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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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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天上有菲薄的雪。
西门吹雪坐在破庙的门口,叶孤城靠在神龛下,守着一篝燃得旺旺的火。
西门吹雪先是看着自己的剑,然后又看向叶孤城。
男人的脸上有微微的红色跳动,看起来却一点儿都不暖和。叶孤城知道西门吹雪在看他,他只是搅了搅面前烧着的活,说道,“要过来吗?”
“嗯?”西门吹雪看他。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这边暖和一些。”
西门吹雪走了过去,发现叶孤城把抢来的黄金很潇洒的铺成了一张床,睡上去比石板地软和很多。
他们确实抢了税金,只不过并不如南诏想像的全部拿走,他们只是拿了自己能拿走的部分,剩下的,就地掩埋
没人想象得到,剩下的所有黄金就在当时打斗的现场之下。
叶孤城侧头看他,脸上有微微的很难说是讥诮还是调侃的笑意,“要靠过来吗?”
“你保证暖和?”
“我保证。”他的唇角又挑起了一点儿,这会西门吹雪看出来,他是在笑了。
他抱着剑,靠在了叶孤城的肩上。
叶孤城小心的抱住他,然后用披风的另一边盖住了他的身体。
“……你的动作很熟练。”西门吹雪找了个舒服而不会压到叶孤城胸前伤口的位置,结结实实的靠住了。
“我年少游荡江湖,到了中年又带着徒弟游荡。”
“南诏?”
“是。”叶孤城答完一个字之后,问了一句,“伤口没问题吧?”
在抢劫的过程中,西门吹雪被毒针所伤,却被叶孤城救了回来。
西门吹雪答道,“没事。”头颅稍微下滑,接触到了他臂上一个坚硬的物事。
那是一个臂环,有一个奇妙的名字——“忧来”。
他救回叶孤城的那天,就看到了他臂上这个臂环,小巧而精致的,仿佛女子所用一般,雕缕着错金描银的线条,他没有去问,到了抢劫的那天,他中毒,看到叶孤城蜕下那个臂环,用臂环上一块淡紫色的水晶拔去了他伤口的剧毒。
当时叶孤城拿着那个臂环,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然后他对西门吹雪说,然而西门吹雪觉得他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这是……我也搞不清楚是谁送的。”
“名字叫忧来。”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
这大抵是叶孤城前半生的某个故事里,一名女子所赠的吧……
不过那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忽然便有呼吸从头顶软软的落下,西门吹雪抬头,看到叶孤城闭合的双眼有细细的长睫,在眼下描出一片阴影。
叶孤城确实很暖和。
西门吹雪在睡着前这么想。
江湖上很快就传言陆小凤接受了皇帝的命令,去追查黄金失窃一案。
犯人是谁,含糊不清。
有好事的人打算去问陆小凤,却谁也找不到他,连带的,连花满楼也找不到了。
南诏的包围网却在收小,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向黄河一带逼去。
元月刚过,黄河孤城一带果然凌汛决口,皇帝决定亲自去督修河工。
元月十二,南王府原杀手集团风月无边逼退西门吹雪叶孤城三十里,至孤城之北百里。
元月十三,陆小凤花满楼现身孤城之南七十里,稍一露面即刻失踪。
元月十□□月无边尽折于黄河之畔,叶孤城西门吹雪被逼至黄河之畔。
元月十五,南诏至孤城——
那是一个地面上群星璀璨的夜晚。
孤城刚刚经历了一场决堤,但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城里依旧漫漫的燃了一街的灯火。
叶孤城站在城门外,看着这座和他一个名字的城,他身前是一仞在夜色里看不到顶端的城墙,身后是一片冰漾琉璃一般的世界,曾经冲毁了大坝河堤的冰凌在夜色里驯服美好。
他浑身都是泥水和已经冻结了的鲜血。
西门吹雪抱着剑,躲在一块岩石下,闭目养神。
他浑身也都是鲜血,泥沙和血板结成了一块一块,把他昔日潇洒的白衣染成了黑红的颜色。
叶孤城看了一会儿城墙又看了一会儿他,慢慢低下头,看着掌心里提着的鱼。
冬鱼鲜嫩肥美,他破开冰层抓了两条上来,指尖还带着微微的冰凌,便走向了西门吹雪。
他把还拍打着尾鳍的鱼丢到了西门吹雪面前,西门吹雪略睁了一下眼,眼睛还是明亮的漆黑色。
“吃吧,不能生火,只能这样。”
西门吹雪接过了还滑溜溜的鱼,他忽然笑了一下,“我倒还真的是第一次吃生鱼。”
“在海的那边有一个叫扶桑的国家,那里的人们把生鱼当作无上的美味。”
看了看西门吹雪研究鱼的样子,叶孤城叹了口气,又重新把鱼拿回来,处理好,放回西门吹雪张开的手里。
西门吹雪学着叶孤城的样子小口的咬着鱼肉,他忽然问了一个问题,“扶桑那个国家到底有没有三足乌?”
叶孤城摇头,“我也曾去找过,没有找到。”
西门吹雪哦了一声,叶孤城转头看他,西门吹雪已抱着剑闭上了眼睛,有漆黑的头发垂下来,贴在脸颊上。
他看着没说话,忽然慢慢弯下腰去,拂开他的头发,对他说,“别这样睡,冬天脸碰到剑的吞口,会冻伤的。”
西门吹雪确实很累了,即便剑神剑圣,在这样几乎倾尽武林全力的追杀下,也依然显露出了疲态,他几乎有些孩子气的看着叶孤城,茫茫然的什么都没说。
叶孤城握紧了掌心的剑,他慢慢蹲下身,把他的头靠在了自己肩膀,轻轻抚摸着尾端犹带泥水的长发。
“对不起。”叶孤城说。
西门吹雪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淡道,“那下次帮我抓一条肥美点儿的鱼吧。”
叶孤城没说话,他只是仰头看天,天上星河渺渺,云汉无限。
忽然有一只手从他面前绕了过来,拉了拉他的头发,叶孤城低头,看到西门吹雪正在看他,那个武林中剑术第一的男人唇角有一个薄薄的弧度,漆黑的眼睛笔直的看他,“叶孤城,你想怎么做?”
叶孤城看了看他,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常年握剑而带着薄茧的指头指向了他的眼睛,“从这里看出来的。”
叶孤城沉默了一下,慢慢开口,“西门吹雪,我想提醒你一件事。”
他的口气很平淡,但是在这么说的时候,西门吹雪条件反射一般瞳孔收缩。
“不要让自己的手离开自己的剑。”在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叶孤城猝然出手,手腕一刁一扣,灵蛇一般切上西门吹学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