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面》兮子遥

7、第七章

　　【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孙坚参与讨伐董卓时，将家搬到了舒城。孙坚的儿子孙策和周瑜同年，两人关系非常好。
　　周瑜好客，生性慷慨，在征得家中长辈的同意后，便把自己家城南的大房子让给孙策全家住。
　　周瑜对孙策“升堂拜母”，二人遂以兄弟之礼相待。 ——《三国策·周瑜传》】

　　第一次见到小尚香，是在一个晴朗的春日，食斋里难得那样的安静，窗外的大榕树投下一片清凉的树荫，淡淡的晨雾渐渐的消退，偶尔传来鸟的鸣叫。
　　几乎整个人都躲到孙策身后，怯生生地露出半个头看着我——我望着就象一个小精灵突然融入进这一片静谧之中的小尚香，瞬间，我爱上了这个孩子。
　　小尚香是我在舒县见过最美的孩子，那双烟锁雾迷、摄魂夺魄、春水般的双眸，雪白的瓜子脸淡淡地浮着一丝淡淡的红晕，玫瑰花般娇嫩的嘴紧紧抿着。
　　让人无法联想到她就是后世所描写的才捷刚猛，有诸兄之风，并且志胜男儿，称为“枭姬”的传奇女子。
　　我莞尔一笑，望着整个人彻底躲藏到孙策背后的小小身影，我真是越看越喜欢，暗想将来定要好好疼爱这个美丽的孩子。
　　孙策满脸歉意地看看我，又一脸无奈地望着躲在他身后的小尚香，眼神中透着深深的宠溺。
　　我悄然走到小尚香的身边，蹲下身，对着她眨了眨眼睛，说：“我叫灵茵，你呢？”
　　小尚香脸微微一红，求救似的抬头看了看孙策，孙策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你要自己回答。”
　　“……香……香儿……”玫瑰花般的小嘴怯生生地说出几个字，就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又急忙把头缩回到孙策的身后，紧紧地抓着孙策的衣袖，将头埋得更低，只露出红透的耳根。
　　孙策万般无奈地看着缩回他身后的小尚香，对我再次歉意地笑了笑，显然也没料到小尚香会如此害羞。
　　我已不理会他，伸手将那个羞涩的孩子强行拉了出来，温柔地抚摸着她娇艳如花的脸庞，轻声道：“你就是香儿？一直听公子说起你，说他有一个既漂亮又乖巧的妹妹，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小尚香脸微微一红，声如蚊蚋般，“我……我也总听哥哥说起你。”
　　我不觉一奇，孙策会同别人说起我？随即一丝笑意浮上我的嘴角，我轻笑出声，不用她说我大概也猜得到，料想他也不会说我什么好话的。
　　我之所以能这么肯定，自然是有来由的。
　　还记得，两年前，周瑜带着面前这位仁兄出现在我这小小的食斋那刻起，我和孙策就像磁铁的同极，彼此排斥，互看互不顺眼。
　　每每碰面必定跟斗眼鸡似的，不是唇舌激战得飞沙走石，就是含枪带棒、冷嘲热讽；僵持的局面，直到他们一家搬入舒县之后更是有越演越烈之势。
　　而造成如今这局面的，自然是我那句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的“没长大的小屁孩~~”。就连周瑜都奇怪地说：“策向来虽说脾气火爆了些，但从未有谁能弄得他每每暴跳如雷，尤其还是个丫头。”
　　这话听得说我是一肚子怨言又无从发泄，心中怨气是一日更盛一日，对孙策自是越发不待见了。
　　不过细细一想，有点奇怪哦，近段时日，每当我习惯性地朝孙策咆哮时，他总是从容地笑笑，反倒弄得我尴尬不已，慢慢的也就吵不起来了。
　　直到许多年后，当他死死抓着我的双肩不停地用力摇晃，赤红的眸怒视着我，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将我吞噬一般，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充斥着我的耳膜，我方明白过来，一切竟是从这时开始的……
　　听到我的笑声，小尚香微微抬起头，歪着小脑袋不解地看着我，充满好奇的眸子黑白分明且清澈发亮。
　　我摸了摸她的头，斜眼望了眼孙策，笑着问道：“不知平日公子都怎么说起我？香儿能不能告诉姐姐呢？”
　　突然发现自己挺有诱拐小孩子的天分，只见小尚香被我哄得一愣一愣的，偏着小脑袋，细细回想，沉吟半晌道：“哥哥平日在家，总是夸姐姐冰雪聪敏又巧言善变，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
　　我闻言不禁有些愕然，没想到孙策这小子在背后竟给我如此高评价，他平日里不总说我年纪虽小，却狡猾得如狐一般，现在是不是我也该对他改观下呢。
　　但是，我依然没觉得他是在夸我，什么叫“巧言善变”嘛？有这么夸人的吗？听了直教人生气。
　　“香儿，不许胡说。”
　　我正兴致勃勃地等着听下文，却被一道清朗却略显得焦急的声音急急打断了小尚香将要说出的话，顿时把我吓了一跳。
　　我狐疑地抬头望着孙策，有些意外地从他的脸上看到一抹可疑的暗红，显然说这句话的本人从没想到，他曾经说过的这番话会这样传入我的耳中，整个人显得有些恼怒和羞涩，我看着不觉又有些好笑。
　　小尚香被自己哥哥突然一吓，眼泪顿时在眼眶中闪烁，一双眼变得通红。
　　我忙轻轻拭去香儿脸上的泪痕，抱着她安慰道：“香儿，别理会你哥哥，他那是恼羞成怒了。”
　　“谁恼羞成怒了？”一旁的孙策气急败坏的直嚷嚷。
　　“我又没指名道姓，你何必急着对号入座呢？”
　　“反正，你别听香儿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夸你。”孙策双眸飘忽不定地闪烁着，别扭地将脸扭向一边。
　　“是，我知道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强忍笑意，望着孙策此刻有如调色盘一样变换的俊颜。
　　春日无比晴好的天空，蓝澄澄的如一汪碧玉，没有一丝云彩，偶尔有大雁成群结队地飞过。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入食斋：“好热闹，看来今日瑜来迟了。”说着，一个风流俊秀的少年掀开了湘帘轻摆的帘子走了进来，周瑜清秀俊朗的面容出现在面前。
　　“瑜，我可等了你许久。”孙策笑骂着迎上前，立马给了周瑜当胸一拳，周瑜亦回了一拳，两人相视而大笑，尽显少年豪情。
　　我微笑看着，随后走到案边倒好热茶摆在案上，又去厨房给香儿拿出几碟新蒸的糕点，招呼他们三人入座。
　　时光飞逝，从第一次相遇到现在，眨眼间已过去了两年时光，而当年略显稚气的二人，如今已经长成了十五岁的半大少年，属于他们的时代，也即将来临。
　　倒茶时，我偷偷瞄着眼周瑜的侧脸，感叹一声，这小子越发长得风姿卓绝了，一双潋滟的凤目不知迷倒多少女子，听街坊说最近时常有媒人上门说亲呢，光想到那个场景都觉得有趣极了。
　　想到乐处，我不禁轻笑出声，引来他们三人的频频好奇，忙掩了笑，故作镇定地将茶递给周瑜。
　　周瑜笑着接过我递给他的热茶，朝坐在一旁羞涩的小尚香轻声道：
　　“香儿，许久不见，家中一切可安好？”
　　我暗叹不妙，果然，那个原本就害羞的孩子顷刻间整个人缩到我的身后躲着，娇嫩的小脸微微探出，怯怯的声音从我身后轻轻传出：“母亲和各位兄长都好，蒙哥哥惦记。”
　　对于香儿的胆怯，我们三人相视一笑，都万般无奈。
　　周瑜与孙策在一旁交谈起来，我无事可做，就望着小尚香，越看越喜欢，一时间，我体内掩藏的母性本能被最大限度的激发出来。
　　我将香儿自身后拉出，让她坐在我边上，拿着糕点喂她吃，又担心她喝不惯有些苦涩的茶水，赶忙去厨房端出今日晨起时弄的梨花糖水。
　　待我摆弄完一切，看着香儿安静地吃着点心喝着糖水，才惊觉自方才起就没有听到他二人的谈话声。
　　不解得抬头望着孙策，只见孙策一脸促狭地笑说：“之前怎么从未发现，你也有温柔的一面。”
　　我顿觉无趣，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会，将头转向窗外，不想对上周瑜的眼。
　　周瑜亦瞧着我，他的目光出神而又温柔，那迷离的流光，滑动的溢彩，仿若凝了一池泉水，清晰地倒映出我的影子。
　　我和周瑜不知凝视多久，随即反应过来红着脸对他宛然一笑，他亦回我一个微笑,接着同孙策侃侃而谈。
　　我端着茶，凝视着他的侧脸，在心中再一次感叹，不愧是让苏轼写出“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人，他真是俊美得没有天理了。
　　“听父亲说，董贼已决定迁都长安，不知他此举背后又有何安排。”
　　周瑜低头饮了口茶后略微思虑下，迎上孙策的目光接着说道：“董贼此举怕有两点：一是见关东军气势甚盛，已然对洛阳形成威胁；二是因大杀袁氏，担心袁绍聚各路诸侯反对自己，才决定早早迁都长安。”
　　听到这里，我心格橙一下，双手不经意一颤，茶杯一翻，“疼”，我的脸闪过一丝疼痛，滚烫的茶水茶水溅到了手背，又溅到案桌上，晕开了一滩水渍。
　　周瑜身影一闪，在我意识到以前，他已拉过我手仔细查看，微微蹙眉道：“怎的这般不小心，喝个茶还会烫到手。”
　　我愕然地望着他显得焦虑疼惜的眼，一时竟忘了抽回手来，只能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小尚香也关怀地凑过来抬头问：“茵姐姐，很疼吗？我给你呼呼。”说着，真朝我手背呼呼吹气。
　　手背凉凉的呼气惊得我回过神，忙用力地抽着被握着的手，周瑜抬起头目光柔柔地看着我，黑曜石般的瞳眸印着我的身影，偏偏固执地抓着我的手不放。
　　我那个无奈啊……他小子在发什么疯？
　　翻了个白眼，一抬头望见孙策若有所思的目光正牢牢锁定我和周瑜相握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此刻我不明白他思索什么，也懒得去想，用力地从周瑜狼爪中解放出自己的手来，“呼”出口气，忙把手藏放到案桌下，搓了搓刚才先被热茶烫到后被某人大力捏疼的手背，巧笑着说：“一点小烫伤，不碍事的，公子不必挂怀。”
　　周瑜依旧似笑非笑地瞅着我，可是眼中却闪过一丝冰冷，淡淡地说道：“好歹抹些药膏去。”
　　我如得了特赦令般低头急忙冲进厨房，打开柜子，找出药膏给变得红肿的地方薄薄抹上层药膏，还好没烫起水泡。
　　抹完药膏，觉得很累，心里大叹，今日这两人也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一个两个怪得很，不想出去面对他们，索性躲在厨房里捣鼓着，隐隐听到周瑜问孙策：“不知令尊现如今到了何处？”
　　“父亲前段时间来信说，已回到鲁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