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声音》盛放

18、第 17 章

　　妖怪不知自己在房中坐了多久，但见太阳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他抬头仰望那又红又大的太阳，想了很多很多。或许，人类中的的确确有像汤姆斯这样，不尊重其他生命的人；但人类里也有像小妈妈，琼克这样，是真心实意地热爱着植物的人，花妖王国成千上万年来遵守的祖训太偏激，伤害了无数无辜的人，同时，也伤害了他同小妈妈的感情，要真正地在地球上获得生命一体化，获得众生平等，必须是与人类沟通，合作，首先要求得人类的理解与支持。呵，小妈妈是绝对会支持的，其实，他一早就不该那么不信任她，爱，是应该包含了信任和理解的啊。只是，小妈妈能原谅他吗？
　　想到这里，他走到电话前去，拨打卫远曲的手提电话。
　　“喂，您好。请问谁找卫远曲女士？”卫远曲仍在睡觉，汤姆斯接听的电话。
　　妖怪听得清清楚楚，那是汤姆斯的声音。小妈妈的手提电话，怎么会由他来接听呢？
　　“喂，我是大卫，请叫卫远曲听电话。”他说。
　　汤姆斯一听是大卫，心念电转，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何不加以利用?
　　“哦，是大卫哦，卫正在睡觉，我去叫她，您等一下。”汤姆斯似乎是很自然很随意地说。
　　她在睡觉？他去叫她？呵！妖怪以手支额，几天的不眠不休令他头痛欲裂。她过去这短短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汤姆斯装模作样地跑上楼去，再跑下来，重新对着电话说：“大卫，对不起，妈妈说卫很累，让她多休息一会儿，你明天再打过来，好吗？”
　　“不用了，谢谢。”妖怪放下电话，颓然躺倒在沙发上。“妈妈说卫很累……”小妈妈是在汤姆斯的家里吗？哦，天！这头，怎么像疯了一样的疼？
　　卫远曲一觉醒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个大好晴天了，连梦都没有一个。
　　汤姆斯兴致勃勃地走来：“卫，去看摘葡萄怎么样？”
　　“摘葡萄？像《漫步在云端》里边一样？”卫远曲脱口问出。
　　“对，一模一样。”汤姆斯含笑。
　　这时，杰金夫人走过来，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嗔道：“早餐还没有吃过呢！看什么摘葡萄，快来吃饭！”
　　卫远曲看着她那又是宠爱又是关怀的样子，心里非常感动，汤姆斯耸耸肩：“只好先去吃早餐了。”
　　饭后，汤姆斯带着卫远曲四处参观，这真的是一个巨大的庄园，占地上千亩，大得简直令人无法想象。汤姆斯开了车，他们一路浏览着，各个片区都面临收获期，到处都看得到快乐的人群，忙碌的身影。卫远曲实在是被这迷人的田园风光感动了。早餐桌上，杰金先生看着报，不时把牛奶弄到胡子上去，杰金夫人一直在笑他。真是一个温暖和睦的家庭啊!杰金夫人还逼她喝下满满一大杯牛乳，说她太瘦了，要把她养胖一点，那一刻，她真恨不得就像汤姆斯那样，叫她一声“妈咪”……

　　车终于在葡萄园停下来了，汤姆斯体贴地为她打开车门，指着一大片矮矮的葡萄树：“看，多美。”
　　的确美极了，翠绿的叶子底下不知掩了几千几百串葡萄，红红紫紫青青，诱人极了。人们拿了一种特殊的剪刀，在稠密叶片底下，将那些兀自蒙着一层白霜的葡萄剪下，丢在篮子里……真正像透了《漫步在云端》里的场景！

　　汤姆斯从车里摸出一把吉他来，对卫远曲说：“来，唱支歌，怎么养？”
　　卫远曲在草地上坐下，含笑说：“我不大会。”
　　“唱一支嘛，唱"Country Roads"，怎么样？”
　　["Country Roads"，译作《乡间路》，是美国乡村歌曲，描写乡愁。]
　　"Country Roads"还行。在美国留学时经常听唱。”卫远曲很喜欢那种纯净、自然、清新的乡土味道。
　　“那行。”汤姆斯也在草地上坐下，开始轻轻拨弄吉他：
　　“Almost heaven, West Virginia
　　Blue Ridge Mountains
　　Shenandoah River
　　Life is old there
　　Older than the trees
　　Younger than the mountains
　　Growin like a breeze
　　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
　　To the place I belong… …” [此句为歌中反复吟唱部分，大意为：乡路带我归家。]
　　卫远曲和汤姆斯合唱着，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唱得惆怅而又带点喜悦。忽然，葡萄园里也响起了应和之声：
　　“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
　　To the place I belong… …”
　　卫远曲唱着唱着，忽然有了感慨，自己的家在何方？自己有家吗？
　　看着她那有些惆怅的神色，汤姆斯知道这会儿已是她最最脆弱的时刻，不禁慢慢伸出一支手去，轻轻盖在卫远曲的手上。
　　卫远曲转过头来，视线正好接上汤姆斯一双饱含深情的蓝眼睛，心不由得漏跳一拍。
　　“卫，很高兴你能到美国来。”汤姆斯说。
　　卫远曲不说话。汤姆斯这句话令她想起到来前的那个充满伤害的夜晚。还有妖怪那张面孔，心不免沉重起来。
　　“汤姆斯，”她轻轻皱起了眉，“这次我过来，是对您的那个计划……”
　　汤姆斯站起来，把吉他放进车里：“这会儿我们不谈这个，好吗？你看，都快中午了，妈妈一定在等我们吃午饭，迟了她可是要生气的哦！”
　　卫远曲也正好尚未想好该从何说起，点点头，“那好，我们先回去吧。”
　　就在这时，她的手提电话响起来。
　　“喂，我卫远曲，您哪位？”
　　“小妈妈。”妖怪在电话那头唤。
　　“哦，是你，有什么事吗？”短短八个字，在此刻说起竟那般艰难。
　　妖怪听到她的声音，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小妈妈，你还好吗？”
　　“好。”
　　妖怪问完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心里似乎有很多话，可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汤姆斯在车上按喇叭，“嘀——”地催。
　　“我该去吃饭了，收线了，好吗？”卫远曲只怕再说一个字，情绪就会失控。
　　“是在汤姆斯家里吗？”妖怪有点踌躇地问。
　　“是的。”卫远曲冷冷地答。
　　妖怪觉察出她的冷漠，说：“那……再见。”
　　“再见。”卫远曲收好电话，坐到汤姆斯的车上去，情绪变得非常低落。呵！他还打电话来干什么呢？难道他不知道，无论如何，她的心都不能恢复原来那个样子了啊！她不想提那件事，一点都不想，但并不代表她可以真的忘记啊！

　　汤姆斯开着车，看看她的表情，体贴地拍拍她的肩膀，一句话也不说。
　　妖怪挂上电话，重新躺到沙发上去。他该怎样开口？他该怎样告诉她他心中所想？几千年来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道歉，是怎样一门高难技术啊！唉，在唐朝时，人类那些书生最擅长的是下跪。求欢时是“扑通”一声跪下，来句：“姐姐成全则个。”犯了错也是“咕咚”一声人矮半截：“姐姐原谅则个。”这些统统都无法借鉴。哎，他该怎么办？对了！可以托人去说情。谁去好呢？在人间，
　　他认识的人太有限了……
　　对了！让桀子去！桀子那张嘴是出了名的舌绽莲花。可是，要去求她这个小女妖，这妖王的面子还要不要？并且，桀子现在正和她的情人琼克共浴爱河，唉，真是“一篮茄子一篮菠萝——两篮（难）”啊！

　　汤姆斯和卫远曲驾车回到主屋门口时，杰金夫人双手一拍，奔出来：“哎呀，可把你们等回来了！”那种热情，似乎是已同他们分别数十载一样。
　　卫远曲看到这个胖胖的夫人，看到桌上一大桌新鲜食物，心情好转了一些。而汤姆斯又实在是细心周到的……
　　正想着，猛地一抬头，又触到他那双脉脉含情的眸子，心里不由得荡起一种说不出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