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夏∮雪

28、第十七章 长老的阴谋（下）

　　猪食国是一个懒人的天堂。
　　卡卡芬尼站在大街上，软绵绵打了个哈欠，抬头看，连云朵都是松垮垮懒洋洋的，风轻轻地吹，它就是丁点不动。
　　路边偶有小孩经过，撞到她的膝盖上。卡卡芬尼弯下腰，看到胖得跟球似的小男孩，露出迷茫的表情。
　　“走吧。”
　　意识到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卡卡芬尼无奈一笑。

　　这个城市同每个大城市边上的小城镇一样，繁华算不上，倒是有几分热闹。
　　市集上赶卖着年货，商人们不约而同地采用了扩音喇叭，震耳欲聋的“快来看呦！快来看呦！”。
　　卡卡芬尼揪了个卖衣裳的小贩，问道：“怎么你们这里吆喝的口号就一句啊？”
　　小贩转着眼珠子，笑眯眯道：“做磁带的那家公司就一个版本，懒的呗，声音亮，口号清晰，能用就好！”
　　卡卡芬尼嘴角抽搐了一下，讪笑道：“那是。”
　　她来到街心花园，城市市中心某处的小区。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罗盘，暗紫色的指针颤动着停格在小区东面的一栋公楼。
　　“我像不像一个巫婆？”卡卡芬尼朝着上官非说道，手里煞有其事地捏起一团光，白得刺目的光。
　　上官非亲眼看到她把那团光抛了过去，无声地把一栋楼夷为平地。他以为他看错了，居然揉了揉眼睛。可是事实就是，从一片惨败的废墟中，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个孩子。
　　卡卡芬尼不仅会法术，而是远远超出了幻术的运用范畴。
　　眼前的这孩子长得有点寒碜，塌塌的鼻梁，酒红色的发像鸡毛一样，一根根竖在脑门上。

　　“加雷！”卡卡芬尼叫道，声音十分响亮。
　　上官非想也没想，抽了剑就刺了过去。
　　一片血泊。
　　小孩跪在地上，胸口还插着剑。发黄的裤脚浸在血泊里，一圈圈荡着浅浅的涟漪。
　　流了那么多的血。
　　上官非居高临下。这才发觉，是个女孩。
　　卡卡芬尼慢吞吞走过来，面无表情：“加雷在哪里？”
　　上官非握剑的手僵了一僵，卡卡芬尼好心解释道；“这他女儿，你没杀错。”
　　女孩痛得几乎昏厥，强打了精神瞪着他们。
　　可真够懒的，一个字都不舍得蹦。
　　卡卡芬尼冷道：“我给你五分钟，叫他自己过来替你收尸。不然，等我设好陷阱了，再把他喊过来，可就没那么正大光明了。”
　　女孩儿恶狠狠地冲她看一眼：“你找他做什么？”
　　卡卡芬尼道：“你看看你老爸做的好事，把一座城的人都变得跟猪似的，怎么，我还要谢谢他请客吃饭不成？”
　　她哼了一声：“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猪的幸福指数最高，多少人梦里头都喊着做一头猪是多幸福……”
　　卡卡芬尼若有所思，想了想，笑道：“你说的是。我不介意他干了怎么个惊天动地的大事，问题是我身不由己，必须砍了他，我才能活蹦乱跳地活下去。”

　　他们绑架了魔王加雷的女儿。
　　在猪食国最大的自助餐厅里，卡卡芬尼专心致志地烤了一串鱿鱼，递给女孩。
　　魔族的恢复力惊人，流了那么多的血，转眼间又生龙活虎。
　　女孩看也没看一眼，接过就往窗外一丢。
　　卡卡芬尼也不动气。她最近脾气好得吓人。
　　她把鸡心烤了，手里找不到胡椒粉，叫了半天服务员，站起身，看到服务台边他们睡成一排死人，咂咂嘴，拍了拍面前缓慢用餐的上官非。
　　一路上两个人没有互动过，上官非被这一拍，颇有些受宠若惊。
　　卡卡芬尼不经意地道：“这鸡心淡死了，你给我拿掉调味料。”
　　上官非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没有移动。
　　卡卡芬尼挑了挑眉：“怎么，我和小女孩说点悄悄话都不行了？”
　　上官非淡淡道：“你最好少做小动作。”
　　卡卡芬尼怒，一路上憋的火气瞬时爆发。她霍地推翻了一桌的锅碗瓢盆，立马把隔壁桌上吃吃喝喝的客人给惊着了。卡卡芬尼咬牙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上官非道：“冥王说，让我看着你。”
　　卡卡芬尼冷冽一笑：“看着我，还是刁难我？”
　　上官非摇摇头，不和她理论。
　　卡卡芬尼夺过他手里的汤碗，泼向他的脸。上官非当然轻易躲过了，遭难的是隔壁桌的一大婶。卡卡芬尼还不罢休，铁着脸把跌地上的火锅捡了起来，跟抛飞碟似的，在偌大的厅里，抛了个三百六十度。

　　上官非带着她们逃出自助餐厅。几个保安追了两条街就放弃了，估计也是懒得。
　　卡卡芬尼倚着电线杆不住喘息。
　　魔王的女儿坐在上官非的背上。她受的伤不轻，这会扯了绑带，目色深沉地望着她。
　　“你毁了我的房子。”她指责道。
　　卡卡芬尼点头：“不光如此，我还会砍了你老爸。”
　　女孩不以为意：“没用的。我爸不会出来见你的，他懒。”
　　卡卡芬尼白她一眼：“他不来，我就把你给煮了做夜宵。”
　　女孩咯咯笑起来：“你傻吧你，你没见着他，就不会动我。有人替他白养女儿，他巴不得躲起来，继续过他的逍遥日子。”
　　卡卡芬尼一个激灵。她还真傻了！

　　猪食国就是个懒人国。
　　卡卡芬尼哭笑不得地发现这里所有的公共设施都是自动化的，就连上个公共厕所，都不用你动根指头解裤子。
　　其实想想，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的说。她趁着上官非在酒店前台订房间，悄声地问女孩：“你爸爸到底在哪里？”
　　女孩警惕地瞅她一眼。
　　卡卡芬尼道：“不给我们抓到，也会给紫烟逮到。你分析下，魔族一个比一个变态，我可是亲眼看着紫烟怎么把盖斯那头河马给一口口煮了吃的。到时换了你老爸那身肥肉，多半也逃不了这个下场。”
　　女孩一个哆嗦，想着想着，显然是怕了，再看向卡卡芬尼的眼神友好了许多。
　　“你们会不会杀了我们？”
　　“他会，我不会。”卡卡芬尼道，冷眼瞥向上官非。
　　魔族的女孩一向硬气，反正这不上不下的，她决定赌一把。

　　上官非没有买到懒人国的一卡通，住个酒店办的手续复杂得让前台小姐想哭。她忙进忙出，总算弄好了两张房卡，递给上官非的同时不忘拿了几百小费。
　　上官非隐隐觉得背后阴风阵阵，断定两妮子混一起总会起个化学反应，这会刚一回头，就见到卡卡芬尼倒在地上，肩膀上还扎着一截银光闪闪的匕首。
　　他脑袋里轰的炸开，奔了过去。
　　卡卡芬尼痛得要死，眼睛眯成一条缝，隐约看到个人影匆匆跑来。她心底默数123，上官非按时奔到跟前，眼见着要拔匕首，她赶忙叫道：“别别别！我晕血！”
　　上官非当然不信这种鬼话，只是那匕首的位置插得蹊跷。他怕这一刀把她的动脉给捅断了，于是转过身，赶紧让前台叫救护车。
　　卡卡芬尼疑惑地：“你不觉得你应该先去追那个小丫头吗？”
　　上官非淡淡道：“雷尔长老让我看着你。出了事，要我负责。”
　　卡卡芬尼笑了，胸口抽痛：“怎么可能？你是冥王的人，他才不会让你跟着我。”
　　上官非敛眉，卡卡芬尼轻笑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你知道些什么？”
　　“大长老赋予我重任，当然不可能简单地为了折腾我。”卡卡芬尼听到血液流失的声音，滴滴答答，一寸寸地抽离身体，那么沉重，又那么轻浮。她想，如果她就这样死去，那将会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冥王没有继承人，而是我帝缪唯一的女儿。还需要我说什么吗？”
　　上官非恍然大悟。
　　敢情长老团们打算让她做冥王的继承人。可是，她为什么挑这个时候说这个给他听？
　　上官非质疑着，听到救护车赶来的警笛声，忽然眼前一黑，僵硬地倒在地上。
　　卡卡芬尼闭上眼，咬牙拔出匕首。
　　小女孩站在上官非的身边，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这只手方才轻而易举地劈昏了上官非。
　　卡卡芬尼笑：“我说吧，再小的魔族也是大力士。”
　　“我要杀了他吗？”女孩迷惑不解地请示道。
　　卡卡芬尼收起笑，认真地问：“你想杀了他吗？”
　　女孩摇摇头。
　　“可他是你的敌人啊。”
　　女孩犹疑了一下，再度摇摇头。
　　“爸爸说，记仇很辛苦的，我们是懒人，只要享乐就可以了。”
　　卡卡芬尼哀伤地笑了。
　　有些人热衷于活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