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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雨夜 ...


  •   大学的图书馆,我最多只上过七楼,再高的我就没上过了。每层楼的电梯对面都有一部IC卡式电话,蓝紫色的,我喜欢的颜色。
      我经常在七楼给某人打电话。一般在晚上十点以后,就从二楼自习室出来,上七楼打电话——因为在寝室里打电话耳目太多,在这里,
      很安静。人们一般不敢在晚上上那么高的地方打电话。七楼是一些很古老的书记收藏室,晚上也不开放。
      这学期,我知道我在也不能打电话了:他已经消失再我的世界里了没留下任何信息。那是一年的冬天。

      今晚结束了晚自习后,外面居然沥沥浠浠的下起了小雨。我没带伞,又本能地上了七楼。
      今晚每层楼的电话前居然都空无一人,站在电话旁,望着高大的落地窗外迷离的夜景,我冷得发抖:这就是长沙的冬天,湿冷湿冷的,
      冰冷的雨可以飘进我的心里。楼下有一朵朵花一样的伞在或急或慢地移动,伞下是温馨的两个人的世界。我的脸贴着玻璃,不知是不是呵
      出的气的缘故,我的眼开始模糊。 “呤——”电话毫无预兆的响了。我吓了一跳,不由地退了两步。睁大了眼睛瞪着那部蓝紫色的电话 .“打错电话了吧?”这么想着,扭头要走,电话仍不罢休的响着,似乎分明要叫住我,这究竟是……
      “喂?”我拿下了话筒。
      “外面很冷啊,快回去吧。”一个悦耳的男中音。
      我猛地屏住呼吸,忍不住左右环顾了一下:一片漆黑,一片寂静。“你是谁?”难道是他?不不,不可能,他的声音还要 低沉一
      些……
      “别害怕,我没有恶意。”对方似乎轻轻一笑,“我注意你好久了,为什么那么晚来那么高的地方?再等电话吗?”
      “不是。”那个声音很温柔,我的恐惧感消失了,“从这看外面,很有意思。”我忍不住看了一眼楼下不远处的东方红广场。
      “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我……哭了吗?”我楞了一下,突然感到生气,“你到底是谁?你在哪?”
      “我就在你不远处啊。”听他这么一说,我本能的往七楼与八楼的楼梯口上一望,看到有个颀长的身影斜倚在电话旁,借着窗外微弱
      的光,可以看见他棱角分明的脸廓,流着刘海。那么冷的天,居然只穿一件毛衣外套,嘴上叼着烟,烟头上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地。
      “嗨。”他挂上话筒,笑笑,向着光亮侧了侧脸。我看清了,一张斯文俊秀的脸。
      “不冷吗?”他含笑问我。
      “是啊,不冷吗?”我裹裹身上的羽绒服,反问他。
      “呵!我绝不会感到冷的。”他把烟取下。吐了一口烟雾,“你叫什么?小妹妹?是新生吗?”
      “是,我叫凌雁,你呢?”我问,“你是老生吧?”
      “是。很‘老’了。我叫纪洋。”他把头扭向窗外,“有想不开的事?”
      “是……”我迟疑了一会儿,又否认,“不!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象在发誓一样。
      “那就好,人最怕的就是想不开。”他并不觉得我这种要强的可笑,反而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我的目与他的相遇,竟感到一种同
      病相怜的落寞。我们谈起了图书馆,谈起了湖大的岳麓书院,谈起传说中的岳麓山上的千年老树妖……他的语调温和而悦耳,带着奇异的
      温暖,从我心里流进去,渐渐扩散到我的四肢。我渐渐发现了他一直拿侧面对着我。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笑
      笑说:“我那半边脸曾摔得惨不忍睹,你还是不看的好。”我刚想说什么,他的烟已到了尽头,火光一闪,灭了。他命令似的说:“小丫
      头,回去吧,太晚了,我不能送你。”
      “你不走吗?”
      “我不能走——现在不能。”他坚决地说,“快走吧,不然要骂你任性了。”
      我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他的大半个身子象浸在黑暗里,冲我
      挥挥手。
      后来我又去过七楼几次,再也没见过他。我在电脑上查找“纪洋”,有几个同名同姓的,但都不是。终于在一天,我找到了他:纪洋,九零届土木系学生,于一九九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在图书馆跳楼自杀身亡。上面说他成绩很优异,入学照片上的他一样的清秀,但带着几
      分矜持和冷傲,和我见过的温柔亲切不同。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死亡,是为学业。还是为感情?如今我感到孤独时,会想起那个寒冷的雨夜,那个斜倚在电话边的削瘦的身影。也许,他那时也需要人陪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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