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惑〗 洞仙歌》颂晴

10、第九回

　　独孤傲下午被霍易叫到了议事厅，才知道少主又遭人下毒。他只当有水无殇在，少主定会没事，谁知道两位长老却说，这一回少主中毒，水无殇竟也无计可施。
　　直到天黑了，独孤傲才从议事厅回来。回到住处刚一开房门，他便察觉出门后有人，向着门后送出一掌，门后之人轻松躲过他这一掌，闪身到了他面前。
　　“独孤香主，身手不错。”
　　看到面前站着的人，独孤傲正要拔剑的手滞住了，“少主？您不是……”
　　“我不是中毒了，人事不省吗？为何会出现在你这里？”慕容释一笑，“你是要问这个？”
　　“属下鲁钝。”
　　他的确不聪明，不过，胜在够忠心。
　　慕容释伸手将门关上了，“你在南渊城呆了有多久了？”
　　“五年。”
　　只五年就坐上了香主之位，想来他的武功不弱。
　　慕容释一点头，“如今，我有一事要你去做，此事不能让你我之外第三人知道。”
　　“请少主吩咐。”独孤傲答得毫不犹豫。
　　“今夜，你去为我盯紧慕容山庄，看有谁出了山庄，离开山庄之后又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独孤傲虽然不明白慕容释的用意，却仍是痛快答应下来。
　　慕容释一笑。他应该没有看错。当日他中毒不醒，是独孤傲去雪山请来了水无殇，由此可见，独孤傲是真心希望他能醒过来，也是真正对他忠心之人。
　　“至于以后要做什么，我自会再来告诉你。”
　　“属下明白。”独孤傲说着，却仍是疑惑地看了慕容释一眼。
　　慕容释眉头微微一动，“有问题？”
　　“属下有一事不明，少主这次中毒……”
　　慕容释一摇头，“我既然能来见你，自然没有大碍。不过，我已醒来且见过你这件事，不可告诉任何人。”
　　“是。”

　　时已入夜，水无殇仍没有睡。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何会有人对素缪穴被刺毫无反应。难道是玉簪不够锋利？她取下玉簪，对着烛光仔细看了，又拿起玉簪往自己手背上刺了下。
　　还是挺疼的啊！水无殇轻轻咬咬住了嘴唇。
　　忽来的一阵风吹熄了烛火。水无殇太过专注，连房门何时被风吹开了都不知道。
　　可是，她记得已经闩上了房门啊！水无殇微微蹙了眉头，起身要去关门。刚走到门口，只感觉有人闪了进来，还没看清是什么人，便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
　　水无殇只微微怔了下，却未挣扎，反倒抬手拉开了那人捂着她唇的手，转回身看着身后的慕容释，一蹙眉。
　　慕容释有些惊讶，“你知道是我？”
　　水无殇将门关上了，又走回桌边想要点上蜡烛。
　　“别点。”慕容释闪身过来，拦住了水无殇，“烛光一亮，屋外就会看到里面的人影。”
　　没了烛光照亮，水无殇只能借了微弱月光，看向慕容释，“你是走错了房间？”
　　慕容释一笑，“我来，是为了向你说明白天之事。”
　　“你是说，你假装中毒的事？”水无殇语气平淡。
　　慕容释眉头稍稍一挑，“你不好奇吗？不想知道我为何要假装中毒？”
　　又不关她的事，她为何要去好奇？水无殇抿了抿唇，却没说话。
　　“水姑娘该知道，那日服毒自尽之人，并非真正下毒之人。一日不将下毒之人找出，我便一日不能安心。”水无殇虽然没问，慕容释仍是向她解释，“今日我假装中毒不醒，一来是为引蛇出洞，再来，也是为求自保，以防有人再对我不利。”
　　水无殇垂了眼帘，摆弄着手里的玉簪。
　　“水姑娘此番若是揭穿我，让那下毒之人察觉到我在设计，只怕会加紧行动置我于死地。”慕容释微微一笑，“水姑娘总不希望我被人害死吧？”
　　既不是她诊断失误，也不是她用药不当，他是生是死，与她有何干系？
　　“多则十天，少则三天，还望水姑娘能帮我隐瞒。”
　　水无殇浅浅地蹙起了眉。
　　“水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我今日刺你素缪穴，为何你没有反应？”她想了一天，都没有想明白。
　　慕容释没料到水无殇问的竟会是这个，不禁一笑，“水姑娘觉得呢？”
　　“我若知道，也不必问你了。”
　　“那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刚才你如何会知道，进屋的人是我？”
　　水无殇嘴唇微微一翘，“你照我下的方子服了十日药，虽然已过了两日，当你身上仍是有药味的。”
　　就这么简单？慕容释摇头一笑。
　　“到你说了。”水无殇在等着慕容释的答案。
　　“水姑娘不是练武之人，自然不知道有这种内功心法，可改变脉息知觉。”其实，除了他的父亲，南渊城里并没有人知道他练了玄定诀。不过，这个就不必对水无殇说了。
　　“内功心法？”水无殇咬了下嘴唇，“所以，你感觉不到疼吗？”
　　怎么会感觉不到疼？只不过练玄定诀时身体会如假死一般无法动弹，即便他感觉到了疼，也不会有所举动。
　　虽然屋内黑暗，但慕容释却眼力甚好，且他背了月光，仍是可以将迎着月光的水无殇看得清楚。见她眼中尽是疑惑，对他所说的内功心法更是好奇，竟生出逗弄的心思，也不回答。
　　水无殇见慕容释不做声，不禁皱了下眉，“真的不疼吗？”
　　慕容释不禁一笑，“嗯，不疼。”
　　水无殇轻轻嘟了下嘴巴，“那，你再让我刺一下？”说着，便向慕容释伸出手，触到了他的脸上。
　　素缪穴被刺可不是开玩笑的，何况他此刻并未练玄定诀。慕容释原是要躲开的，只是当水无殇的手触到他，他却没有动。
　　他此时背着光，水无殇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靠手来感觉。她的指尖很滑很暖，带着淡淡的幽香，漆黑的眼眸仿佛浸在水中的珠子一般，波光点点，她的头发不曾以玉簪挽起，两鬓的发丝轻轻垂到了身前。
　　慕容释一时竟浮想联翩，不禁伸手想去抚摸她的发，想让她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指间。素缪穴上却突然一痛，慕容释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水无殇讶异地看着慕容释，“你不是感觉不到疼吗？”
　　慕容释无奈地苦笑，“可我此时并未运功啊。”也怪他刚才分神，才会被刺到素缪穴。
　　“啊？”水无殇一怔，似是有些歉然，“我不知道……”
　　慕容释一笑，“水姑娘既已知道其中缘由，可愿帮我？”
　　水无殇想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往慕容释胳膊上抓了过去，摸到了他的脉：
　　“果然，你的脉象是正常的。”
　　慕容释眉头微微一动，“水姑娘是何意？”
　　水无殇蹙起了眉，“你那日脉象突生异状，也是用内功心法改变了脉息？”
　　慕容释此时才想起前日之事，尴尬一笑，却也不知要如何解释。
　　“你既已痊愈，我便该回去了。”水无殇语气淡淡，似并无怒意。
　　“我如今中毒未醒，水姑娘觉得，南渊城的人会放水姑娘走吗？”
　　“可你并没有中毒。”
　　“没错，但此事却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慕容释一笑，“即便你对南渊城的人说了实情，可你无法让我醒过来，他们又怎会信你所说？只会以为是你的推托之词。”
　　水无殇咬紧了下唇，瞪大眼睛看着慕容释。
　　“水姑娘不如索性帮我隐瞒，最多也不过十日而已。”见水无殇不说话，慕容释笑道，“我就当水姑娘是答应了。”
　　慕容释看出来已近两个时辰，只怕紫嫣那边有所异状，也没再多说便出了水无殇的房间，又从云蔚阁偏厢的机关中返回暗道，回到了自己睡房之中。
　　紫嫣仍在昏睡之中，慕容释将门闩打开，将屋内一切恢复原状之后躺回了床上，这才隔空又解了紫嫣的穴。

　　是夜，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出了慕容山庄，一路上时不时地回头张望，七拐八拐地闪进了一间荒废已久的茅屋中。
　　独孤傲藏身于夜色之中，为防行藏暴露只能远远地跟着。见那人进了茅屋，独孤傲也没敢立刻跟过去，多等了一会儿没见什么动静，这才靠到了茅屋近前。茅屋内没有光亮，隐约地，他听到里面似乎有人对话：
　　“不是你？买毒的是我，下毒的是你，绿铃可只有你我二人才有……”
　　听到“绿铃”二字，独孤傲不禁一怔。若是他没有记错，少主所中的就是绿铃之毒。难道这人说的“下毒”，就是对少主下毒之事？思及此，独孤傲更用心地去听屋里的对话。
　　那人继续说道，“你说不是你，难道是我干的？”
　　仔细听了，独孤傲才觉得说话这人的声音，竟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或是……或是长老另遣他人……”另一人的语气明显少了气势。
　　那怪异声音冷笑，“如你所说，长老又何必命我来问你？”
　　“长老没有说话，我怎敢私自动手？”
　　“不是你求功心切，见一次下毒不成，便又动手？”
　　“不是不是！或许……或许还有什么人要对他下毒，也用的绿铃？是了！一定是这样！”
　　静了一会儿，那怪异的声音忽然一笑，“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你便先回去吧。”
　　“是。”
　　“对了，长老还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
　　“不听话的狗，不能留！”话音刚落，便是一声惨叫。
　　独孤傲立刻从茅屋前退开，隐身到一旁的院墙之后，可是许久却不曾见有人出来。独孤傲心下疑惑，潜回茅屋外，屋内却已是毫无声息。他犹豫之下，仍是推开了屋门，屋门前躺着一个男人，正是溜出慕容山庄那人，此刻颈骨挫断，已然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