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2*3 ...
-
古道西风瘦马
池小柒坐在马背上,男人在前头拉着马缰绳,白马屁股后面跟着的是灵兽风祈。
一路上池小柒都很郁闷地想着他为什么要学习骑马的技术。
以前在村里去别家都只有几步的路程,成为流浪艺人后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车上待着,当然偶尔也需要步行,这骑马他倒是的确第一次想到要学。
让池小柒更加郁闷的是,像这样男人拉着马缰绳教他骑马,总让他觉得浪费时间,倒不如男人带着他骑更加节省体力与时间。
眨了几下眼睛后池小柒终于还是开口了:“喂,到下一个村子还有一段的路程。”
“是啊。”
“那如果再不快点天就要黑了。”
“没事,露宿在外我已经习惯。看你的样子,经历的也应该不在少数了。”男人头也没回。
“虽说是这样,可是一边赶路一边教我骑马很浪费时间啊!”池小柒终于爆发,“我觉得还不如你带着我骑,那样比较快,也比较省事。”
“可这对你没什么好处。”男人说道,“你总不希望以后只是因为不会骑马,就被那些人抓住吧?”
池小柒闷闷不再做声,隔会又说道:“你的名字呢?我总不能老是喂喂喂地叫你吧?”
以前因为风祈不会说话,他经常性地自言自语,现在好不容易摆了个大活人在面前,他不能浪费了说话的机会。
前面却传来男人低声一笑:“小子,你父母没有教过你吗?在问别人名字之前要先报上自己的!”
池小柒不笨,听那男人的口气分明就是在说自己没教养。又听他扯到自己父母,心口顿时有一股气闷住。池小柒鼻子一酸,竟然从眼眶里滚下泪水。
幸好男人在前面拉着缰绳,也看不见他在流泪,不然定会笑话死他。
池小柒赶紧擦擦眼睛,把情绪给压下去。
“我叫池小柒!”
“哦!池小柒啊……”男人意味深长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怎么?你听过?”池小柒一阵紧张,拉着白马鬃毛的手紧了紧。
“哦,没什么,就是觉得怪娘们的。”男人大方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池小柒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又丢给男人一个大白眼,对着男人的后背挥了两拳。
池小柒等了一阵,没见男人有下文,便说道:“我已经报上名字了,你的呢?”
“哦,我的?”男人想了想,“名字不太好,我倒是不太想提,很多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多多,以后你就叫我多多好了。”
“多多?”池小柒来了兴趣,“好奇怪的名字,为什么会叫你多多?”
“因为我干什么都很多!”他的口气颇为随意。
“是吗?我看大概只有吃饭与睡觉这两样,你干得比较多!”池小柒不客气地讽刺道。
多多笑笑,并不反驳,反而用很自恋的口吻说道:“也是,我这人也没什么缺点,就是懒了点。”
池小柒喷了。
多多回头:“小子,你笑什么笑?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哦,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这夕阳可真是无限的好,好到让我笑出声来!”紧接着又是一阵笑声。
多多撇撇嘴,回过头,心想着我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虽然一脸的不满,没多久多多却也随着池小柒的笑声笑起来。
风祈迈着它的四条小短腿晃悠悠地跟在后面。
脑袋歪着,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主人会笑得那么高兴。
自从村子被毁后主人就再没这么笑过了。
如果现在不是因为脸上戴着易容的面具,在这样的笑容下主人一定会是很美很美的。
想着想着,风祈的心情就陡然变得很好,四条小短腿的节奏也明快起来,不由得吠了两声,一溜烟跑到前面。
“哇!小子!我们被你的宠物赶超了!快追!”多多大喊一声,往前拉紧马缰绳,就要去追风祈。
“啊!”马背上的池小柒一声尖叫。
那叫声听起来似乎很惊恐。
风祈停下脚步回头,便看见一头扎进雪堆里的池小柒。
不远处,多多挠着头不安地说道:“不好意思,一时激动,一时激动……嘿嘿……”
池小柒从雪堆里爬起来,狠狠瞪了多多一眼,便又爬上马背。
这一回他终于觉得以前不学骑马,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主人瞪大眼睛的样子看起来很不高兴,可是风祈却意外地觉得他的心情很开朗,比之以前要好很多。
于是风祈的心情也跟着开朗,好起来。
再吠两声,它继续欢快地跑往前方。
“哇!你看!它又跑了!”多多指着风祈喊道。
“跑就跑呗!”
“怎么能这样呢?!不行!要追!小子,你坐好了!”
“要死啊!慢点慢点!我要掉下去了!啊!”
冰与火
步葭的发髻简单用一枚孔雀翎绾在头上,脸上化着浓浓的妆容,多为黑色,身上穿着的也是黑色的绒衣,仅在腰间领口略微点缀了些红,这使得她脖间围着的那尾白狐极为显眼。
她一手撑住脑袋,眼睛眯成一条缝,此刻正斜躺在暖金阁中唯一的一张躺椅上,另外一只手正点点地碰着放在一旁的暖炉。白玉般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上冒着火星的黑炭,她倒也不觉得疼,不觉得烫。反是那冒着火星的黑炭随着一声声滋滋声,渐渐没了星火。
朝寒看了步葭一眼,摇摇头,从她的躺椅边走到陈暖的身旁,以免被她的寒气伤到。
朝寒脚步刚一站定,立时感觉到身旁的陈暖身上透出来的热气。突记起陈暖此时正在发怒中。
陈暖一发火真气就会不受控制地外放,她自己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苦的却是周围的人,经常热到不能言语。
朝寒皱皱眉,脚步立刻拐了个弯,往一身白衣的苏弄一靠去。
这屋子里也就只剩他能压制住这两个冰火小师妹了。
“将军,你准备怎么办?”陈暖忍住想要杀人的怒火沉声问道。
朝寒看看苏弄一,美丽的将军正悠闲地品着嘉应上好的雪夜茶,此刻听到陈暖的问话,便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开口道:“你们跟了我多少年?”
朝寒一愣,陈暖眉头一皱,便连专心玩耍火焰的步葭也顿了下手。皆是不明苏弄一的意思。
陈暖想了想,回答道:“从出生到现在,已有十八余年。”
“我可有真的管过你们什么闲事?”
陈暖怔怔,回答道:“没有。”
“若心里真是明白,那为何还要问我准备怎么办?”
苏弄一话音刚完,陈暖便离座下跪,额头磕到地上,也不抬起来。
隔会,只听她说道:“是!属下明白!是属下唐突了!”
朝寒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实在有些受不了陈暖没事就喜欢下跪的癖好,他们家苏老大又不是个喜欢礼节的人。转头看向苏弄一,只见他端然起身,淡然说道:“我现在去见嘉应的皇帝陛下,你们可随意,但万不要给我闯出什么祸端。”衣摆翩翩,他缓缓步出暖金阁。
陈忠国正在暖金阁外候着。
他的心里火急火燎,不时探着脑袋,眼巴巴地盼着苏弄一能够出来。
从他接到陛下的召见到现在,那美人将军只端着杯茶细细品着。
皇上显然有着什么重要事要委托给平瑞,苏弄一是平瑞的将军,迟到一下最多算是礼数不周,至多只会有些闲言闲语传出,皇上却也不会拿着他当靶子射箭。可是自己呢?一介小小侍从护卫,皇帝陛下真要出气,第一个想到的可就是他啊。
一想到这,陈忠国不由得抖了两下,再往门口探一下头。
瞧见苏弄一出来,他立即迎上前急急问道:“将军这是要去见陛下了?”
苏弄一的脚步再次停下,惊得陈忠国心跳差点停止,就怕这将军又想到别的事,不愿去了。
却见苏弄一只是点了点头,又迈步向前。
陈忠国抹了把汗,急急跟上,心想着再也不要多话了,这被吓死的可是自己。
“你叫什么?”
前方传来的声音吓了陈忠国一跳。
往前看了看,确定是只有美人将军一人,而这里也仅有他们两个之后,方才确定那美人将军是在与自己讲话,便恭敬回答道:“属下姓程,名忠国。”
苏弄一脚步再次停下,又惊得程忠国瞪大眼睛。
“恩,这个名字不错,精忠报国,想必你的父母对你给予厚望。”
程忠国赶紧点头哈腰,连连称是,平瑞的大将军能与自己如此闲聊,实属他三生有幸。
却不见苏弄一嘴角的笑意,仿若看见一件好玩的玩具。
一直站在门口,扒着门框看戏的朝寒笑得很欢,等苏弄一与程忠国都出了院子,他转身对屋内的冰火说道:“老大又在捉弄人了!”
陈暖已经坐回座位,听到朝寒的话,丢给他一个大白眼,冷冷说道:“闭起你的大嘴巴,丑死了!”
步葭则是直接弹给他一块半着不着的黑炭,正巧砸在他的脑门上,印出一团黑漆漆的圆点。随着黑炭而来的是她慵懒而轻柔的嗓音:“午饭时吃的青菜还沾在牙上呢!快回去刷刷!”
闻言,朝寒双手捂住嘴巴,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
步葭很认真地对他点点头,眼见朝寒想走,她又出声喊住他:“等等!”
朝寒捂着嘴巴转身:“还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步葭翻了个身,仰面躺在躺椅上,美轮美奂的身姿倏然映入朝寒眼中,“出去别说你认识我们,丢不起这个人!”
朝寒原还在欣赏她的曼妙身材,听到她这么一说,立时泄气,白了步葭一眼后,匆匆跑了出去。
暖金阁内只剩下冰火两人。
沉默一会,陈暖开口道:“我们中午似乎没吃青菜,吃的是小牛肉。”
步葭扑哧笑出声,右手一挥,侧过身,火炉内火星陡然升高,阁内顿时温暖起来。
她依旧微眯着眼,低声问道:“将军让你自己去处理,你打算怎么办?”
陈暖火气又上来了。
步葭扁扁红艳的唇瓣,挥挥手,散了些热气,等待下文。
“那是我弟弟!我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阿暖,池小柒是动不得的。”步葭提醒道。若是能动得,她会第一个去杀了他!
“是,这我当然知道!”陈暖满脸的愤懑,拳已紧握,“可是祭天之后,他对我们也是无用的!现在就先拿他身旁的人开刀!”
一梦经年
一直到傍晚,多多才牵着他的白马悠哉游哉地寻了家农舍住下。
骑在马背上被颠来覆去的池小柒早已累得腰酸背疼,一看见屋子里的木板床便一头栽倒在上面。也不管床铺又冷又硬,伸手拉上被子就打算睡觉。
他将双腿微微蜷缩起来,很快便沉入梦乡。
一旦放松身心,他的思维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到处乱跑,结果,他便做了一个梦境。
那是一个繁重而压抑的梦境,站在梦里场景内的池小柒总觉得脑袋里是一阵阵的眩晕感。
脚下是虚空的感觉,让他觉得下一刻自己就要下坠入地狱般。
他的呼吸有些困难,眼前不时有白雾的出现,仙境倒是谈不上,却也让这个梦境看起来极为不真实。
可是这个梦,池小柒却是熟悉地很,因为这个梦,是真实发生在他身边的。虽然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再梦见了,现在突然地展现在他面前却仍是异常地清晰,同时也让他感到无比的冗长。
记忆里微小的颗粒一点一点地凝聚成一个个的场景,在虚幻的梦境里展现出来,像是泡沫一般,伸手过去,却什么也抓不住。
跳跃的记忆,跳跃的场景,跳跃的画面……
一张张熟悉的容颜摆在池小柒的面前,即使之前这梦他经常做,现下却始终还有一种猝不及防的心情充斥在心间。
他想醒过来,却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一切发生,如若昨日的事情。
梦境里是一场谈不上浩大的屠杀,全村的人浸在满地的血水中,表情恐惧而不甘。
过程并不是很长,只有一会的时间,整个村子就变为修罗地狱。
梦境的最后,他看见一个女子手执长刀,迎风而立。
女子殷红殷红的嫁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长长的裙摆四散开来,像一株开得极盛的牡丹,迎合那被吹乱了的长发,十足地美丽。
那样的女子实在适合巧笑嫣然的表情,此刻却是浑身散发出一种坚定的气质。
她的声音温柔而温暖,听在池小柒的耳中便是让他如沐春风。
从小到大,他最依恋的不是任何人,却是那个声音。
他听到那个声音说道:“想抓住小柒,请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声音还是往日的声音,里面却透露出别样的讯息。
池小柒还来不及阻止突然上前的黑衣人,梦境骤然破灭。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被子被甩到一边。
心口的压抑感还在,搅得他心慌难受。
将手按上胸前,那颗心正在他的胸膛里剧烈地跳动,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池小柒露出一丝苦笑。
为何?
千百次,每次做完这个梦,他的反应都是这样强烈。
他的脑海有一瞬的空白,然后立刻被眼角飘过的那色灰衣充满。
池小柒抬头,看见小屋的门被轻轻掩上,透过门缝,他还能看见他的保镖淡漠的侧脸。
不知为何,那一个刹那,池小柒竟然觉得那乞丐似的男人有一双□□的眼睛,即使那男人始终都将眼眸微垂着,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
想到这里,池小柒立刻顿住,脸上冰凉的感觉不时向他袭来。
伸手一抹脸颊,满手的泪水。
现在的池小柒真是欲哭无泪,自己的失态肯定被那男人看见了,凭着这几天自己对他的认识,他肯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一会指不定会怎么笑话自己。
池小柒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悲愤。
可是,那男人在见到他的失态后出了房门,池小柒想他是不是可以认为他是在留给他一个自己的空间来舒缓情绪?
池小柒随即摇摇头,绝对不能将一个人看得太好,况且是这样一个身份不明,连真实的姓名也不愿告诉自己的人。
脸上的泪水早已干透,因为戴着面具,也没觉得有多难受,但池小柒还是觉得应该洗一下脸,这般精致的面具,泪痕一定还挂在脸上。
如此想着,他便爬下床,打算打盆水洗脸。
刚出门,便看见多多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逗着风祈玩。
风祈看起来很高兴,前面两只爪子抬起,来回地去抓那根狗尾巴草,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此刻的场景在池小柒看来是别样的温馨,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内心便衍生出越来越多的不满。
他忍不住低嗤一声,找了些热水洗了脸。
再走到他们身旁时,池小柒已经恢复神清气爽。
他用脚尖将风祈往一边挪了挪,便瞪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多多,一直到多多被看得有些发懵,往后退了下,他才满意地将目光收回。
再狠狠瞪一眼风祈后,他一屁股坐在多多的身旁,略带着些骄傲地说道:“那是我的狗!”
多多一愣,随即扁扁嘴将狗尾巴草放到池小柒的面前,很诚恳地说道:“给你。”
池小柒也不客气,一把抓过狗尾巴草,折了两下便扔了。
之后两人一句话也不说。
风祈看着情况不对,只好夹着它的尾巴灰溜溜地跑到石板上晒太阳。
经验告诉它,主人发起火来是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