也是病发之故。
　　“少主，床榻已在冰窖中安置好了。”紫嫣在屋外回禀道。
　　慕容释伸手抱坐起水无殇，让她靠入自己的怀中，却触到她肌肤上一片滚烫。慕容释拿过水无殇脱下的外衣，帮她穿好，才伸了手臂将她横抱起来。
　　“少主。”紫嫣有些担心地看着慕容释，“您真要去冰窖？”
　　“若有事，去冰窖里找我就好。”
　　“那……”紫嫣语气一顿，“紫嫣明白了。紫嫣去为少主多拿几件御寒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