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传之魂嫁》清灯&沐鱼

14、解铃还须系铃人

　　听着从厅外传进来的笑声，徐行风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心里面某个地方在不甘地叫嚣着。

　　“爹。”杨素素进了大厅先是对着杨浔地恭敬作揖道，随后走到徐行风跟前，一拍他的肩膀，一下露出自己的本性，垂涎着脸道：“行风，突然来找我莫不是有什么好玩的？”

　　“咳咳咳——”徐行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不远处杨浔的咳嗽声响起，眼还不时地往他和杨素素的方向瞟过来，心里领会他这是在提醒杨素素男女有别。

　　于是，就用扇子在杨素素搭在他肩上的手上示意地轻轻敲了几下道：“今日我是来辞行的。”

　　杨素素的笑容在脸上一僵，接着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低下头，手却仍不规矩地在徐行风肩上轻轻拍着，然后抬起脸来时脸上已是一副了然，堆着笑道：“既然如此，我和卿儿就该好好尽尽地主之谊为你们饯行了。”然后一行人就又风风火火地出了杨府大门。

　　杨素素随手拿起身边碗中的一块红枣糕碾碎了扔到了湖里，顿时引来一群鱼儿相互争食。

　　“唉——”

　　“唉——”

　　“春光正好，你们却在这里唉声叹气的，真是有些不像话了！”看着眼前从湘竹楼搬来的满桌好菜，又看看湖边宜人的风光，耳边却不适宜地传来柳卿儿和穆清飏阵阵叹息声，杨素素能清楚地记得这已经不下数十次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清飏才认识各位不到两天就要分开了，心里的失落又岂是这小小的几声叹息可以表达的！”说着穆清飏伸手拿过酒壶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举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唉——”听了穆清飏的话杨素素刚想开口安慰些什么，不料耳边再次想起柳卿儿让她有些恼怒的叹息声，杨素素有些恼地转头看向柳卿儿，却看到柳卿儿也正拿着酒壶为自己倒酒，接着也是一饮而尽。看着这些杨素素终于也忍不住一声长长的叹息出口“唉——”

　　徐行风手中摇着扇子，抬眼看了眼眼前的三人，无奈地摇摇头，拿起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小素既然如此舍不得我和清飏，不如随我们一道进京如何？”说完眼神揶揄地看着杨素素。

　　“好啊！”杨素素未加思索地一口答应。

　　“不行！”柳卿儿一听沉着脸色道。

　　徐行风拿眼瞟了一眼柳卿儿，手中的扇子悠闲地来回摇着：“卿儿这是也想一起？”

　　柳卿儿抬头看了一眼正瞪着他看的杨素素，才发现自己刚才一想到杨素素一个女儿家要和徐行风一大男子去京都就一时心急口快，话说说得重了些，忙挠挠头，脸上堆上一贯的憨笑，嘿嘿一笑对着杨素素道：“小素你这么轻易答应了行风，万一伯父不同意不是让行风白高兴一场吗？”

　　杨素素听柳卿儿这么一说，收回眼，失落地望向湖边，将手中的红枣糕碾碎了再次扔向湖中。“倒是忘了父亲那了！”随后气氛就开始有些冷场。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的事就明日再伤感吧！来，干杯！”穆清飏察觉到了不一样，为了缓解气氛就举起手中的酒杯道。

　　“清飏说的是，来，干杯！”徐行风收起扇子，拿起酒杯与穆清飏一碰杯道。

　　“小素，你要真想去京都我陪你去就是了！”柳卿儿见杨素素仍是对着湖面发呆，以为是她还在恼他刚才的话就嘟了下嘴小声地道。

　　徐行风则是拿着酒杯在嘴边闻了闻，瞥了一眼柳卿儿，嘴角似有似无地翘着。

　　杨素素却只是将手中的红枣糕都碾碎了扔湖里喂鱼后拍拍手站起来道：“也吃的差不多了，咱们去街上走走吧，散散心。”

　　几个人都各怀心事，杨素素如此一说也都未再多说什么，只是都站起了身跟在杨素素身后往街上人多处而去。由于都被离别愁绪包围着，一个个都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几个人走在一起竟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欢声笑语。

　　“那不是柳世伯吗？”突然杨素素指着前面一个忙碌的身影道。

　　柳卿儿顺着杨素素指的方向望过去，才发现原来几人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柳家布庄附近了。“今儿早上就听父亲说有一批货明儿要送到京都去，这会儿应该是在忙着装货吧？”

　　“哦，送到京都吗？”杨素素听了柳卿儿的话歪着脑袋眼珠一转在嘴里低声嘀咕着,“走，我们去看看吧？”

　　“柳世伯！”杨素素在柳书文身后作揖道。

　　柳书文正在忙着指挥下人装货，不料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待辨出这是杨素素的声音后心里不禁一阵激动，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里升起。转了身笑着对杨素素道：“素素！”

　　“素素？杨素素！”徐行风听后在心里念道着杨素素的名字，被扇子带起的风吹起的刘海下是一双正闪着精光的眼睛。

　　“世伯你这是忙什么呢？”

　　“哦，明儿要送一批货到京都去，在装货呢！”

　　“是去京都呢！”杨素素一面说着一面对柳卿儿眨眨眼。

　　柳卿儿看着杨素素对他挤眉弄眼，皱着眉不解她这是何意思，迷迷糊糊地摇着头。

　　杨素素见柳卿儿那样也懒得在和他做什么暗示，直接对着柳书文道：“世伯你明儿是亲自送货过去的吗？”

　　“那倒不是，布庄外出送货都是有专门的人的。”柳书文不知杨素素为什么要这么问，不过既然她问出口了，他也就只好如实回答了。

　　“世伯，你说卿儿也这么大个人了，你是不是该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啊？不如，这次就让卿儿送货去京都吧？一来历练一下，二来也让他看看这苏河镇之外的其他地方，长长见识！”杨素素继续循循善诱柳书文。

　　柳书文被杨素素说得愣了一下，她不说他还真不觉得柳卿儿长大了，该出去历练一下了，看了柳卿儿几眼，却见他还是一副小孩子似的长不大的模样，想想也确实是该让柳卿儿出去锻炼一下了，就对着柳卿儿道：“卿儿，素素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你自己怎么看？”

　　柳卿儿听了杨素素刚才那番话就差点跌倒，才明白她刚才对他挤眉弄眼使眼色是为了何事，本想说他经验还不足，头一次出门就是替布庄送货，万一出了事如何是好，刚想开口拒绝却看到杨素素正一脸不许说不的表情看着他，咽了口口水底气不足地道：“父亲和素素都说得是，卿儿也想着为布庄尽点力呢！”

　　“可是卿儿是头次出去，一个人我怕……”

　　“这个伯父可以放心，若是明日的话，卿儿刚好可以和行风一路同行，这样路上也就有个伴。到了京都后，行风家里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是，若是卿儿遇到什么麻烦还是可以帮他应付一下的，伯父尽可以放心让卿儿去送货。”未待柳书文将话说完，徐行风收了扇子道，一面不忘了朝杨素素使眼色，心里暗自忖度着杨素素也必是会跟了一块去。

　　柳书文若有所思地看着徐行风，这个人他虽然和他只是第二面，但是，他有种感觉，这个人绝对不简单，心思也绝不如卿儿所说的豁达，对他，心里并不放心将卿儿交给他照顾。

　　“世伯，你听行风都如此说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一旁的杨素素见柳书文有些犹豫，就赶忙道。

　　“是啊，柳庄主，清飏一路上也会一直陪着卿儿的，卿儿若是有什么麻烦，清飏必当是全力助他。”穆清飏也插嘴道。

　　“这……既然如此，卿儿，这货明日为父就全权交给你了！我会给你安排几个信得过的下人陪你一起，你这是第一次去送货，一切都要谨慎啊！”柳书文见几个人都如是说，再看看杨素素一脸的期待，不忍心让她失望，妥协地说道。

　　柳卿儿心里不免也有些紧张，但是一想到明日他就可以出这苏河镇去热闹的京都看看了，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激动，倒是把这紧张给压了下去。“卿儿一定不会让爹失望的！”

　　是夜，柳书文躺在床上转了个身，看着从半开的窗外投进来的斑驳的树影睡意全无。

　　“唉——”不觉中一声叹息已从口而出，惹得他身边的沈碧桐轻转身子低低地发出一声“唔”。

　　柳书文小心转身看着身边的人儿，心里不免一阵愧疚，他的桐儿，如此好的一个人儿，他却是如此的辜负于她。轻声叹息着替沈碧桐将她露出来的肩膀上盖上被子，却看到她紧攒的眉，忍不住伸手想将它们抚平，却不料将沈碧桐给弄醒了。

　　“醒了？”沈碧桐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耳边叹气，接着就感觉到额头处传来一阵酥麻的触感，虽然还在半梦半醒中，但是这么些年下来，也已经习惯了柳书文的半夜醒来。

　　“把你吵醒了啊。”柳书文抚上沈碧桐的脸，感觉到手上传来的粗糙感，心里叹着，这些年来苦了沈碧桐了。那时红润细腻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细纹，“桐儿，这些年来辛苦你了！”然后把手枕在了沈碧桐的颈窝下。

　　“怎么突然这么问了？这些都是我身为柳家媳妇的本分啊。”沈碧桐摇着头道，这些年来什么样的苦她都不放在心上，从她穿着大红喜服从花轿上下来踏进柳家大门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了她以后的一切都是属于柳家了，她甚至知道柳书文并不爱她，只是不想让王湘玉和刘瑾为难才同意的这门婚事。但是，那又如何呢？她不相信他柳书文就是一个冷血的人，十几年的朝夕相对，耳鬓厮磨的相处下，他真的忍心将她置于他的心房之外？

　　然而，每每午夜梦醒时，她却又不得不面对自己心里的恐慌，柳书文每次午夜梦醒时的叹息声又是在为谁响起？这十八年来，她虽是走进了他的生活，却是走不进他的生命，也走不进他的心，而更令她恐慌不安的却是她至今不知道那人是谁！是他的絮儿，还是那个他在梦里不断念起的白衣女子？

　　于是，她将这些恐慌化成了动力，这十八年里她彻底抛弃了她作为沈家小姐的脾气，从开始的每日跟在王湘玉身后，什么都不懂、初出茅庐的小姐慢慢变成了现在柳家的当家夫人，这其中的艰辛和辛酸只有她自己清楚。柳书文可以不爱她，但是，柳书文的妻子只能是她沈碧桐一个，除她之外不能再有其他人。所以，她要用自己在柳家的地位来捍卫她是他的唯一，只有这样，哪怕有一天他的絮儿，亦或是那个白衣女子出现时，她也可以是他唯一的妻子。

　　“桐儿，你怎么看素素这孩子？”

　　“嗯？”沈碧桐不解地看着柳书文。

　　“没事，睡吧。”柳书文沉默良久终究是替沈碧桐掖好被子，转身抬手小心地将她的眼睛合上后，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道：“睡吧。”

　　沈碧桐躺在柳书文怀里的身体轻轻一震，和柳书文十几年夫妻他从未如此对待她过，吃惊之余不禁也在心里欣慰地笑着，他心里终于是慢慢有她了。

　　柳书文闭上眼，听着身边沈碧桐均匀的呼吸声，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睡意也渐渐袭来，朦胧中柳书文看到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和杨素素的合二为一了，一双忧郁的眼盯着他看，他的心就又纠结在了一起。然后，他感受到有人在他耳边低语：“书文，睡吧，好好睡吧。”紧攒的眉间不时传来阵阵暖意。

　　“嗯。”往身边的人身上蹭了蹭后柳书文终于安心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