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天逐月传》贝利亚Belial

20、逼狼为王（3）

　　“你就是魔王吗？”女孩儿被押到王座下，浑身绯红，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但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惧的表情，而是努力地睁大了本来就很大的眼。
　　“不……”事实上，魔界跟天界不同，并不是所有魔都臣服于他的统治，所以，夜摩非天本来想说并不是什么魔王，但又觉得解释起来实在麻烦，便随口敷衍道，“也可以这样说吧。”
　　女孩儿信服似的地点了点头，忽然推开押着她的魔，站起来说道，“我有办法可以打倒神帝，你要跟我一起吗？”
　　此言一出，在场的魔面面相觑，然后毫不顾忌地大笑起来，夜摩非天撑着下颌的手也不禁滑了一下。
　　但是，女孩儿似乎并不在乎他们的嘲弄，只是直直地盯着夜摩非天，一脸认真的模样，让他也觉得有趣起来。
　　“好吧，你先去把自己弄干净，我再来听听你有什么好办法。”夜摩非天挥了挥手，招呼侍女带她下去梳洗。
　　“猊下，她不过是从天界胡跑下来的小丫头，你何必搭理她？”旁边，一个浅金短发，黝黑皮肤的魔，大勒勒地说道。
　　“是吗？砂牙，可是说你是魔界胡跑上去的小鬼的神将，现在都化做天界的流砂了。”夜摩非天打趣属下，铅灰色的眼中稍带讥诮。
　　“夜摩非天！”被叫做砂牙的魔，无视尊卑地大吼道，“不准把我跟她那种小丫头相提并论！”
　　“啪”的声响，一把折扇敲在了砂牙的头上，水蓝色长发的魔训斥道，“砂牙，你怎么跟猊下说话的？”
　　“呜呜……”砂牙夸张地呜咽起来，“丛云，你好偏心，你都不喜欢我啦……”
　　“要叫天丛云大人，我说过多少次了。”天丛云继续用折扇敲打砂牙的头，“还有，在你长高以前，我都不会喜欢你的，觉悟吧。”
　　王座上，夜摩非天默默地看着属下打闹，唇边也不由地流露出一丝柔软，讨伐天界，打倒神帝什么的，真有这种必要吗？

　　“为什么不呢？你不是魔王吗？魔王当然要以打倒神帝为己任！”女孩儿已经梳洗完毕，换上干净漂亮的衣裙，头发是耀眼的亮白色，眼睛是暖暖的红。
　　“是吗？”夜摩非天懒懒地应了声，似乎对她说的事提不起什么兴趣，“我倒是更好奇你是怎么从天界下来的，浑身浴血。”
　　女孩儿想了想，红玉般的眼珠滴溜溜直转，“你知道六大兽族吗？”
　　“你说的是天界的虎、豹、狼、鹰、凤、龙六族神兽吧？”夜摩非天答道，这点问题还难不倒他。
　　“那你可知道其实还有一族神兽，他们被关进了帝苑之中，不得化人形，不得与外族交流？”
　　女孩儿像是提问，又像是讲述，表情十分平静，夜摩非天扬了扬眉毛，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白鹿，就是我的兽形态。”女孩儿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又怕他不明白似的指了指自己的头，上面忽然生出了两只小巧的鹿角，“长老说，第二次神魔大战以后，金翅鸟预言苍狼白鹿将诞下叛逆之子，给天界带来腥风血雨，因此，神帝密旨将鹿族圈养起来，当作真正的兽类一般，断绝了我们跟狼族来往的可能。”
　　“鹿族温顺而狼族凶悍，狼族战士又是守卫天界的第一道防线，神帝的决定倒也无可厚非。”夜摩非天淡淡地评判，并没有在意女孩儿的立场。
　　女孩儿气鼓鼓地瞥了他一眼，语调也不由地提高了些，“是啊，鹿族生来就不擅战斗，但是他们却以血铺路，把我从清净天上送了下来！”
　　“第三天吗？”清净天、庄严天、吉祥天、上行天，然后，才是“井”所在的须弥天，夜摩非天的神色也不禁凝重起来，“鹿族……该不会只剩下你一个了吧？”
　　女孩儿没有说话，但是眼泪却“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她抬手使劲地抹了抹，倔强地绷紧了嘴唇。
　　这下，夜摩非天倒不知如何是好了，半晌后，他才伸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安慰道，“好了好了，你先在这里住下来，攻打天界的事还要从长计议。”

　　夜摩非天想起了女孩儿的名字，跟她的眼睛一样，叫红玉。

　　她在夜摩城住下来，就像原本就出生在这里一样自在，但是，魔界的气还是浸染了她，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她开始频繁地跟在夜摩非天身后，不停地追问，“非天，非天，你什么时候才带我去见狼族？”
　　“快了，快了，等你再长大一点。”夜摩非天总是这样敷衍她，虽然同情鹿族的遭遇，但是他并不能因此就发动一场战争，将自己的子民送往绝境。
　　随着时日的推移，红玉也渐渐明白过来，她不再整日缠着夜摩非天，而是常常一个人坐在荒芜的石山上，仰望着魔界紫红色的天穹。
　　也许是她的突然转性，反倒让夜摩非天有些不习惯，他踌躇了几天，终于叫来天丛云商量，要不去天界捉只狼族回来跟红玉作伴。天丛云先是诧异了一阵，然后打消了夜摩非天这个荒唐的念头，并信誓旦旦地保证替他解决这个难题。
　　红玉跟天丛云一起从夜摩城消失了几天，回来后她再不提狼族，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跟在夜摩非天身后跑东跑西。
　　直到她渐渐长成了一个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的大姑娘，并在那年的夜摩城“建成日”盛典献上一支“灵鹿之舞”，好事者开始纷纷传言她会成为夜摩王的第一任妻子。
　　但是，在那不久后，红玉却来向他正式请别，她说，其实那次天丛云把她送到了须弥天，可惜她并没有找到适合的人选，不过，现在狼族出了一个大英雄，魔连谈到他的名字都不由生畏，或许，那就是她要找的人了。
　　夜摩非天已经想不起来她那时的神情，也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红玉赌气似的将那串项链塞进他手里，说，“你若不愿意留着，以后还给我儿子好了。”
　　他，或许是在冷笑吧，“我哪里认得你儿子？也许战场上一刀杀了他也不晓得。”
　　红玉想了想，居然很认真地回答，“也许，他生了一双跟我一样的眼睛，你只要看到就知道是他了。”
　　“哦，是吗？”夜摩非天冷冷地鄙夷着她的天真幻想，“他也可能长得像他的狼族父亲，有一双蓝的，绿的，或者不知道什么颜色的眼睛。”
　　红玉不再说话了，她绷紧了嘴唇盯着夜摩非天，那样子让他想起了以前那个浑身浴血的女孩儿，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落……
　　终于，夜摩非天垂下了视线，将项链收起来。

　　摩挲着楼焱轻阖的眼睑，他见过了里面的那双眼睛，是想象过的红玉，沐浴在魔界没有的霞光中，浅浅的金，暖暖的红，那么美丽。
　　所以，在天界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是他了，跟她说的一样呢。
　　将断落的项链珍重地放进楼焱手里，连同他母亲的期望一起，属于夜摩非天的责任，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