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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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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指在她的面前,走与不走,已经由不得她。不过,到了地方,这病治与不治,却是由她说了算。既然知道她能为人治病,怎么就不知道,她为人瞧病的规矩?
“说吧,你有什么规矩?”越香川有些不耐。
水无殇瞥了越香川一眼,淡淡开口,“但凡向我求医的,须先满足我的一个要求。”
越香川不屑一哼,“你想要什么东西,尽管说。”
水无殇微微蹙了眉,“我不要什么东西。”
“哦?难道你是想要人?”越香川一笑,“该不会是想要我吧?”
水无殇疑惑地看了越香川一眼,“要你?做什么?你又不是很好看。”她心中下意识地便将眼前的男子,去与慕容释比较。慕容释虽是太热了些,但在她看来,确是要比眼前的人好看些。
越香川表情有些难看,却只是一闪而过,笑对水无殇道,“是吗?我倒是觉得,你挺好看的。”
水无殇听了,却只是点头,“哦”了一声。
“说吧,你究竟要什么。”
水无殇打量了四周,却在看到门外的柳树时,停住了目光。她虽不知道这是哪里,但这里却比南渊城要凉爽,节气似乎也晚了许多。她还记得,南渊城里的柳树已然是枝条轻垂,柳叶细长,可这里的却刚刚发芽而已。
水无殇抿紧了唇,“我要这里的柳树,明天便长出细长的叶子来。”她知道,一夜之间让柳芽长成细长的叶子,根本不可能做到。不过,他那日强迫她来这里时,就该想到她不会情愿为他诊病吧?
越香川皱了眉,琢磨了一阵,却突然眉头一展,“我若能做到,你便肯出诊瞧病吗?”
水无殇很认真地点头。
“你最好不要食言。”
她被越香川带走时,房间里未见凌乱,除了诊病所用的药箱,连冰泉水也一并带上了。虽不知当时越香川是如何带走了她,却能看出并无伤她之意。若真是请她去诊病,想必也不会为难她吧。
她被人带走,在最初的震怒之后,他感到了担忧。不仅是怕越香川会为难她,更怕她会不再回来。之前,她不就一直念叨着要回雪山吗?只是苦于没有离开的机会。如今,她已经出了南渊城,只要医好了圣堡的病人,自可以让越香川送她回雪山。所以,他派独孤傲去圣堡,既是为保她周全,也是为了要带她回来……
“少主!”霍万里见慕容释想事情走了神,不禁提高了声音。
慕容释回过神,“霍老有话要说?”
“少主所说,越香川出入南渊城所用令牌之事,我与非言已经查过,现在城中之人的令牌并不曾少,至于出城未归的,如今还查问不到。”
“哦?那就是说,现在城中的人,都与令牌之事无关了?”
“那倒未必。”易非言啜了口茶,随口道,“我与霍老手中,并不止一块令牌,即便少了一块也不易察觉。何况越香川已经离城,令牌用过了,自然就还了。”
霍万里皱了眉,“怎么,非言,你从不留意手中令牌吗?”
易非言放下了茶杯,“我用到令牌的次数屈指可数,又怎会留意?”
慕容释目光扫过了霍易二人,问道,“当日保守城门之人如何说?”
易非言一笑,“水姑娘自到了南渊城,都是住在少主的山庄之中,外人既不曾见过,又哪里会知道水姑娘的样貌?即便当日见过,只怕也认不出。”
慕容释沉了目光。
霍万里略一皱眉,“少主,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霍老但说无妨。”
“那邪教之人劫走水姑娘,何以水姑娘房中不见一丝挣扎痕迹?看起来,水姑娘不像是被劫走的,倒像是……”霍万里一顿,“心甘情愿跟了走的。”
慕容释眉头一紧,“霍老的意思是……”
“自然,水姑娘妙手仁心,或是想去治病救人,也未可知。”
易非言却一笑,“抑或是,她与圣堡之人早就相熟,不过是趁机离开而已。霍老是这个意思吧?”
慕容释看向霍万里,霍万里有些尴尬,“或许是我多疑了。非言你又如何看的?”
“我倒觉得,霍老的话很有道理。遇到那掳人的邪教妖人,就要拼死挣扎才是,怎么能乖乖地跟着走呢?”易非言看了眼霍万里,“不过,水无殇若真是圣堡安排好的一步棋,那圣堡如何知道,咱们会去找她回来?寻来水无殇的是独孤傲,如此说来,独孤傲岂不是也很可疑?”
“这……”霍万里一时语塞。
“独孤傲究竟有无可疑,待十日之期一过,自可见分晓。”慕容释一笑,“他若真是圣堡内应,带不回水姑娘,自然也不必回来了。”
“少主所言有理。”易非言道,“不过,少主身体并未痊愈,水姑娘又不在,也该另请位大夫为少主诊治才是。”
慕容释苦笑,“绿铃之毒,除了她,还有何人能解?”
“即便不能解毒,为少主调养一番也好。”霍万里接道,“不如就再去请位大夫回来?”
“不必了。”慕容释一挥手,“若是调养,南渊城里也有大夫,何必再去找?那陶莫闲父女便可。”陶莫闲父女武功不高,即便他以内力改变了脉息,也不至被发现,更重要的是,他们与霍易二人并无瓜葛。
“既然少主如此说,那便请陶大夫暂为少主诊治吧。”
水无殇拾起掌心那片干枯了的柳叶,试着放在唇边,却怎么也吹不响。她想将柳叶绷紧,微微一用力,叶子却裂开了。
看着那裂了的柳叶,水无殇一怔,抿紧了唇。她真傻,只想着带上了柳叶,便是离开南渊城,到了没有柳树的地方,照旧可以有柳叶来吹响,却忘记了叶子是会干枯掉的。
也不知道,她要在这里呆上多久。她若不肯瞧病,带她来的人,何时才会放她走?到那时,她还会不会记得要怎样吹响柳叶?若是忘记了,到时回去再见他,他会不会笑她?
回去?她轻轻咬住了唇。她要回的,应该是雪山,不是南渊城吧?他中的毒已经解了,不需要她再回去了啊!可是……可是……可是他说过,毒虽解了但后患未除,她还是不可以回雪山去的,是吧?何况,她还没有将南渊城里好吃的尽尝了;何况,他说了要帮将她小时候错过的补回来……
她趴到了桌上,看着那烛台上摇曳着的烛火。
要害他的人还未找出,她若不在,不会有人再下毒害他吧?应该不会的,他很小心谨慎,何况,旁人并不知道,他所中之毒已解啊!只是……
南渊城不如这里凉爽,却似乎……要比这里好入眠啊!
她轻轻拨动着手腕上的琉璃手串,红色的珠子映着烛光,每一颗都折射出不同的光华。
她原是想着,柳芽决不可能在一夜之间长成细长的叶子,怎么也没料到,这个人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搬运来了一棵柳树,换去了原来的,如今垂下的柳枝上,可不就是细长的柳叶吗?
水无殇蹙了下眉。不管怎样,她的要求他已经做到了,她就该照先前说的,出诊瞧病才是。
水无殇跟着越香川绕过庭院,进了一处卧房,房中飘着淡淡的桃花香。一个身着水蓝衣裙的女子端坐在床榻上,旁边还站了两个女子。水无殇将三个人粗粗打量了一番,没等越香川说话,便径直往坐着女子那边走了过去。
楼澈感觉到身边有人,微微往后退了下,偏转了头。
水无殇站在楼澈面前,竖起手指在她面前左右晃了下,“你看不到?”
“嗯。”楼澈皱了皱眉。
“她便是请来为你治眼睛的水无殇。”越香川随口介绍道。
“水姑娘。”楼澈虽看到,却仍是想站起身。
水无殇却按住了她,微微低下身,看着楼澈。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眸,冰蓝色的,就像雪山上的冰泉一般。这么好看的眼睛却没失了焦距,实在可惜。
“你的眼睛,是何时开始看不见的?”水无殇问着话,已经探手搭上了楼澈的脉。
“我从未看见过。”
水无殇蹙了眉,却仍是“哦”了一声,挪开了手,双手捧住楼澈的脸,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才放开了手。
“你的眼睛,我治不了。”水无殇轻抿了唇,说得有些无奈。
楼澈苦笑了下,没说话。
“治不了?”越香川一开口,就带着怒气,“你提出的要求,我也做到了。如今,你却告诉我,你治不了?”
水无殇淡淡地看了越香川一眼,却未说话。
“你还有什么要求,直说吧。”越香川语气不耐。
“我没什么要求。”水无殇看着楼澈,“她的眼睛,我也治不了。”
“你连试都没试,怎么知道治不了?”
这人倒也奇怪了!有些事不用试也料想得到结果,那要何必浪费时间去试?
“她的眼睛看不见,若是疾患或是中毒,我便能治。”水无殇轻轻摇头,“可惜不是。”
“既非疾患,又非中毒,那是什么?”
水无殇仍是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水无殇原还想说,她的眼睛其实并无异状,却看不到,便只能往那些离奇之术上想。不过,这人的脾气太坏,她便是想到了,却也不想对他说了。何况,那些离奇之术,原就不是她能明白的。
“算了。”楼澈轻声开口。
越香川看着楼澈,看了良久,才对旁边站着的婢女说道,“送水姑娘回去吧。”
水无殇却未急着离开,竖起手指,轻轻戳了下楼澈,问道,“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她有这样一双特别的眼眸,她该要记住她的名字才是。
“楼澈。”
水无殇微微点头。楼澈?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时却又想不起了。她跟着那婢女出了屋,绕过庭院,突然停了脚步。
“楼澈!是她?”就是那个传说能未卜先知的江南楼家的二小姐?
水无殇蹙起了眉,有些懊恼地努了下嘴。若知道是她,她昨日就不要什么柳树长叶子了,只要问一问楼澈,她何时才能回到南渊城就好。
水无殇没有料到,越香川竟会这么容易就放了她走,更没有料到下到山下时,居然会看到独孤傲。
水无殇原本还记得奇怪。独孤傲是南渊城的人啊,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独孤傲却说,他是奉少主之命来此等候,接她回南渊城。
是吗?是他派了人来,接她回去吗?是怕这里的人不放她回去,还是怕她自己不肯回去?
独孤傲说,回南渊城最快只要两日,她却说不急,慢慢走。反正,会有人比她更着急吧?
水无殇弯起了嘴角,轻轻哼着不知名的童谣。这还是从前阿奴唱过的,可惜阿奴没唱过几回,她也只记得曲调,却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其实,她那时很想问阿奴的,可是阿奴总是板起脸,不喜欢说山下的事,她也只好作罢了。
马车停了,独孤傲过来帮水无殇掀起了竹帘子。
水无殇下了马车,却见独孤傲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水无殇回望向独孤傲,微微蹙了眉,她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独孤傲也知道自己有些失礼,不禁尴尬地抓了下头。是他将水无殇接到南渊城的,这一路上却从未见水无殇笑过,更别说是像刚才那般哼唱过什么了。
“天色已不早了。水姑娘,不如先在此处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水无殇微微一点头,“明日便到南渊城了?”
“是,若明早便启程,过了晌午便可回到城中。”
水无殇浅浅地抿了下唇。
“今晚动手吗?”客栈之外,隐隐潜伏着黑影。
“照长老所说,决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到南渊城。今晚再不动手,天一亮哪还有动手之机?”
“此前你为何一直不让我们动手?”
“此前距圣堡所在太近,若对水无殇下手,只怕圣堡之人不会坐视不理。”黑影正对了水无殇的房间,死死盯住,只等着客栈里的人睡下。
独孤傲既奉命保护水无殇,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即便晚上入睡,也要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的警觉。
三更鼓刚被敲过,独孤傲便隐约听到了门外有响动,像是极轻的脚步声。独孤傲立刻翻身坐起,提剑便开了门,房门刚打开,一剑已从外面刺了进来。
独孤傲心道不好,又想到水无殇就在隔壁,立刻高声喊道:“水姑娘!有人偷袭!”喊话间,独孤傲已经避开剑锋,翻手一剑,直刺来人心口。那人却闪身躲开,又是一招攻来。这人武功不弱,只是这兵器,却像是不趁手,况且这招式套路……
独孤傲突然一怔,却被来人看准时机,一剑直指咽喉。独孤傲连连后退才侥幸逃过。
四五个蒙面之人也随之冲入屋内,将他困住,独孤傲这边苦于招架,正想着要如何才能去救水无殇,却听到隔壁也传来了打斗之声。奇怪了!水无殇应该是不会武功的啊!总不会是这些偷袭之人自己打自己吧?
由不得独孤傲再去多想,偷袭之人招招凶狠,显然是为了取他性命而来,且这几人武功也都不弱,久战下去,不要说是去救人,他便是自保也难。
独孤傲心中正急,却见又有几个蒙面之人冲了进来。独孤傲原以为定是难逃一劫,不料冲进来的那几个却像是来帮他的,与攻击他的那几人打了起来。
独孤傲也无暇多想,拼力与偷袭之人过招。偷袭那几人纷纷受伤,已露败势,只见起初对他偷袭之人像是领头的,手臂一挥,也不出声,旁边便有人喊了声:走!
偷袭他们的蒙面人便纷纷退走,独孤傲正疑惑,却见那些帮他解困的蒙面人竟也散了。
独孤傲快步往隔壁走去,见到水无殇完好无损地坐在床榻上,不禁舒了一口气,却也觉得奇怪,明明就在隔壁,为何水无殇的房间里竟是凉爽的似有寒意?
“水姑娘。”
水无殇既未动,也未说话,只怔怔地坐着。
“水姑娘,你还安好吧?”
水无殇仍未出声,定定地盯着地上瞧。独孤傲循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才发现地上一片水迹,还有一只被摔碎的葫芦。
“水姑娘?”
水无殇咬住嘴唇,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启程吧,回南渊城。”
“此刻便启程吗?”如今可是三更啊!
“嗯,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