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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彗星撞地球的运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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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二十,茌存璞坐不下去了,童童再不来,打印社要关门了。她手机刚刚没电,犹豫着要不要用蒋豫恒的手机给她打个电话。
蒋豫恒仿佛能透视她心里的想法一样,递过手机来,让她不要急。
“不用,再等等看,大不了明天印。”想想,她更不愿意把蒋豫恒的联系方式给别人知道,哪怕是好朋友。
说着,她不禁往门外看去。这一看,惊得她差点躲桌子底下去。
送资料的人来了,不过不是童童,是邹誉。
蒋豫恒看见茌存璞笑得颇不自在,顺着她视线看去,正巧邹誉走到他们面前,和蒋豫恒对上一眼,那种眼光,审视、评估,冷淡的,隔岸观火的。
蒋豫恒当下明白了七八分。
他不明白的是,这样的男人,茌存璞为什么没接受。毕竟,他在她身边,更近,更触手可及,并且,从那个男人的眼神他就知道,他一定对她很好。而他,从来都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茌存璞和蒋豫恒几乎同时站起来,“怎么是你,童童呢?”她觉得这个状态非常糟糕,她不会处理。要不要介绍啊?
“半道上让顾渊给劫走了,你别怪她,他们好像真有事。我都印好了,拿去,以后小心些,老这么丢三落四不长记性怎么得了。”他每说一个字,就在茌存璞心上点把火,越说烧得越旺,说得好像她跟他多亲昵。她低头不说话。
邹誉大大方方向蒋豫恒伸出手,“蒋豫恒是吧?我是邹誉,存璞的好朋友。这丫头,看着聪明,其实很多事反应迟钝,优柔寡断,性子软又老逞强,你多担待。”
茌存璞听着脸热起来,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让气得。他什么意思,仿佛他是她的所有者,借给蒋豫恒的,将来蒋豫恒还得还给他。
“哪儿的话,我老婆嘛,我不疼着谁疼着。”蒋豫恒神情很柔和,他想起了这个名字了,在爱丽丝西餐厅,存璞的同学提过,在火车站,茌存璞跟他澄清过。
“那我走了。存璞,好好复习。七月三号冯娜过生日,要我送她一桌菜,你们不是好朋友么,都来,人多了,我做菜也有劲儿,蒋豫恒,你也来啊,尝尝我的手艺。”
“三号不行,三号我们院毕业生晚会,我有节目。”茌存璞一口回绝,心下却纳罕,娜娜生日,七月三号?不是吧,她明明是九月三号!一转念,她明白过来。
“娜娜说了,你那个舞是开场第四个,最晚七点半也该完了,我们都要去看的,到时候一起走。我之前把菜都弄好,晚上回去稍微热下就可以开饭了。先说好,我做菜,蛋糕可得你们四个负责。”
茌存璞为难,她想冯娜应该更愿意跟邹誉单独相处。但是邹誉既然说她们四个,她不去,反而不好。
“好吧。不过,我们毕业生晚会得要票,你可能进不来,我只能弄到三张,我们宿舍一个都少不得,豫恒我可以当家属带进去,你我就没招了。”
“我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跟你们主席打过招呼,他给我安排了个好位子。豫恒,要不我也让他给你安排下?”他和气地询问。茌存璞讶异,他什么时候认识她们学生会主席的?
“谢谢你,不用了,到时候我听我老婆的。”蒋豫恒转头笑眯眯地瞅着茌存璞。
邹誉笑笑,他早就料到这拒绝,极有风度地跟他们道别退场。
他走后,蒋豫恒和茌存璞也离开这家店,他送她回宿舍,刚好和邹誉是相反的方向,她还能看见他淡淡的背影。
这一路,茌存璞异常沉默。从邹誉出现,她心里就愤恨起来,他到底想怎么样,不断地出现在她面前,不断地扰乱她。
“怎么不高兴了?”蒋豫恒牵着她的手,走过那一排寂静的鸡爪枫,站在她宿舍的铁门外,语调柔和优美。考试前,宿舍院外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要复习。只有她不用,有了他,她不再担心成绩。
茌存璞失神地盯着那张毫不介意的脸,忽而很悲伤很悲伤。
蒋豫恒并没看懂她眼里闪动的星芒,在那一双黑白分明如泣如诉的眸子里,他从没明白过她的深情。男人总不相信没有根由的事情。
“好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乖乖复习,等你考完我再来找你,考好了有奖励。”他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道。
“你都没什么要问的?”这一回,蒋豫恒听出了她的委屈。他不懂,赢都赢了,再去追究多没风度。男人和男人,也不一样,这世上天生就有些男人,肚里能撑船。
“我信你啊。况且你这么好,怎么可能没人追。那个邹誉,眼光不错。”他又轻轻抚上她的脸,他的目光温柔多情,这一刻,她又觉得他真心喜欢她:可能么?
直到她在楼上看见他离去的身影,才情不自禁摁掉眼角的湿意:亲爱的啊,你究竟是真相信我,还是根本不在意?
邹誉是他们一条退路,可不是茌存璞的,而是他蒋豫恒的。
至于考试,茌存璞自然惨败。蒋豫恒真的三天都没找她,只是每天打电话跟她说几句话,最后总叮嘱她好好复习,比她爸妈还严厉。
她哪可能老老实实看书啊,他占满了她全部思绪。
“我挂了我一定挂了。”她从考场出来,无尾熊一样攀上蒋豫恒开始哀嚎。蒋豫恒摸摸她的脑袋,刚想说什么,她幽怨地瞅着他先开口,“都是你!”
他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又故意逗她,“那你要我怎么样啊?陪着你也不是,不陪着你也不是。”
“开学补考,想不想你陪着都没用,我绝望了就可以看书了。”她说得还挺认真。
“那寒假的时候,你不考完我就不回来好不好?”蒋豫恒听见她说“绝望”两个字,心里不太自在,他不愿意她因为他产生那种情绪。男人总不高兴让女人因为他产生负面情绪,无论他爱不爱那个女人,那都是一种能力的欠缺。这就是所谓的男人的不安全感。
“不好。你要是明明放假了还不回来,我一胡思乱想,更考不好了。”
“好了,考都考过了,别想了。饿不饿,带你去吃饭?”
“去食堂好不好?”她的目光特别垂涎,她都羡慕死人家男女朋友在食堂吃饭的样子了,女孩占位置,男孩买饭菜,隔着长桌,旁若无人的亲昵,简单朴实却感人。
可蒋豫恒瞪着她笑说,“我能带我老婆吃学校食堂吗?跟我走吧。”
他也不是真的不理解,可是他知道,大学里文艺部的女孩子,多少是有点儿出名的,真进了他们食堂,他只怕要像稀有动物一样让人参观去了。他倒不怕被人看,他却是不愿意让人看西洋景儿似的看。
蒋豫恒是有些傲气的,可茌存璞若坚持,他一定又是体贴的。只是,从一开始,茌存璞就近乎本能地无法违逆他,这个开头就是失衡的。
中午吃完饭,她跟蒋豫恒逛街去给娜娜挑礼物。既然她说了要过生日,哪怕是假的,也得弄得像那么回事。走了好几家礼品店,挑来拣去,她还是回到最初那家,给娜娜买了一条紫水晶项链,年轻漂亮的店员正拿去包装。
“为什么非得买项链啊?”蒋豫恒不明白了,她这一路进哪一家店都点名要挑项链。
“不懂了吧。我一个姐姐说,项链要戴别人送的,戒指要戴自己买的,能带来好运气。”冯娜这时候最需要好运气了。
蒋豫恒头次听闻这种说法,而且他肯定,这种明显杜撰没根据的话,只有茌存璞这样傻乎乎的女孩才那么信,于是戏谑道,“你那个姐姐一定是单身吧,恐怕连男朋友都没有。搞不好她还是个不婚主义者。”
“你怎么知道?”她眨着眼睛看他,神情特别认真。
“只有不结婚的女人才需要自己买戒指呢,因为没有男人求婚。”
这世上总要有种论调,让一些人不至于太苍凉。
“她结过婚的。”茌存璞心情低落下来。
那个姐姐姓秦,名字特别好听,叫秦晴,很多人分不清前后鼻音,都叫她秦秦。她和她没有一丁点儿血缘关系,比她大五岁,两年前在电子城卖光盘,现在做电脑生意。高二的时候,她上电子城买动画碟认识她的,俩人越聊越投机,后来她一直叫她姐姐,也再不买光盘,想看什么借什么。
也是那个时候认识了秦晴的老公黎跃,他不让她喊他姐夫,只准喊哥哥。他们这对夫妻很有意思,老婆看摊子,老公做饭做家务。但是秦晴姐姐买衣服还得听她老公的,太艳的不行,性感了更不行。姐姐总说,“他就对黑的灰的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没意见,老想把我打扮成三四十岁的老女人。”
她当时羡慕都来不及,觉得黎跃太爱秦晴了,根本听不出,秦晴的抱怨是那么诚心诚意地咬牙切齿。后来她高考,联系不多。考完才知道,黎跃因为她不怎么能明白的经济上的问题,进了看守所,起初她还安慰姐姐两句,后来见她成天嘻嘻哈哈说没事,也真当没事不放心上。
大一开学她去电子城找她玩儿,没找到。第二次去的时候,黎跃让保出来了,他们俩却要离婚,摊子全归姐姐,中午再没人给她送饭,她得自己打电话叫外卖。
为什么呢,难道因为黎跃犯过事儿?即便这样,他在她心里,仍然是个好人。
“傻丫头,哪儿有那么简单就说得清?别乱想了,你还没到要琢磨这个的年纪。”犹豫半天,秦晴递给她一张纸片,上面是黎跃的新手机号,“给他打个电话吧,安慰安慰他。”她不明白,即使要安慰,也不应该是她,但是看到秦晴那张充满疲倦的脸,她还是答应着接过来。
“现在别打,等明天我们正式离了再打吧。今天上午我们去过了,好笑吧,人一星期二四六才办离婚,一三五办结婚。今天还办不成。”
她看秦晴也没心思聊天,尽快告辞了,临走,秦晴叮嘱她,“记得给他打电话。”
她迟疑地点头,秦晴盯着她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还是说出来了,“黎跃喜欢你。”她当时惊得脚下打滑,“因为我?!”突然深觉罪孽深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和你没关系。”秦晴安抚地笑笑,如释重负道,“我们一开始就有问题,我不是爱他才嫁他的,他也不是爱我才娶我。”
“存璞,以后嫁人,一定要嫁个你爱他他也爱你的,如果因为什么委屈去结婚,结了,只能更委屈。遇不上,不如不嫁了。”
说得很对。但是“不嫁了”,只有离过婚的女人才有权这样任性。年轻的女孩子对婚姻,总有诸多这样那样的向往。即便不向往,也知道,不结婚,得至于多么寂寞。
蒋豫恒说得真准,秦晴是不打算再结婚了。
“要不要咱们买对情侣戒指戴戴?”蒋豫恒看茌存璞脸色有些发灰,再听她的话,知道她想到些不好的事情,也不打听,笑着将她的思绪拽回来。
茌存璞依进他怀里,笑眯眯道,“买戒指干吗,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什么都套不住。”
除了婚戒,女人手上的戒指还是自己买得好。平白戴个紧箍咒,分手更像离婚,褪下戒指的时候,心境上苍凉百倍不止。
“看不出来你那么洒脱。”真看不出来,他以前都没想过要跟楚嫒买情侣戒指,如果他提,楚嫒是一定要的。存璞这样爱娇的女孩子,更应该欣喜才对,可是她明明那么喜欢他,表现得又常常淡然。
她牵起他的手,握得轻柔而稳当,隐隐的窃喜,暗暗的心酸,“不是洒脱,是没有必要。”如果他离去,她一定没有力气封锁他的气息他的情话他的照片他的礼物,更何况他的戒指。
无论得到还是得不到,他总是令她很心痛很心痛,最最温柔缠绵的心痛。
“小姐,您看还满意吗?”店员拿来包装好的礼盒给她看。
她点点头掏钱包,蒋豫恒却先一步,她挡下,“是我给娜娜买礼物。”
他装作不高兴,“你要跟我分那么清楚吗?”
“不用不用,我们老板说送你的。”茌存璞莫名其妙,然后顺着年轻店员的视线忘过去,楼上走下一男子,相貌端正,一身的社会气,看着就像是狐群狗党遍布五湖四海的。
“黎跃……哥哥。”
这两天,简直是彗星撞地球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