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夏∮雪

45、第二十六章 赌注

　　卡卡芬尼跑回了冥界，而冥王站在入门口，风呼啸着穿过他的脸颊，眼里平静得犹如一弯死水。
　　卡卡芬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这个同她有着杀父之仇的冥界主人，和她一样，有着一双翡翠般漂亮的碧色瞳孔。曾有个传说，说自他的眼里，据说可看尽人的三世情仇。当然了，因为他的兄长比他更为富有神话色彩，所以冥王卡洛小小的能耐也就渐渐地被世人所淡忘。
　　而此时此刻空气压抑万分，较之迷雾森里的瘴气，更让人透不过气来。卡卡芬尼益发不明白，这样的沉重感觉从何而来。

　　远方的地平线浮现淡淡的光晕，上官非急道：“卡卡芬尼！”
　　卡卡芬尼犹疑地望着面前的冥王：“请——”
　　沙加从冥王身后穿了出来，也不知道怎的，一向不cos不出门的沙加此刻全然是他最正式的鬼司装：白衬衫+灰色长裤。金色的头发在风中狂肆，沙加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上官非，你跟我去轮回司一下。”
　　上官非：“我不去。”
　　卡卡芬尼拉了拉他的衣袖，凑到他耳畔：“快去找彼得麦琪来，丁丁的心跳越来越轻了。”
　　上官非立即转身，脚方移动，前方霍然出现一道钢浇铁铸的屏障。
　　上官非试图用光剑去斩断阻碍，但手尚未把剑举起，就听得冥王在他身后幽幽地道：
　　“白夕回来了没有？”
　　“她就到。”
　　“那就好。”
　　沙加走到上官非的面前，颇无奈地：“轮回司出事了，许多逃逸出去的灵魂纷纷跑来自首，死神一个个接着来和冥王辞职，现在的局势乱得一塌糊涂，我们都不知道魔界的殿尊什么时候宣布撤销的攻击，好像眨眼间，整个冥界和人界的魔族都凭空蒸发了。”
　　上官非疑惑：“这叫出事？”这不是朝好的方向在发展吗？何必急躁成这样？
　　沙加叹气：“问题是，大长老雷尔去了轮回司，把自首的灵魂一个个都杀死了。而负责看管和等待他们转世的死神们得知了这样一件事后，产生了极大的不满，竟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罢工……现在的处境是，大长老不停地在屠杀灵魂，而人界的灵魂也逐步开始囤积，满世界怨声载道，怨灵出现的频率较之过往整整提升了300个百分点……”
　　冥王沉默地望着上官非的光剑，许久，转过头，看向卡卡芬尼。
　　“卡卡芬尼，你随身还携带着灵魂吧。”
　　卡卡芬尼点头。手不自觉地伸入自己的口袋，摸出了她的水晶球。水晶球白色的光晕将她的脸照得惨无血色。
　　冥王：“好好看着你的水晶球吧。”
　　卡卡芬尼：“我不懂您是什么意思？”
　　沙加抓着上官非的右手走过来：“大长老在杀灵魂。很快，会有大批的灵魂逃到死神的水晶球里。碧廖和彼得麦琪已经在召集各地的鬼司回来，专门负责保护死神。”
　　卡卡芬尼还是不明白：“大长老为什么要这么做？”
　　冥王淡淡道：“他有资格这么做。所有冥界出逃的正在服劳役的灵魂都应当被处死，但是这次的数量有些过于庞大，且他们又是受到魔族的干扰。我没有下令处死，可雷尔似乎觉得他们该死。”
　　卡卡芬尼捂着手里渐渐升温的水晶球，不安地看向上官非：“如果大长老执意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沙加苦笑：“后果显而易见，过不了多久，将没有灵魂愿意投靠冥界，愿意乖乖地轮回转世。人类社会的正常秩序将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如果这个时候魔族再进攻的话，我们可谓是腹背受敌，呵，我怕……”
　　卡卡芬尼望向天际，那条丑陋的白色缝隙。
　　它正张牙舞爪地盘亘在上空，浓稠的雾气笼罩在它的周围，使得人看不见它的内在。
　　冥王道：“补天的事，先不用你担心。现在你的水晶球是我们目前唯一可以确定安全的容器，你同上官非赶往轮回司，劳烦把那些恐慌的灵魂收纳。”
　　“可是……”卡卡芬尼想起大长老动怒时刹那间的地动山摇，微微迟疑。
　　沙加笑，斜眼睇着上官非：“你放心，大长老再厉害，也未必能伤到你。”
　　卡卡芬尼自动屏蔽这句，转过身望着面色白如纸的丁丁。
　　“丁丁怎么办？”
　　冥王看了沙加一眼：“去，抱着孩子送到彼得麦琪面前。”

　　卡卡芬尼不放心地望了一眼丁丁，而沙加则投以她一抹调侃的笑容：“安啦，美女。我以人格担保，就算情况再恶劣，我也会把他安全地送到彼得麦琪那边。”
　　“就算他没有人格担保，也还有命可以担保。”
　　上官非拉起卡卡芬尼的手，以剑划出火镜，而火镜的对面，则是修罗地狱一般的轮回司。
　　满世界的哀声载道。
　　卡卡芬尼无法暇顾一边沙加抗议的叫嚷声，眼里满满映着镜中野火肆虐的景象。
　　“走。”
　　不由分说，上官非拉着她进入轮回司。

　　大长老雷尔站在半空中。
　　他手里的权杖化作了一条张着血色瞳眸的金色蛟龙在空中盘旋，巨大的口中吞吐的赫然是轮回司里的灵魂。嘶哑的，尖锐的，破碎的，暗沉的，种种的悲鸣声将整片土地覆盖，犹如敲击在人心头的一块钝铁，轰隆隆一声接着一声地凶猛无比地叩下。
　　卡卡芬尼站在中间，难以自抑地弯下腰，不断呕吐。
　　上官非略嫌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大长老！”
　　雷尔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上官非扶起卡卡芬尼：“补天的事已经在着手进行，大长老不过去看一下？”
　　雷尔扫了眼面色惨白的卡卡芬尼，冷漠地：“是谁在着手？”
　　上官非顿了顿，直白道：“冥王还没来得及告诉我。”
　　雷尔从空中徐徐落地，走到他们面前。
　　“卡卡芬妮，你可知你身上背负着多么重要的历史使命？”
　　卡卡芬妮捋了捋被剪得碎碎的刘海，微笑着，慢慢走近他，望着他：
　　“抱歉，我不知道。”
　　上官非：“……”
　　连忙把她拉到身侧，附在她耳边，他轻声地斥责道：“说句不知道需要做那么些多余的动作吗？”
　　卡卡芬妮抱着手里的水晶球，用指腹轻轻摩梭着，感受到它在发热升温。
　　周遭隐隐涌现了深沉的喘息声。
　　逃逸了的灵魂躲在暗处，望着她，不住地加快呼吸节奏。
　　雷尔一眼看出她的意图，冷笑道：“你想要用水晶球来收留这些该死的逃犯？你以为死神的水晶球是无限空间吗？”
　　卡卡芬妮：“起码他们不该死。”
　　雷尔嗤之以鼻：“他们犯错，就该付出代价。囚犯不懂得遵守游戏规则，惩罚就该加倍。”

　　卡卡芬妮不再与他理论。
　　她高高地举起手里的水晶球，嘴里默念着祖母曾教授的咒语。
　　绿色的光芒自她身体散出，仿佛能洗涤人的灵魂一般，无数暗黑的灵魂被吸引过来，在过盛的光芒映照下，身上灰蒙蒙的戾气在逐步地褪色。之后，他们向着卡卡芬妮手中的水晶球鱼贯而入。
　　照理灵魂是没有重量的，确切说，他们的体重轻到可以忽略不计。
　　然，即便是空气都是有重量的。
　　卡卡芬妮显然低估了冥界轮回司里囤积的灵魂的数额。
　　当数以千万计的灵魂潮水一般地涌进她手里的水晶球时，她的额角开始渗汗。
　　雷尔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上官非淡淡道：“她身上的，除了她自己的灵魂和□□，都是她的祖母给她的。这个水晶球恐怕也不是普通死神所用的魔法道具。大长老，您还是请回吧。”
　　雷尔哼了声，沉默地望着卡卡芬妮。
　　很快，她已由站立的姿势换作跪坐在地。
　　唯一不改的是高举着水晶球的手。
　　双颊汗如雨下。
　　上官非紧紧地锁起眉。

　　眼见着灵魂的数额越来越清晰地减少，大长老雷尔忽地笑了一声。
　　“上官非你真是自作聪明，你以为她不去补天，就不会让先祖附身吗？你看看她的眼睛！”
　　上官非猛然一惊，霍地冲到卡卡芬妮的面前。
　　他这才发现，她手里的水晶球已经燃到了非人类所能承担的温度了。
　　仅仅是靠近，他已抑制不住地感到窒息。
　　被烈焰逼迫咽喉一般的窒息。
　　而正是这样的靠近，他看到了卡卡芬妮艳丽如血的红色瞳孔。
　　“卡卡芬妮，放下水晶球！”
　　卡卡芬妮抬起眼，在高温中，上官非硬朗的脸庞开始模糊。
　　“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下呢？”
　　上官非怒喝：“快把水晶球丢了！”
　　卡卡芬妮咬了咬唇，摇头。
　　“就算祖母再强大，我再弱小，我也有个不属于她的灵魂。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会附身于我？仅仅是我瞳仁的变化吗？不，我不会放开水晶球，我必须救那些死去的灵魂。”
　　上官非冲过去，意欲夺下她手里的水晶球，而雷尔挥舞着权杖看准时机地挡下了他。
　　卡卡芬妮闭紧眼，努力忘却掌心趋于麻木的烧灼的疼。
　　纵是再强大，没有一个高贵的灵魂，也是极端可怜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拥有祖母力量庇护的她原是值得同情和可怜的。
　　而人为什么要有七情六欲呢？
　　若是没有，就不会有伤害与战争。
　　只是，若是没有，也不会有幸福与心跳的感觉。
　　当看到无数的灵魂斩杀于雷尔的手下，她一刹那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卑微的，弱势的，胆怯的。
　　躲在恶魔森林里，自以为快乐地。
　　到了最后，仍然逃不过消失、被遗忘的命运。
　　“上官非，我们打个赌……如果我把这里的灵魂都救出来，你就必须爱上我。”
　　上官非正与雷尔交战中，听到这句，手下一顿，肩膀被权杖一端的金龙咬到，顷刻，血流如注。
　　雷尔自负地笑：“帝缪的女儿就是与众不同啊，居然拿整个冥界作为爱情的赌注。”
　　上官非冷道：“闭嘴。”
　　他握着光剑，势如破竹地朝他劈过去。

作者有话说

　　这周很忙..很忙...我很抱歉 更新延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