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异朽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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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从异朽阁归来，虹虹一直有一些神情恍惚。云隐还以为她病了，可诊了脉，又并无大碍。只有虹虹自己知道，她是因为东方那句向小骨求亲使自己心中难过，又不甘就此放手，天人交战之下，所以近日总是有些魂不守色。
在能重新平静下来之前，虹虹不想再面对东方，以免尴尬。于是她比平常更勤地出现在宝莲寺，每日与无尘大师下棋谈天，学习佛法和素斋。
三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她的厨艺已是越来越好了，隐隐有青出于蓝之势。可是，她学素斋的初衷呢？是否有了改变？
放弃么？不，绝不！作为一个现代人，怎么能这么快的向失败低头。
这近百日的沉静只让她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既然来到了瑶歌，那么不追到东方，就绝不再回长留。
东方对小骨有情，那是自己早就应该心中有数的。毕竟东方先认识小骨，而自己不也正是从东方对小骨的关爱中，才一点点喜欢上东方的温柔和才情的么？
“就是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喜欢小骨，可我喜欢他呀。他喜欢他的，我喜欢我的。凭什么我要轻易放弃！更何况，小骨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他们二人也并不是未婚夫妻。我怎么能因为东方单方面的求亲就变得这样意志消沉，毫无斗志，甚至连见东方的勇气都没有了，想想还真是丢脸哦。。。从明天开始，我要重整旗鼓，下山去找东方。而今，我的厨艺已经大有进步了，正应该一试身手，既然尚未得到他的心，就先抓住他的胃吧！嘿嘿，就这么定了！”心中打定了主意之后，仿佛一切豁然开朗，连天上的月亮似乎也更明亮。虹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似乎等不及天亮下山，去见她的心上之人。
可东方，仍旧是一只神龙。虹虹下山多次，也难得与他见上一面。不过，异朽阁中的众人倒是让她混了个脸熟。虹虹每次下山，从不空手，无论是鲜果还是素斋，甚至玩心大动之即私酿的果酒都被她拿来送人。
异朽阁中原有的厨师张师傅，也渐渐对这个笑容可掬，爽朗可亲的小姑娘，放松了戒心。更因有次做汤时听从虹虹的建议，调整了汤料，令东方吃后大加赞赏。自此张师傅对虹虹刮目相看，一听说她居然是无尘大师的高徒，更是惊讶之余，虚心求教。想那无尘大师，当真是心底无尘，恬淡无欲。瑶歌城多少人踏破山门想拜无尘为师，都被他微笑着拒绝。没想到这个来瑶歌没几天的小姑娘却有本事成了无尘的忘年交和关门弟子。。。
待得和虹虹接触久了，他也渐渐了解了这小姑娘的性格和吸引人之处。虽然她年纪尚轻，却有一种骨子里就有的韧劲儿。就拿这异朽阁来说吧，千余年来自成体系，从未有外人介入。而今，一个小小女娃，愣是凭着她的坚韧和聪明，或者说是厚脸皮和狡猾，再或者说是其高超的交际手段，打入了异朽阁。
首先，是张师傅染病那几天，虹虹自然而然地接掌厨房，不仅三顿饭餐餐有新花样，而且其绝美的口感滋味，令东方和异朽阁上下大为倾倒。以至于，后来，张师傅病愈，都有些担心自己会就此职位不保。没想到，虹虹却爽朗一笑，将围裙解下，重新系回他的腰间，对他说，“张师傅，您放心，您还是异朽阁大厨，我只是帮您打个下手。”随后，虹虹领他去了仓房，将几日来的厨房用度交割清楚。
再后来，东方为了救小骨出蛮荒，常常忙得人影不见，欣晴一个人无法独撑局面，又是虹虹出现在她身边，像当年的绿鞘一样，帮她接下了外事。虹虹主外，欣晴主内，靠着知情花的庞大信息库，倒也能够应付每日里来提问的人群。
自此，虹虹在异朽阁众人心中，俨然已经成了“自家人”了。连东方对此，也不得不默认。其实，他不是不管，可能也是根本顾不上管了吧。。。
自从在心中认定了小骨身在蛮荒，他就没有一日不是为了想救她出来。眼见着自己大限已至，若要继续留滞人间，唯有逆天而行。。。
逆天就逆天吧，只要能救出小骨，只要能陪在小骨身边，帮她达成心愿，自己就算。。。就算真的如冥王所言会不得好死，也无所谓了。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只求你平安。。。只愿你能在心中记得我的好。。。”东方在书房之中，拿着那幅鬼面，心中不由得记起小骨最初来到异朽阁，见到异宝阁的舌圃和戴着面具的他的时候，那幅惊恐万状的神情。。。自己的“恶趣味”真是吓坏了这孩子呢。想及此处，东方不由得微笑，心中又泛起那萝卜甜甜的滋味。。。
最初的总是最难忘的。也正是因为这份难忘难舍，自己才会在安排后事的时候，决定以这鬼面为魂器，存放自己的一魂一魄和部分灵力和记忆，以便这鬼面能代替自己，在自己陪伴小骨的这最后一年里，继续留在此处，执掌异朽阁。这样自己就能心无旁骛了。
正当他要开始制作魂器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阁主，夫人回来了。”是欣晴的声音。
东方一惊，“是母亲？她怎么来了？快快有请。”东方快步走过去，打开门，见门外站着的是面覆重纱的母亲和一脸好奇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虹虹和欣晴。
东方将异朽夫人请入房中，关上房门，静待虹虹和欣晴的脚步声消失，才回身走到母亲身边，扑通一声跪下。“孩儿不孝，请母亲责罚。”
重纱之下的异朽夫人看不清面目表情，可那交握的双手明显在微微战抖。“你也知道这么做是不孝么？你那糊涂爹爹居然也会答应。真不知你们两父子是怎么想的。。。”
“孩儿只是具实以告，爹爹感念孩儿一片痴心，才答应的。”
“痴心。。。痴心。。。为了对一个女孩子的痴心，你竟然置异朽阁的千年基业于不顾了么？你对家族的责任，你对世人的责任，就因为你的痴心而说抛弃就抛弃了么？”
东方彧卿不敢与母亲辩驳，而只是跪行至书桌旁，拿起那幅鬼面交与母亲，“孩儿已准备将此物作成魂器，代替孩儿在此间继续作异朽君，不会有人发现的。”
“你。。你。。。你倒想的周全。”异朽夫人冷哼出声，声音冷冽似冰，“你这孩子素来胆大心细，没想到连离魂术这样凶险的事情你也敢尝试。先别说魂器的制作难上加难，一个不慎就是魂飞魄散。就算你制得成魂器，一旦任何一方，无论是你还是这假身有失，由于魂魄不全就只能游荡于六界不得转生，这期间的苦你都想过么？”
“想过了。。。大不了。。。投身冥界，作爹爹旗下的小兵。待魂魄齐全之后，再行转世。”东方的声音平静无波，生死荣辱在他而言早已看破。苦，什么是苦。生离死别，算得上是苦。他因家族命运所致寿限已到，明知心爱之人在蛮荒受苦，却无法救援，这既是生离，也是死别。心痛之下，他向已回冥界重作冥王的父亲恳求，用来世的五年阳寿，换今生与小骨多一年相守。父亲感念他的痴心，答应了他，但是也对他明言以告，因天规所限，逆天的结果就是不得好死。
随后东方去天界向刑天借来开天斧，准备安排完后事以后，就去劈开蛮荒结界，救小骨脱离苦海。。。。思及小骨所受的苦，更是心定如铁。跪行至母亲身前，俯身叩首，“孩儿决心已定，求母亲成全。离魂术虽然凶险，若有母亲相助，定然无虞。”
“你。。。你这傻孩子。。。怎么和你爹爹一样是个痴性子。。。”
“爹爹若非痴情，也不能感动得九天玄女下凡了。”东方彧卿借叩首的间隙，从面纱下窥视母亲的表情。过了良久，母子二人终于相视一笑，气氛也不像最初时那样紧张了。
可此时，于半路折回，在门外偷听的虹虹却已是一头露水。隐隐觉得东方彧卿的父母一定大有来头，可是就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和九天玄女有什么关系啊。
其实啊，列位看官有所不知，这东方彧卿之所以能以凡人之躯与六界神魔一较高下，受镇魂石巨压而不死，就是因为其不凡的身世。你道他的父母系何人？正是冥界的现任冥王冥焰和仙界的九天玄女玄素珍。
想当年，冥焰还是王子的时候，爱上了当时正在六界游历的玄素珍。仙冥之恋不为六界所容，当时也是惊天地，泣鬼神。冥焰为怕玄女受苦，一人承担下所有罪责。受尽百刑，法力尽失，以凡体投胎至东方家。
待得东方冥焰成年，玄女向天帝王母恳求，用三千年的修行换作三日夫妻情份。正所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自此才有了东方彧卿。三年相守，转瞬即逝，东方两岁那年，母亲重归仙界。自此就少有碰面，没想到今日。。。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还能与母亲见上一面。
“彧儿，你起来吧。你已成年，你的选择自然有你的道理。既然你的父亲已然准许，为娘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那日在离恨天上，遇到东方家的先祖，东方神祈老爷子，他求我下凡来劝劝你，至少也让你能遗珠于世，不至于让东方家绝后。”
东方彧卿在母亲的搀扶下起身，心下恍然。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母亲出现的时机这样巧。“可是。。。孩儿。。。孩儿心有所属，实不愿再娶他人，害人终身。”
“绿鞘呢？这孩子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忠心耿耿，对你又是情根深重。。。你为什么不早收了她？”
“绿鞘。。。与孩儿一同长大，孩儿待其只有兄妹之情。。想来绿鞘妹妹也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他的心，绿鞘才会在临死之时，对小骨殷殷相嘱吧。
“欣晴这孩子自小就有心疾，不能生育。。。眼下又不知谁家有良女待嫁。。。唉，东方老爷子所托之事，只怕为娘。。。”玄素珍正在自言自语的时候，却听得门外咚的一声响。却原来是虹虹，因为听不真切，靠得太近，不小心额头撞到了门上。
“是谁？”东方厉声制问。却见门开了，是虹虹立在门外。
“千虹姑娘，怎么是你？”
花千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定了定神，快步走到异朽夫人身前，咚的一声跪下，“小女子花千虹，参见夫人。虽然夫人不认识千虹，但是，千虹愿意自荐于夫人身前，替绿鞘姐姐，照顾东方少爷。”
“你。。。这么说，我和彧卿的谈话，你都听见了？”
“虽然听不真切。。。但是。。”千虹重重的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
“既然听到了，当知彧儿只有最多一年的阳寿，就算你嫁入东方家，一年之后你就将守寡，这。。。你也愿意么？”
“哪怕是只有一天。。。我也愿意。”
“傻孩子。。。又是一个痴儿。。。”玄素珍看向千虹的目光中有怜惜，也有不解。“你是怎么喜欢上我家彧儿的？又是怎么来的东方家？”
千虹抬头，看了一眼隐在重纱之后的玄素珍，和一旁一言未发神情莫测的东方彧卿，迟疑了片刻，终于咬定银牙，下定决心，将自己的离奇来历和穿越之旅如实相告，包括自己为了接近东方，上茅山，学厨艺，下山在异朽阁为奴为婢的林林种种，一一禀明。说到后来，连玄素珍和东方彧卿都不能不有所动容。
东方彧卿俯身扶起千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求亲那日，她的脸上会有那种受伤的神情，想来那时，她就已经为自己动心了吧。。。“千虹姑娘，彧卿何德何能，令你这般衷情相随，彧卿铭感五内。。。可是。。。”
“没有可是！请不要说可是！”千虹打断了东方彧卿，就势抓着他扶着自己的双手，“东方哥哥，不管你怎么想我，不管你是不是认为我有些不要脸，居然这样死皮赖脸地想要作你的妻子，可是，我早就下定决心了，就像我曾和你说过的，只要能在你的身边，为奴为婢我也愿意。。。更何况。。。更何况，还有一年的相守时间。。。请你。。。求你。。。不要拒绝我！”
看着千虹那百折不回的样子，听着她的肺腑之言，东方彧卿一时无语。只有求助般地看着母亲。希望母亲能替他说服花千虹，放弃这个疯狂的想法。
玄素珍思索片刻，终于开言：“彧儿，我此次回来，只有五天的时间。明天傍晚，我为你和千虹主持婚礼。此后三天，你需得全心全意，陪在千虹身边，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得给我放下。为娘会在回山前的最后一天，助你制作魂器。让他代你在东方家尽你应尽的义务和责任，你也可以去作你想作的事情，救你想救的人。”
“娘亲。。。我。。。”东方未得说完，就被玄素珍打断，“不得多言，就这么定了！”玄素珍说完，转身离开，只留下了已经呆若木鸡的虹虹和心乱如麻的东方彧卿。
----------------------日升日落间，已是次日傍晚-----------------------------
东方家有喜事，真是上惊天地，下动冥域。原本以为这样仓促，只会是一个简单的婚礼，谁知在婚礼当天，不仅来了好多上宾，包括人间帝王轩辕朗，还来了好多神秘嘉宾，这其中就包括地下冥君，也就是东方彧卿的老爹冥王殿下。。。
拜过天地父母，祭过先祖，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
东方彧卿用如意秤挑开虹虹的头盖，两人喝了合欢酒，拜了喜神娘，送走了一干闹新房的众人之后，一贯冷静多智的东方彧卿却有些手足无措。
“累了一天，你先休息，我去前边照看一下未散的宾客。”简短交待了一句，就想转身离开。却被虹虹抓住了袖口。。。一个愣神之间，原本还规规矩矩坐在床沿的新娘子，下一刻却扑入了他的怀中，将他紧紧相拥。。。如兰似麝的香气将他围绕
“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的。你也不用着急躲开。。。虽然娶我不是你甘愿的，可是。。。毕竟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这一刻，我的心愿已了，就算我马上死了，也能闭上眼了。。。我只求你。。。先不要走。。。只要一个拥抱，一个拥抱就好。。。”
一刹时，天地俱静。唯有窗外的虫声啾啾，和窗内新人如鼓的心跳。。。
这一夜，东方终于还是未走出房门。。。不管是因为责任所在，还是父母所托，还是最终感动于这小女子的痴情，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真的尽职尽责地做了三天人夫，随后，飘然远去。自那以后出现在异朽阁的异朽君再未摘下过面具。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异朽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