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声音》盛放

15、第 14 章

　　桀子出现在琼克面前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她吗？那是她吗？
　　当时，他正在他任教的大学里讲水生植物与陆生植物DNA的不同，一回头间，发现敞开的教室门口站了一个女人的影子。那影子那么熟悉，而又似乎那么陌生，她冲他一笑，那一笑艳光四射，教室里的男生女生“哦”的一声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琼克手里握着的半截粉笔也失神地掉在了地上。
　　幸好下课钟适时响起，琼克匆匆忙忙地跑出去，身后跟了大群同样焦急的学生。
　　桀子穿了一身中国五四时期的学生裙装，海藻一样蓬松卷曲的长发梳成两根辫子垂在胸前，额前一排弯弯曲曲的刘海衬得眼睛愈发清澈如水。她的裙子是清爽的白色，丝绸面料加上纯手工绣制的花边，让她看上去说不出的清纯雅致，像一件中国羊脂白玉制成的精美瓷器，西班牙海边的艳冶、奔放、妖异统统不见了。
　　琼克望着她含笑的眼睛，不禁喃喃自语：“我的上帝！”而他身后那群学生也不禁齐声赞叹：“我的上帝！”一半是惊艳一半是调侃琼克。
　　“你好，琼克。”桀子毕竟曾是身经百战的猎手，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一点都不害羞。
　　“我们边走边谈吧。”琼克恢复了神智，急欲摆脱这群碍手碍脚的莘莘学子。
　　“好。”

　　正是初秋时节，阳光极好。透过树阴洒在平整的林荫道上，琼克久久地凝视着桀子，“你真是太美了，太美了。”
　　“琼克，”桀子说，“我来，是要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琼克心里慢慢升起一股狂喜的预感。
　　“我，爱，你。”桀子说这三个字时，显得分外生涩，这是她第一次说啊，身为花妖，身为一个已经做了数千年猎手的花妖，要将“爱”这个字说出口来是何其不易！
　　琼克的手微微颤抖着，这三个字对他来说无异于天国之音，他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盼了多久……
　　“怎么？你不高兴麽？”桀子看着琼克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疑虑，同时后悔自己的孟浪，毕竟，自己曾是一个花妖中的猎手，是在人类灵异界有案底的女妖啊……
　　谁知，琼克一把揽住了她，吻着她的额头，头发、面颊：“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初秋的阳光温柔地洒在 他们相拥而立的身影上，像一桢美丽的剪影。

　　初秋的阳光同样洒在卫远曲的身上。
　　卫远曲坐在书房里，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射进来，将她变成了一个闪亮的发光体。她坐在桌前奋笔疾书，整理自己这段时间的实验日志。
　　写着写着，她忽然长叹一声，掷掉笔，靠在椅子上，开始揉自己的太阳穴。
　　头痛，想起实验就头痛。汤姆斯那天发传真过来，说有一个大的实验计划要同她合作。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实验计划呵！改变一种名为“恰”的植物的的DNA，然后以动物的DNA方程式重新加以培植，估计可以生长出一种特殊形态的动植物或植动物。这个实验如果成功，在遗传学上，人类是又迈上了一个新台阶。汤姆斯和她必然可以获得极大的名望和大量金钱。
　　汤姆斯传真过来的资料上详细罗列了各种数据，“恰”这种植物生长在南美亚马逊河一带，具有很特殊神奇的特点。据研究，它的DNA构造与动物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唉，说穿了，汤姆斯是要造一个新的物种，要杂交动物和植物。
　　这是一个近乎荒谬的计划。但卫远曲从一个严谨治学的植物学家的角度仔细研究了那些资料发现绝大多数数据是精确的，总的思路方向也是没有错误的，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一个疯狂的，幻想的计划，而是一个实实在在可以进行的实验。
　　“我愿与你共享奋斗的艰辛和成功的愉悦”汤姆斯这样写道，“这个实验是令全世界植物学界、动物学界甚至整个科学界都为之激动的……”
　　不错，这是一个相当完美的实验计划，可是卫远曲却觉得不舒服。这种违背自然法则的做法的确是大胆而有创见性的，可是……
　　一连几天，卫远曲都为这件事苦恼着。一提起实验头都痛了。
　　她慢慢站起来，找出汤姆斯的那几份资料又看了一遍，心里涌起两个字：残忍。是的，残忍。这不是她的生活法则，不是她立志成为植物学家的初衷，她是希望草更绿，花更红而去研究它们的，她热爱植物，这种蓬勃的静默的生命。她绝不能参与这种实验，绝不能。并且，她应该去阻止他。但，唉，要一个人放弃转眼就可到手的名利谈何容易！但她还是要去，哪怕只为了一个人的起码良心。人类是只知道爱自己的，为了名望和利益可以任意去改变物种！这，对人类并没有什么好处……
　　想到这些，她找出一张纸来，写下：“我立刻飞赴你处，面谈。”要传真过去。想想，又搁下了，还是打个电话去比较好，打个电话先通知一声比传真来得清楚。
　　她站起来，走到客厅去，拿起电话，按下几个键，想想，又放下了。这件事，应该深思熟虑，仔细考虑一下措词，不能太轻率了。并且，汤姆斯是国际知名的植物学家，她一个后生晚辈，承蒙他看得起，要与之合作，如果贸然指责他残忍，未免太失礼了。并且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唉，想想真是左右为难，不如出去散散心，妖怪去超市买生活用品去了，自己到菜场去买点菜回来，这段时间忙着写论文，好久不曾下过厨了。
　　想到这些，卫远曲换件衣服，拿上皮夹，出去买菜了。
　　菜场里陈列着各种新鲜蔬菜，红红绿绿煞是好看，比超市里卖的盒装净菜喜人得多。唉，人类在生活中如此依赖植物，为什么不懂得真正用心去爱它们呢？……

　　“小妈妈！”妖怪一进门就叫着，今天在超市看到一种新牌子的巧克力，特地买了好大一块，拿回来给小妈妈尝一尝。嘿，私心里是想把小妈妈喂胖一点，她太瘦了。
　　咦？怎么没人应？妖怪心下十分疑惑。他的小妈妈基本上是属于穴居动物——极少出门的那种。这会儿去了哪儿呢？
　　客厅、卧室、书房……他一间一间地看过去。看到书房里书桌上凌乱的纸张，他不禁笑了，这个小妈妈！桌子都不整理！咳，他是真的要沦为菲佣罗！
　　咦？这是什么？“我立刻飞赴你处，面谈。”小妈妈又要出门吗？想到上一次她出去的结果，妖怪连头皮都开始发麻了。“将‘恰’的DNA改变……”妖怪放下纸，拿起资料，一行字跃入他的眼帘。什么？他们又要干什么？又要肆意改变植物的DNA？
　　妖怪皱起了眉头，拿起那几页资料，一页一页地看下去。
　　不错，是要改变“恰”的DNA，……还要同动物交合……
　　妖怪的脸色愈来愈白，怒气渐渐升腾上来，看到末尾署名：汤姆斯•杰金，更不由得怒火万丈，将那份资料狠狠地丢在桌上。
　　人类！什么样的人类！竟然要做出这种完全无视自然规律，无视物种法则，无视其他生命尊严的事！小妈妈就是要为这事赶赴美国吗？她也要参与其间吗？天哪，就连她也无法拒绝名利的诱惑，要做出如此残忍的事吗？
　　妖怪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只感到气愤不能自已。他绝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绝不能。在位三千年来，他对人类几乎没有采取什么过激手段。花妖一族的祖训是从人类开始就有了，但到了他这一代王，他却觉得人类与植物之间缺乏的是沟通，不能将一切责任都推在人类身上，他……唉，现在看来，他的想法是多么天真、幼稚、荒唐、可笑！
　　就连她，就连她，就连她也要参与这件事了啊！妖怪一想到此，只觉如万箭穿心，如果连她都已如此，那么，还有什么希望与人类沟通，那还有什么希望要求人类对其他生命尊重？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哦，不，也许她那张纸条指的不是这件事，她可以去其他地方公干，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