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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众叛亲离 ...

  •   大雪压松,天地茫茫,放眼望去皆是漫山遍野的银装素裹,景色颇为壮观。雪地之中一个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霎时雷霆万钧,风卷残雪,熔在一片烈火红光之中。玄霄轻盈的身影飘落下来,挽个花将魔剑收在背后,嘴边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这魔剑技他已练到了第三重第四段“流光诛仙斩”!魔剑的威力果然非同凡响,只是……与他期待中尚有差距。《魔剑手卷》中称此剑可吞天地、蔽日月,看来也不过是铸造者虚张罢了……这样想着,玄霄情不自禁地冷哼了一声。

      “呵,野心还不小嘛!”一声清亮的女声打断了玄霄的思绪,他循声望去,原来是在剑冢救过他一次的那个魔女。

      “是你……”玄霄眉头微锁,隐隐觉得来者不善。

      “《魔剑手卷》是我父王所著,家父在剑术上一向严谨,焉有虚张之理?如今魔剑还未能发挥出它的魔力,只是你未能参透其中的奥妙罢了……”

      “奥、妙?……”

      螭妍送上一个友好的微笑,“魔剑之灵本是一个无生无死,无欲无求的魂魄,因剑中冤魂的执念而成魔,他们的灵力的越高,魔剑的魔力就越大。铸造它的过程,实则是剑魔修炼的过程。”

      “你的意思是……这把剑还需要重新铸造?……”

      “聪明!”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哼,交换条件是什么?”

      “呵呵,霄公子果然是爽快人。实不相瞒,父王临终前曾嘱咐我和几个哥哥,报仇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只是切不可铸造魔剑。我与哥哥们都是对天立过誓的,父王之命怎可违抗。”

      “你是要假我之手替你报仇?”

      “还有一件。”

      “什么?”

      “杀一个人。”

      “谁?”

      “慕容紫英。”

      “……”

      “怎么,你不肯?”

      “……”玄霄皱皱眉,“你的灵力比我高得多,此事何须我代劳?”

      “唉,说来话长,个中缘由日后再慢慢告诉你。我选中你,是看中你的胆识。我知你夙愿向神界讨个公道,若得此剑相助,定能助你成功!你我各取所需,岂不妙哉?”

      “那么,铸剑所需的冤魂从何得来?”

      “这你不必操心,你只须说愿意还是不愿意。”

      “……”玄霄望着手中的魔剑沉思片刻,“只可惜你算错了一点,我在琼华修真之时,专注于剑术,却也因此荒废了铸剑术。铸剑之道,我只是一知半解。”

      螭妍已感觉到玄霄暗含应允之意,嘴边溢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这好办,你那位朋友我也已经找到他请来了,他痴迷于铸剑之术,如此良机,他怎会错过。经我一说,便点头同意了。”螭妍抬手结了一个法阵,光芒落尽,现出九州散人和思源的身影。原来那日玄霄得到魔剑之后,便放了九州师徒。没多久,螭妍找到九州散人,不肖几句话便说动了这个剑痴。

      三人煮酒为盟,商定了玄霄替螭妍报仇,螭妍助玄霄向神界讨个公道,待一切事情办妥之后,魔剑便归九州散人所有。只是这铸剑的冤魂向何处去觅,螭妍却只字不提。她瞒着玄霄,更要瞒着九州散人。父亲是魔界铸剑术的鼻祖,螭妍自小耳濡目染,《魔剑手卷》深入浅出,所记载的铸炼之法她并非看不懂,她拉拢九州散人,其实另有目的……

      “紫英——”“慕容上仙——”“慕容紫英——”……

      三人正商讨计划,忽听见一队人马朝这边而来,声音由远及近,似乎在漫山遍野的寻找慕容紫英。这伙人正是蜀山派众人。

      “竟然找上门来了……你既精于空间法术,不如我们速速离去吧。”玄霄收起魔剑。

      “哎——,何必急嘛。既然人家大老远的特地来拜访,何不见上一见!”

      “……”这魔女的心思,玄霄真是猜不透,这令他打心里烦感。

      正说着,蜀山派众人已到了近前。双方碰个正着,众弟子一眼便盯上玄霄手里的魔剑。

      “玄霄!还不速速将魔剑归还来!”

      “哼!”玄霄嗤之以鼻。

      然而和这些年轻弟子不同,守静呆呆望着九州散人半晌,喃喃道,“守柔师弟……”

      “……”九州散人亦没有想到蜀山会插手此事,见到久别二十余年的守静师兄,心中感慨万千。九州散人正是当年一气之下,离派出走的守柔,而思源正是他抱走的那个婴孩儿,天妖皇和素樱的儿子,奎儿。他本想拿奎儿的元神铸剑,但见婴儿可爱无辜的小模样儿,最终还是没忍心下手。九州为他取名思源,多年来以师徒之名抚养他长大,待如亲子。

      “师弟,我们又见面了。这些年,你过的可好……”

      “还好……你和守凝师兄可安好……”

      “很好……师弟……随我回蜀山去吧,掌门师兄也很是挂念你……”

      “……”九州一甩拂尘,神色黯然,“我既已不是蜀山中人,往事又何必再提……”

      “这位是?……”守静盯着思源,用眼神询问九州。

      “……”九州点了点头,“你猜的不错。”

      “……”守静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唉,师弟,看来这些年你都没怎么变……还是这般痴迷于剑道……只是这魔剑……为兄决不能让它流落人间,祸害天下……”

      九州点点头,“那便凭本事来取吧!”

      “好!你我既有师门情义,也不必伤了和气,我们比武来决定这魔剑归属如何?”守静扫了一眼玄霄和螭妍,一个看起来年纪轻轻,一个又是十几岁的女娃儿,心中便轻敌了几分,暗想自己只要当心迎战九州,以他蜀山派真武长老的武功,怎会胜不了一个小子和一个女娃儿。

      “好!双方各出三个人,比武三场,胜多为赢!”

      螭妍抿嘴一笑,玄霄也不搭话。双方便就此定下来。

      第一场守静亲自出马迎战九州散人,师兄弟两人武艺同出一脉,皆是剑与剑的对决。九州散人虽未得修习蜀山最上乘的剑法,二十余年来却也博采众家之长,武功自成一派。守静身为蜀山真武长老,乃是蜀山武学的最高代表。二人二十余年未切磋过,竟还如当年般势均力敌。守静也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这位师弟果真是悟性高超,不仅是铸剑奇才,武学天赋也是一等一的,只可惜,怎么就不走正途……

      “万剑诀!”守静冷不丁使出一个拿手绝招。九州被万道剑光所伤,败下阵来。再高的天赋终究也敌不过蜀山博大精深的武学造诣。

      九州散人噔噔噔连退几步。玄霄挥掌帮他稳住身形。

      玄霄这一出手,却使守静大骇。对方竟轻轻巧巧化解了自己的万剑诀!玄霄一手扬起魔剑,直指对方,算是无言的宣战。守静本来见玄霄年纪轻轻,想挑选一名弟子迎战,但方才见他真气纯洌,出手不凡,当下只好硬着头皮再战。

      一个是修真不过几十年的凡人,一个与羲和合体又在东海苦修近三百年的武学奇才,守静哪里是玄霄的对手。招不过几十,便已招架不住。

      玄霄却尚未使出全力,只是正好找到个人陪他试试这魔剑的威力,他倒也乐得多与守静周旋一会儿,将他近来所练的魔剑技一一拿出来试试。

      守静早已只剩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身形步法在“残影剑”光中凌乱不堪。

      正在此时,一个身影快速闪过,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而来,“五灵归宗”架起一道剑林屏障,“残影剑”阵迎刃而解。来人轻轻灵灵的身影拽着受伤的守静飘落在一旁。

      “紫英!”清芬见到紫英平安无事地归来,难掩心中的兴奋,心里一块悬着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慕容上仙……”紫英略一摆手,打断守静还未出口的感激之词,全神贯注迎战玄霄。“唰”!手中晶莹剔透的珠眉短剑霎时伸长十数寸。

      重飞剑法,招招绝杀。重字招数,胜在气势,力发四两,重于千斤,避无可避,退无可退,轻则五脏俱碎,重则魂飞魄散。飞字招数,赢在玄机,收放自如,大巧不工。连环诱敌而后一击致命,看似温和,实则最是刚猛。饶是面对玄霄,紫英也还是保留了重楼那些残酷血腥的招数。尽管他平时练得更加用心些,却极少使用,即便生死一线的时刻,也只用过飞蓬那些相对温和的招数。

      玄霄心中一凛,紫英全然不似上次那般以守为攻,出手便是致命的杀招。玄霄暗自在心中冷哼一声,你不仁,便莫怪我不义!顿时双目中染上血色。

      众人见玄紫二人厮杀得你死我活,不只不觉间退出十丈开外。远远观望这场殊死搏斗。

      战况空前惨烈,众人已看不清玄紫二人的身形。满眼只是一片片虚晃的剑影和宝剑的铮鸣。

      一阵烈焰燃雷过后,紫英轻灵的身影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一旁,踉跄几步,才站稳身体。玄霄扔持魔剑立在原地。众人正以为紫英败了下来,玄霄忽然支着魔剑附下身来,半跪在地上,呛出一口鲜血。

      “师叔……承让了……”紫英抱拳,目光凛凛,“三场我方已胜两场,还望师叔守信!”

      螭妍迈上前一步,微笑道,“还有我呢。”

      “我方已胜两场,第三场不比也罢!”紫英说完,抿紧薄唇正视着她。

      螭妍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顿时火冒三丈,冷眼看着紫英,嘴角浮上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亮晶晶的朱唇微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继而又冷冷笑一下,似乎是在思索怎么说这句话。的确,她在想怎么说这句话才能让紫英记一辈子。

      “慕容紫英,你神气什么?你也不过是一个男人的玩物罢了,和魔尊大人风流快活是不是很有趣呀?哈哈哈哈哈……”此言一出,众人都惊诧万分,连玄霄也吃了一惊,好奇的目光集中到紫英那里。

      “……”紫英猛地抬头看她,咬紧下唇,脸色顿时煞白,他万没想到螭妍会选择这样一个场合戳穿他的隐私。也许是他把别人想得太磊落,也许是与重楼处得太久早已觉得自然,总之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别人眼中异类。而当这一切真的发生,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众人眼中将会成为怎样的笑柄,自己的尊严将受到何种践踏。黯然移开目光,胸口突如其来的不适让他下意识地移过手来按住。和玄霄的那场战斗,他并非是武力的胜者,而是耐力的胜者,如今被这话一激,先前硬压下去的内伤又在顷刻间发作。

      “哟,怎么了这是?你也知道羞耻?在别的男人压在身下辗转呻吟的时候怎么都不知道羞耻呢?!”螭妍挑一挑柳眉,话越说越不堪入耳。众人一个个眼睛睁得溜圆注视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紫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体却因内伤而不自禁的微微颤抖。抚在胸口的手紧紧攥着衣襟,几乎要拧碎那些布料。这样被螭妍当众羞辱,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觉得一股血气逆行,直冲胸口,嘴里冒出来甜惺的味道,鲜血点点滴滴从唇缝里冒出来,滴滴落下。众人的目光好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戳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又如同千百条虫子在心脏里霸道的钻来钻去。

      “呵呵,瞪我干嘛?我说错了么?”螭妍一边朝紫英逼近几步,一边欣赏着他苦不堪言的表情,满意的笑笑,思量着更恶毒的言语,“你装什么正经呀?伺候男人的滋味……”

      “啪”的一声,螭妍还未说完话,被一巴掌刮倒在地。眼前光芒一闪,重楼横眉怒目现身出来,怒吼道,“闭嘴!!!”。

      螭妍倒是忘了重楼在紫英身上留下的刻印,若紫英想起他,他总能感应到。重楼怒火中烧,手里已经团起一股灵力。紫英看着重楼可怕的神情,连忙挡在他前面。

      “不要!”

      “闪开!”重楼一把把紫英甩到一边,心波眼看就要出手,却又兀自停住。他,想起了螭妍说过同归于尽的话。紫英身上的刻印还没有解。

      “重楼!!不可以……”紫英又重新扑过来扯住他的袖子。

      “你……”重楼看着紫英哀求的眼神,强行遏住怒火,“她这般羞辱你!你难道咽得下这口气?!”

      “……”紫英转过头,望了螭妍一会儿,略微平静下来,低眉淡淡道,“我自作孽,与人无尤……人世荣辱,也不过沧海一粟……”

      “你!整天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你今天杀了她,难道过去可以改变么?荣辱可以改变么?更何况她父亲……你终究是……欠她的……”

      “……”重楼看着紫英忧虑的双眸,没想到此时此刻,他还在替自己着想。

      螭妍爬起来,苦笑了一下。她看见紫英的眼神里闪过无可奈何。她看得出紫英在想什么,她晓得此刻重楼比紫英更加怨恨她百倍,越是这样她越是妒忌。

      “呵呵,无我忘我,心境宁和……”

      “你闭嘴!!!”重楼听见螭妍又开口,指着她大吼。

      “……果然是净化……”

      “找死!!!”话未说完,掌力已经击在螭妍胸口。

      螭妍一口鲜血喷出来,咽下未说完的半句话,却得意的笑了一下,昂起头,玩味着重楼的表情。她知道今天有重楼在,她不可能说完这句话。作为威胁他的一个筹码,她也不想这么早的抛出来。

      “重楼,记住你答应我的事!”螭妍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恨恨地点着重楼指了指,抛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和玄霄离开了。

      “不!魔剑……”紫英望着螭妍一行远去的背影,似乎想追过去,又回过身来,慌慌张张拉住重楼的衣袖,“重楼,别让他们走!求你,帮帮我……魔剑……帮我拿回来!”

      重楼漠然看着他焦急的样子,然后默然。他很想,但他不能。心里就这样揪着,一阵痛。

      望着重楼若有所思却丝毫不为所动的神情,紫英的希望一点点暗淡下去。他立刻甩开重楼,转身就要追上去。下一刻就被一个怀抱牢牢圈住。

      “你!!”紫英用尽全力挣了挣,意料之中的徒劳,“为什么?!”他用愤怒的眼神质问重楼,他越来越看不清晰眼前这个魔。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他的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

      ……

      一场风波过去,可是大家的惊讶还未结束。紫英扫了一眼众人盯着自己目瞪口呆的样子,心情反而平静下来,周围寂静得鸦雀无声,在一道道怪异的目光的注视之下,紫英甩开重楼,一个人默默的离开。那背影,分明凄凉的很。人世屈辱,莫过如此……

      重楼追了上去。

      紫英轻靠在千年玄冰的冰壁上,镜子一样的冰壁,滑溜的很。地面上阴潮湿冷的气息,渐渐爬上他的脚踝。他想起蓝葵给他讲的姜国的故事。小葵的母后曾经是那时冠绝天下的刺绣高手,一绢刺绣,价值堪比黄金。为了拯救姜国,向齐国进献这幅巨幅的山川社稷图,没想到功未成,身先死……江山虽美,争夺到手又能如何?千余年后皆成虚无。曾经荣耀一时的两个国家,顷刻间化为灰烬,这积聚的仇恨,究竟怎样才能化解?……

      “跟我回魔界吧。”重楼的话打断了紫英的思绪,但紫英并没有转头看他,依然靠在石壁上,表情淡淡。

      “人类果然愚昧无知!什么宗则礼法,道德伦常,个个狗屁不通,简直莫名其妙!”重楼越说越生气,对于人间的宗则礼法,道德伦常,他知道的并不多,也谈不上烦感,但他希望这些话可以使紫英心里好受一点。可他并不清楚紫英此刻并非因为刚才的屈辱的而惆怅。紫英依旧沉默不语,他突然醒悟到自己的顺从和逃避永远不能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修仙有什么好?还不是处处受神界那帮杂碎……”

      “重楼……”紫英打断他的话。

      “?……”重楼见他好不容易开口,停下来静等他说下去。

      “……倘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紫英毫不回避的看着重楼的色彩鲜艳的眼睛,继续说,“倘若你不是魔,你生下来就是人,你在人间生活了几百年,你没有不受天道辖制的魂魄,你会怎么做……”

      “哼!”重楼没有想过,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也许你的道理很对,也许人间的宗则礼法道德伦常是狗屁不通……可是……你能改变多少……你能让六界都顺从你的意思么……”

      “那与本座无关,本座不喜多管闲事!”重楼被他问得不耐烦,他第一次避开紫英灼灼的目光。

      “你是魔,你有超脱轮回的魂魄,你生来没有七情六欲,你眼里的众生没有性别之分,没有种族之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你做什么都是对!对你来说任何事都是游戏,你玩过了就忘了!可是……你不在乎的事也许我在乎!你没有的感情也许我有!!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重楼第一次见紫英的情绪这样激动,他呆呆的看着他,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紫英别过头去对着冰壁。重楼没有看见,那从他脸上滑落下来的两行热泪。

      “我,喜欢你……”

      “喜欢?你知道什么叫喜欢?!你觉得有趣就可以说喜欢?!你觉得好玩就可以说喜欢?!你的喜欢就是据、为、己、有?!!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为何却阻止我拿回魔剑?!!你可曾为我想过一点点?!!”紫英第一次对着重楼发脾气。重楼看到他苍白的薄唇微微颤抖着。

      “我,有苦衷……”

      紫英苦笑一下,“苦衷?什么苦衷?我现在就给你个机会!你说,你现在就解释!我都听着!!”

      “……”重楼望进紫英的双眸,看到的是满满的质问。默然。

      许久,谁也没有说话,他们就这样望着,一个决绝,一个无可奈何。时间,好像静止了。

      “放过我吧,求求你……”紫英冷笑,拂袖而去。

      重楼独自站在林立的冰山前,他不明白紫英为何就是不能放下那些所谓的伦理。在魔界呼风唤雨难道还不够吗?他隐隐觉得,紫英身上有些不可改变的东西,即使他再怎样神通广大,也奈何不得。对于六界,自己又了解多少?到底可以改变多少?自己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自己千千万万年来活着的价值又究竟是什么?他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奈,好像一个战败者。即使在遥远的过去,自己即将死在太白和荧惑剑下的那一刻,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失落和难过。他迷茫,他困惑,他第一次尝到如此痛苦的滋味……

      帮你过了这道关,我便立刻放手……重楼这样想着,隐去了身形。

      不远处,紫英藏在在另一块玄冰后面,冰壁湿冷的气息透过背上单薄的衣衫传递到身体。他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反复掂量着自己刚才的话有多大分量,他希望可以用最小的伤害达到最大的效果。他担心自己的语言过于尖刻会伤得他太严重,所以他躲在这里悄悄看着重楼站在原地发呆,直到他离去。

      楼,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必须远离你……

      …… ……

      紫英拖着沉重的步子折回去,却不见了蜀山众人。他胸口闷堵,浑身发烫,他不想见任何人。可那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都需要他去面对,去解决。逃避,不是办法。紫英不得不去寻他们。走过白灏道,天空里竟飘起冷冷的雨,雨越下越大,湿冷的雨丝浸透了他的发丝和衣衫,每挪一步都带起的沉冷的泥浆,双脚灌了铅一般逐渐不听使唤。好不容易追上前面一行人,远远的听见嘈杂的声音夹着雨打落叶的声音传来,仿佛是在吵架。紫英悄悄跟上去,看发生了什么。

      “胡闹!简直是胡闹!”守静一甩袖子,甩开清芬的手,“咱们蜀山数百年来的声誉岂能因此人毁于一旦?!”

      “二师伯!他一个人孤立无援,就这样丢下他又算什么侠之所为?!”雨水顺着清芬的的脸庞满面流下来,也看不清她是不是哭了。

      “孤立无援?!哼!他不是有他的魔尊大人么?!光天化日之下都搂搂抱抱了,道德沦丧啊!咱们蜀山岂能与这种人为伍?!”

      “二师伯!你怎能信那恶毒女人的一面之辞?!”

      “一面之辞?他反驳了么?他自己都承认了!”

      “他一定有苦衷的,一定有苦衷的……”清芬的声音已带上了哭腔。

      “不要吵了。”紫英突然面无表情地站在了守静和清芬面前。他声音涩涩的,虽不大,但所有人却都顿时收了声,望向他。守静没想到紫英听见了自己刚才的话,一时竟不知所措。

      “你们走吧,我保证,不会再给贵派添麻烦。”紫英望着远处一棵树哽咽了一下,淡淡说了句,雨水顺着他额前的打绺的发丝流下来。水幕迷离了众人的眼睛,愈加让人看不清紫英的神色。

      “慕容紫英,此次非我蜀山不想帮你,只是你,你跟魔界有勾结,天知道你寻找魔剑的目的是什么!何况,我蜀山乃名门正派,容不得败坏世风之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守静冷面拱了拱手,语气不算激烈,言辞却带着轻蔑,继而又转向众弟子命令道,“我们走,回蜀山!”

      紫英漠然听着守静的一字一句,掩唇轻咳了两声,再没有多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转身,独自向大雨淹没的树林深处走去。血,混着雨水,顺着他刚垂下的指尖,滑落。

      大雨哗哗的敲击声淹没了这个世界所有的声音。

      清芬满眼泪水,甩开守静,转身哭着往树林深处追去。

      “清芬!你回来!逆徒!你敢抗令,便永远别再回来!”

      …… ……

      紫英拖着沉重的步子折回去,却不见了蜀山众人。他胸口闷堵,浑身发烫,他不想见任何人。可那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都需要他去面对,去解决。逃避,不是办法。紫英不得不去寻他们。走过白灏道,天空里竟飘起冷冷的雨,雨越下越大,湿冷的雨丝浸透了他的发丝和衣衫,每挪一步都带起的沉冷的泥浆,双脚灌了铅一般逐渐不听使唤。好不容易追上前面一行人,远远的听见嘈杂的声音夹着雨打落叶的声音传来,仿佛是在吵架。紫英悄悄跟上去,看发生了什么。

      “胡闹!简直是胡闹!”守静一甩袖子,甩开清芬的手,“咱们蜀山数百年来的声誉岂能因此人毁于一旦?!”

      “二师伯!他一个人孤立无援,就这样丢下他又算什么侠之所为?!”雨水顺着清芬的的脸庞满面流下来,也看不清她是不是哭了。

      “孤立无援?!哼!他不是有他的魔尊大人么?!光天化日之下都搂搂抱抱了,道德沦丧啊!咱们蜀山岂能与这种人为伍?!”

      “二师伯!你怎能信那恶毒女人的一面之辞?!”

      “一面之辞?他反驳了么?他自己都承认了!”

      “他一定有苦衷的,一定有苦衷的……”清芬的声音已带上了哭腔。

      “不要吵了。”紫英突然面无表情地站在了守静和清芬面前。他声音涩涩的,虽不大,但所有人却都顿时收了声,望向他。守静没想到紫英听见了自己刚才的话,一时竟不知所措。

      “你们走吧,我保证,不会再给贵派添麻烦。”紫英望着远处一棵树哽咽了一下,淡淡说了句,雨水顺着他额前的打绺的发丝流下来。水幕迷离了众人的眼睛,愈加让人看不清紫英的神色。

      “慕容紫英,此次非我蜀山不想帮你,只是你,你跟魔界有勾结,天知道你寻找魔剑的目的是什么!何况,我蜀山乃名门正派,容不得败坏世风之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守静冷面拱了拱手,语气不算激烈,言辞却带着轻蔑,继而又转向众弟子命令道,“我们走,回蜀山!”

      紫英漠然听着守静的一字一句,掩唇轻咳了两声,再没有多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转身,独自向大雨淹没的树林深处走去。血,混着雨水,顺着他刚垂下的指尖,滑落。

      大雨哗哗的敲击声淹没了这个世界所有的声音。

      清芬满眼泪水,甩开守静,转身哭着往树林深处追去。

      “清芬!你回来!逆徒!你敢抗令,便永远别再回来!”

      …… ……

      与玄霄比武受的内伤再次发作,沉重的脚步再无力拖着身体前行,紫英觉得累了,于是他倚上一棵树休息。粗糙的树皮粘着雨水和泥浆沾污了他湿透的衣衫和冰凉的手。身后,一个踩着积水的脚步声在他身边缓慢下来,停住。

      “你怎么还没走……”紫英回头望了一眼同样淋得湿透的清芬,瓢泼似的大雨令凝视自己的清芬不几乎睁不开眼睛,“趁他们还没走远,快去追吧,我没事的……”

      清芬没有回答,猛然从背后冲上来抱住了他。紫英一时没有防备,向前踉跄了半步,虚弱的身子差点没站稳。

      “别这样……”紫英扯开她的手臂,转过来,“你不必将自己困在前世的束缚里,清芬是清芬,菱纱是菱纱,你不必为她背负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前世后世!我也不认识什么菱纱!你说的我都不懂!我是朵儿啊!你全忘了么?我是朵儿啊!”清芬反握住紫英的手臂,摇了摇,比起紫英的平静她显得有几分激动。

      “朵、儿……”紫英喃喃念了声,头脑里反复搜索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十一年前……璧山的树林……他还是想起来了……

      “嗯,我就知道你一定还记得的……起初我以为你是蜀山弟子,所以才千辛万苦拜入蜀山……”说着说着,清芬竟委屈地哭起来,“谁知道找遍了整个蜀山也没有你的踪影。我猜你一定是天上的仙人,便留在蜀山继续修行,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得道升仙,可以再见你一面……”

      紫英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她,目瞪口呆。事情就是这样不可思议。要说解释,那就只有四个字,命中注定。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找回十九岁时的那份感情。一样的灵魂,却陌生得像两个世界的人。

      “不……”紫英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你不了解……”

      “我了解,你是什么样子,我一眼就看得出来!我喜欢的就是你,就是你,慕容紫英!”

      “你对我一无所知,你心目中的只是一个你想象出来的人……”

      “不对!就是你!”清芬执拗地想抱住紫英,却被他挡着一边。

      “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过什么……”紫英别过脸去,心里,好乱。

      清芬望着他顿了顿,忽然明白了紫英在说一件什么事情,她安慰他,“我相信你……一定是他们诬陷你!那些无耻的事情一定是他们编出来的!”

      无、耻……

      她的安慰却像一把盐洒在他心里的创口上。

      为何突然会感到这么无力,真希望永远不必再去面对这群人。为何突然会觉得这么委屈……

      紫英低着头,沉默。

      紫英的沉默让清芬感到害怕,害怕什么呢?害怕失去紫英么?他就在眼前呀。为什么,忽然就那么遥远了?害怕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一时的无言,令大雨哗哗的声音在耳畔清晰起来。清芬从沉默中得到了一个她最不愿相信的答案。

      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盯着这个朝思暮想了十一年的面孔,越看越像一个陌生人。什么东西梗在喉咙,掩住发不出的声音,转身奔跑着消失在朦胧密布的雨丝里。

      终于,清静了……

      闭上眼睛,背靠上大树,虚弱的身体顺着树干滑下来。天地之大,竟再没有容身之处。不去想,不去想。就让这大雨把一切都埋起来吧……意识不自觉地模糊了……

      恍惚间,朦胧中,一个身影架起一道遮雨的屏障,俯下身,从泥泞的草丛里把那个瘦了好几圈的身体搂进怀里。脸贴上那粘着乱发的高烧的额头。

      真是很温暖的怀抱啊。怀中昏迷的人在潜意识里如是感叹。

      强大的魔族疗伤术,很快替怀中人修复了元气。

      安心睡一觉吧……

      …… ……

      神界神树

      静静地,夕瑶望着婆娑的树影深处透射来的几缕金色的阳光洒在那些色彩缤纷的落英上,随着它们的飘落闪耀着七彩的光芒。她日复一日的望着这棵树。往日,她还可以望来一个英俊的身影。可是自从他去新仙界以后,再也没有来过。她不敢去打听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怕得到的是他死在重楼刀下的噩耗。她就这样固执的等着,等他回来。这一等,就是三年,她一天比一天绝望。但她想过了,无论几千年几万年,都要等他回来,他一定会回来。

      那一天,夕瑶看见自己面前一个影子在树叶间晃了一下。她的眼睛一下明亮起来。“飞蓬!”她开心极了,蓦的转过身,笑容却一下凝固在她漂亮的脸庞上。重楼站在她面前,凝视着她。

      “是你!……你……他……他怎么了?你……你把他怎么了?你杀了他?!是不是?!……是不是?!……”夕瑶失去理智一样,一把揪住重楼的衣服。

      重楼看着夕瑶愤怒的样子,没有辩解。

      “这个,是他留给你的,你,更适合拥有它。他永远都回不来了,但你,可以去找他。”重楼面无表情地把风灵珠交给夕瑶,转身消失在一树的阳光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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