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声音》盛放

22、第 21 章

　　汤姆斯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份最新的《纽约时报》，第三版，清晰的有一行巨大的黑体字：知名植物学家汤姆斯杰金将与中国同行卫远曲女士喜结连理，植物学界中西合作指日可待……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一件事，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够久了，相信西班牙的费明也看到了，他在西班牙时千方百计要把卫远曲交给大卫，现在花落谁家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想到这里，他得意地深坐到椅子里去，呵，下个月，下个月他就要如愿以偿地把卫远曲娶进门了。
　　卫远曲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地整理东西。如果要嫁去美国，那好多东西都该收拾打点了。这幢房子，就留给妖怪住吧。总该给妖怪一个人类的身份啊，不行，没办妥这件事以前她不能去美国。
　　心像快要没顶的人抓到了一块浮木，她终于又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再在这里多留几天。
　　“妖怪。我一直没有记起，该给你办个身份证的。”晚饭时，卫远曲对妖怪说。
　　“办这个麻烦吗？”妖怪问。
　　“麻烦，……嗯，也不太麻烦。”她回答着。“要办多久呢？”妖怪问。
　　“快的话，要两三个月吧。”卫远曲说。
　　“那，办一个吧。”妖怪说。其实他是妖怪，要变出什么样的证件来不行？但他同卫远曲一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借口，大家可以多聚两天，无论如何是不会放弃的。纵然多聚只会令今后的分别更多增伤感，但谁又顾得了那么多呢？
　　卫远曲见他应承了，立刻放下筷子去打电话。告诉汤姆斯这边所里有些事一时结束不了，一项重大实验必须做完，婚期要推迟。她说起这些时语气十分自然，一点都不像平时撒谎就要脸红的样子。
　　妖怪看着她背转身去打电话的样子，不由得闭起了双眼，在她心里，何尝真正愿意嫁给汤姆斯？只是越来越难面对自己的感情罢了。或许，该他离开，不要在这里给她造成巨大的压力，让她不甘心不情愿远嫁出国，就此把一生都决定了……
　　汤姆斯接到卫远曲要推迟婚期的电话很意外，但她语气那么平稳自然，不让他有一点点其他想法，想想自己本就是把她当作植物学家，当作合作伙伴，当作助手娶过来的，她的敬业精神对他来说应该是毫无挑剔之处的，当下就爽快地答应了。不过，末了，他又加上一句：“妈妈已经酿好葡萄酒在等我们了……”
　　“我会赶快。”卫远曲说，只想快快挂上电话，不然语气里就难免会露出破绽来了。
　　“那好，再见。”汤姆斯说。
　　“再见。”卫远曲挂上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就要成为她的丈夫了吗？为什么生疏客气得像陌路人？她的心感到一阵刺骨的冷。
　　重新坐到桌前，再也吃不下一口饭。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又何尝吃下过什么东西？面对食物，只觉得索然无味。她闷闷地放下筷子，勉强地笑了一下：“我想去睡了。你慢慢吃吧。”转身走进房间。
　　妖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看着满桌的食物，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顺势躺倒到沙发上去，望着天花板，心里一片空白。
　　桀子和琼克已经找到了那名为“恰”的植物。
　　那是在一条流着晶亮如水银的河水的窄窄河道旁，一只黑色的蛾，翅膀上绕了一圈白色细边，落在一株袅袅婷婷地生长着的墨绿色植物上。像一朵姿色奇丽的花。
　　“你看那只蛾子。”桀子对琼克说，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那是松毒蛾。”琼克说，“在这样的热带雨林里，它是不多见的。”
　　“你看他停留的那株植物。”
　　琼克走近。那只蛾一动不动，仿佛是铁制的，给浇铸到那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植物上去了。不错，那株植物是他生平仅见的。在淡淡的早晨的阳光里尽情舒展着它纤长厚实的叶片。像一条条柔美的胳膊，抚摸着大地，拥抱着阳光。它是有感情的，在这样一个早晨，它的表情是极其舒坦自在，旁若无人，漫不经心而又高贵典雅的。
　　“这就是‘恰’吗？”琼克压抑不住满腔惊喜，用微颤的声音问，希望桀子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是的。它就是‘恰’。它在夏天开花，花朵里会开出一个人形来，像一个临风而立的舞娘，十分神奇。”桀子说。
　　琼克走得更近一些，细细端详着这造物主神奇的杰作，只可惜现在时值初冬，看不见它开花的样子了。
　　“你想看到花开吗？”桀子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
　　“你能让它开花？”琼克惊喜地问。但转瞬又说：“现在开花，会不会让它受冻，会不会让自然规律由此打破？”
　　“哦，不会的。”桀子走过去，吻了吻琼克。琼克，她的琼克有一颗如此善良的心。
　　“你不要忘了我是女妖啊，我有办法邀请这林中所有花在一瞬间开放。时间很短，不会有影响的。”桀子笑着说。话音刚落，她已开始跳起舞来。
　　那是一场什么样的舞？像天国舞女乌尔瓦希在舞蹈，把新奇的韵律投入到天空中，整个森林随着节奏而起伏，颤抖；太阳的光线逐渐热烈起来，丛林里的一切都似从半睡半醒中清醒，睁开它们的眼睛望着它们传说中的神迹——花妖，在它们面前舞蹈，它们情不自禁地也随之舞蹈起来：抽出了嫩叶，长出了枝条，一切都变绿了，这是舞蹈的前奏。桀子舞着，她的长发，她的手掌，她的腰肢，她的脚踝，全身上下每一处关节，每一寸肌肤都在尽情欢舞着，林中的一切，显得更热闹了。它们慎慎重重而又热热情情地捧出了最高的献礼：花朵。
　　那一片辉煌灿烂的花海！树花、草花、灌木丛的花，甚至苔藓都绽放出星星点点米粒大的花，红的、黄的、蓝的、白的、紫的……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象。
　　“恰”在这样的舞蹈里，像童话一样，自叶片中慢慢托出一个金黄色的花蕾来。它有着晶莹润泽而又娇艳的颜色。
　　桀子的舞姿更媚人了，像一朵开放的花，像一个含春的笑……
　　“恰”慢慢舒展它的花瓣，“啪”的一声，花蕾打开，里面一个临风而立的白衣舞娘正是桀子的舞姿，眉目如画，栩栩如生。
　　琼克完完全全被这自然的奇景惊呆了，这种美丽，已近乎于童话。哦，不，已经是童话。谁说童话只不过是一场善意的欺骗？他真真实实有一个女妖情人！
　　当他尚沉浸在这大自然艳丽的辉煌的奇迹里时，桀子已经停止了舞蹈，慢慢念诵着那些只有植物才能明白的句子，林中的一切渐渐如一部电影倒放一般，将所有的光华一点点收拾，如孔雀合拢艳光四射的尾羽，花朵变作了花蕾，花蕾慢慢变小，逐步缩了回去……一切已恢复了原样。“恰”仍在他面前，懒懒地舒展着它的叶子。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只是冬阳已爬到他们头顶上去了。
　　“真是美极了。”久久，琼克才回过神来，感叹复感叹。
　　桀子的额上沁出一层密密的细汗，琼克连忙伸手替她抹去。那一双粗糙的手令她感到又踏实又温暖。
　　“我已同‘恰’交谈过了，把汤姆斯的计划告诉了它。”桀子说。
　　“它怎么说？”琼克已适应了神奇的事物，自然而然地问。
　　“它说它早料到人类不会放过这么神奇的事物的。它的身体里现在蕴含了一种致命的毒素。人沾上一点就会毙命，是无法拿它来做实验的了。就像我们花妖保护自己一样，它也有一套保护自己的方法呢！”
　　“啊，它是一株剧毒植物。”琼克望着“恰”，有些吃惊。
　　“原来它不是的，现在是碰不得了。就像玫瑰花，因太艳丽，故全身长刺是一个道理。”桀子掠掠头发，“我们该回去了。我该向王覆命了。”
　　“对了，你那个王，是不是就是大卫？”琼克问。
　　“这是机密。”桀子笑，笑声如银铃，引得丛林中的鸟纷纷唱起歌，以示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