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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爷爷来了 ...

  •    天黑下后,毛父雇了一顶小轿,把尤送回将军府。毛父特别嘱咐两个轿夫,不准尤下轿,务必把尤一路送进将军府。

      快到将军府时,阿保向尤告辞。尤一听,顾不上“淑女不准抛头露面”,拉起窗帘喊住他:“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回去?”

      “你是夫人,我是男仆,怕辱了夫人名声。在大户人家里,这可是了不得的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呀!我怎么忘了这个点子!”

      “啊?”阿保却一头雾水。

      “阿保,”尤谄媚地对他笑道:“今天晚上子时,你能到我房间来一下吗?”

      “不行。”

      “我命令你!”尤换上狰狞的面孔,“和我家掌柜毛禄有关。你们两个的眼神,休当我是瞎子!”

      阿保沉思一下:“好吧。”

      尤补充:“你从屋后窗子进来,我屋后是池塘,无人看守。以你的轻功一定可以办到。”

      两个轿夫只见夫人跟一个男仆咬耳朵,虽听不清楚说些什么,但见他们亲密度,只觉得汗流夹背,心头一直默数毛父给的银子,念着毛父扔的狠话:“不得传出夫人任何一件事,否则,就算我放过你们,受辱的将军也不会放过你们。”

      快到子时了,尤点亮灯,唤醒陪她睡的织蝶:“我饿了。”

      织蝶不可思议看她一眼,想一下,这位夫人的确与众不同,认命的说:“我去叫春兰到厨房拿吃的。”

      “你忍心叫醒一个正在做美梦的小姑娘吗?别打扰她们了。而且我只想吃你调的藕粉羹。”

      织蝶心头念着“难道我就不会做美梦了!”披上衣服出门。

      “多调一点,我不着急。”瞅着织蝶出了门,尤也披上衣服,打开窗户。阿保早候在窗外。

      无声无息进来后,他问:“到底是什么问题?”

      “好——轻功!”尤先感叹一句,再切入正题:“你怎么认识毛叔叔?”

      “毛?他姓毛?”

      “这是他进了毛家后取的。他以前的名字,他不说。”尤竖着耳朵听着门外动静,对阿保讲起毛禄的故事,“我十岁的时候,有一天在城里玩,忽然下起了大雨。所有人都找地方避雨,却有一个秀才在雨中慢慢走,边走边吟诗——我记不得是什么诗了——我很奇怪,跟着他走出了城。在空无一人的泥路上,他滑倒了。但他并不起来,就那样安然地躺着。我看泥水快漫过他口鼻,就过去,把一根苇管插进他嘴里。他吐掉苇管,说:‘我就是想死。’我硬是把他拉起来,问他为什么想不开,问他的家人,他说没有家,一无所有,所以不得不去死。然后我说,是因为无路可走,才死的吧。他说是。我就让他跟我走,我给他家,做他干女儿。他还是要死。我就不依不挠,又拉又扯,把他弄得很烦,我们两个浑身都是泥水。最后他说:‘你是女孩子吗?’我说:‘不,我是毛每尤。’他问:‘你父母会同意一个外人到你家白吃白喝?’我说:‘怎么能白吃白喝?你当然是凭劳力挣饭吃。你会写字,就给我们记帐本;你会吟诗,就陪我爹参加生意会,赢奖品……事情多得很,也许你会忙得没吃饭喝的时间。’就这样,我把他拉到我家了。”

      “你父母怎么同意的?我听说你父亲是个铁公鸡。”

      “一开始当然是大发雷霆!不过我是独生女,他们都非常爱我。当然这件事很重大,我捡了一个大活人回来。连我娘都在一边说:‘这和捡小洁不一样。小洁一捡回来就是婴儿,就是我们家的人,姓毛的。他是外人……’我就说:‘那改姓毛好啦,就是一家人了。大叔,你没意见吧。’”

      阿保听到此,汗水从惊讶的难以置信的脸滑过。

      她继续说:“他也爽快,说:‘好,我就姓毛。名字就叫禄,福禄寿喜的禄。我帮你们记帐本,元霄、端午、中秋,我会去对对子赢奖品,还可以教小姐念书……’毛叔叔就这样在我家住下来了。他真的很能干!除了记帐本、对对子,他还懂得怎样种植价值高难伺候的药材、树木。他还走南闯北,南货北卖,北货南卖,给我们赚了一条大船。他学问很大,真是天文地理,上下古今,无不通晓……可惜我太笨,他又长年在外,没跟他学多少东西。”

      “真想不到,他还在扬州……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等一下!”她拉住他,“对不起了!”她突然脱掉外衣,露出素纱内衣,同时饿虎扑羊般把阿保扑倒在床上,紧紧抱住他。

      事太仓促,阿保边说:“你这是做什么?!”边挣扎起身,但尤死命缠住他。

      这时织蝶端着碗进来了,见尤和一个男人在床上抱紧纠缠,尖叫一声,吓袅耸种械耐搿?

      “啊——”尤也拉长嗓门尖叫,从床上滚到地上,然后跪起,双手掩面哭道:“被你撞破了!我难守空闺,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不是的!你……”阿保气急败坏坐起来,正要分辩,尤又拉着嗓门,奔出房间,扯开嗓子大叫:“天啦,我偷人,呜,我寂寞难耐,我对不起将军——”

      接下来,尤绕着圈子,把将军府里里外外闹了个天翻地覆、鸡飞狗跳。正难以收拾时,“奸夫”出现,原来阿保就是常委武将军。最后以尤不负责任的昏倒,结束了这场闹剧。

      第二天,毛每尤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常委武。但她被告知将军出府了。跳了几下脚,又转去找司马书香——她记得司马小姐对将军的情谊。但司马小姐的守门小丫环嘟着嘴说小姐生病了,不见客。再去找钱大爷、朱二爷、罗三爷,丹霞监工、城里买料,个个都出府了。

      腿生在脚上,想躲还躲不起吗?不只是主子、总管,所有的仆人躲着她,却又私底下盯着她。那种“偷窥”的感觉,让她,火大!

      但她,是很想得开的。在树上抓两下,就撒完气了。

      不想回屋,不想吃饭,就蹲在池塘边喂鱼。那绿幽幽、粘乎乎的池水里,几十条金色、红色的鱼如恶死鬼投胎般争先恐后抢食,一点儿没有平时听到点脚步声就躲在池底的羞涩。

      “你这蹲大便的动作真难看。”阿保,不,将军大人走过来,单膝蹲在她旁边。

      她不动声色,只是白了他一眼。

      阿保不紧不慢地说:“我娶你是为了清静,但现在才知道适得其反了。”

      她对他冷笑。

      他仍淡然的说:“我们谈笔交易:我给你三千两白银,五艘海运船和熟练船夫,药材和漕运、海运印纸(印纸,类似现在行业的经营许可证)。”

      她瞪着他的冷眼瞬间蹦出金光,眩花了人眼:“要我付出什么?”

      “一半的利润和一直安分做将军夫人直到我出休书。”

      这真是诱惑啊!资金是小事,主要是海运船和漕运、海运印纸,可以和有丝绢印纸、茶叶印纸等的商人合作,走河可以赚三到五倍,下西洋可以赚十到三十倍!

      阿保继续说:“你有常将军做靠山,官府的人会处处给你方便。”

      诱惑!诱惑!

      但尤的目光却内敛了,她不屑的冷笑道:“我坐船飘洋过海辛苦赚钱,你在家下棋看书度日悠闲,还要我分一半的血汗钱!还要老实做有名无分的‘将军夫人’直到被你抛弃!”

      “我马上要去抵御辽国侵犯。我不是商人,不会讨价还价的技筹,这就是我的底价。”

      等了一会儿,她却始终未吭声。

      他叹口气,站起来,强行扶起她:“回屋换身衣服,我爷爷来了。”

      爷  爷  来  了

      常委武的爷爷常挺威,官拜兵部尚书,正三品,太子太傅之一,三朝元老。如今身子骨还十分硬朗,有望再辅佐一朝君王,把官位做上去。他往“浩然正气”牌匾下的太师椅上一坐,尤就看到他背后升起峨眉佛光,照亮了整个大厅。

      盛装打扮的尤被常委武“挽”着,来到常老爷子面前。未待常委武踢她的膝盖窝,她就因纯金镶玉头簪太多过重,头重脚轻的顺势跪下。

      “爷——爷——”既然都跪了,就叫甜些吧。

      常委武轻颤一下,抖掉了一手的鸡皮疙瘩。

      不过老爷子很受用,他眯一下眼,笑了。

      尤从织蝶手中捧过茶,献给爷爷:“爷爷请用茶。”声音极尽轻柔妩媚。

      常委武开始抓背。

      老爷子接过茶,喝了。然后他捂着茶,道:“你在这府里一个月的情况,我已详细问了钱大朱二罗三了。”老爷子眯眼笑道,“你的所做所为真是惊世骇俗啊!”

      “呵呵,只要将军觉得好玩、开心就好。”尤手做兰花指,掩口浅笑道,“古有彩衣娱亲,我借鉴一下,果然将军很受用。”

       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过一会儿,说道:“你们成婚三天后我才知道,本应即刻赶来,但因国事缠身,拖到今日。”他抿口茶,温柔的眼神直勾勾兜住尤,“爷爷虽姓常,却做惯了天下百姓的父母官,不偏私。告诉爷爷,你有什么委屈?什么愿望?我一定帮你实现。”

      尤恍忽了一下,直到常委武冰凉粗糙的手掌抚上她的后脖子。

      “阿保!放下你的手!”老爷子喝道,“即使是你的正妻,大堂之上,不可亵玩!”

      常委武在老爷子凌厉的眼神下退开两步。

      气氛僵硬。

      尤干笑两声:“爷爷说得没错,这‘浩然正气’大堂的确不是拉家常的地方。爷爷,咱们移到后花园如何?我让他们摆上一桌酒菜,为您接风洗尘。哦,爷爷还记得司马书香吗?”

      “司马书香?”老爷子微愣。

      “她是前任夫人的妹妹,现下应该在后花园准备,恭候您呢。”

      “嗯……”老爷子看了尤一眼,“走吧。”

      途中,尤又借“更衣”之名,拉着常委武一块儿开溜。

      “五个!”转到围墙后,尤右手扯下头簪,交给织蝶,左手向常委武比出五个指头:“朱二爷和四个武功高强的保镖,陪我做生意。我就帮你摆平你爷爷。”

      “成。”

      准备后花园洗尘宴的司马小姐最后才款款到来。

      介绍一下,为老爷子接风的除了常委武、毛每尤、司马小姐外,还有尤派人快马加鞭请来的毛父和弧A轿槐人韭硇〗阍绲揭恢巡枋奔洹5笔崩弦右驯怀N浜陀裙嗔艘缓屏耍械阍魏鹾酢5泵负兔唤∈保谋砬楹桶⒈5谝淮渭皇币谎捍蟪砸痪?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老爷子随即恢复常态,只是在趁人不备之时偷瞄毛禄,完全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这是尤暗中观察得出的结论。

      毛禄面容平常,进退有礼,尤心里直乐:不愧为我一直崇拜的毛叔叔啊!

      在刚才“更衣”时,她就追问了常委武和毛禄的关系。常委武老实交待如下:“我不认识他!(尤几乎吐血!)但,我娘死之前和我一起去进香(尤插嘴:几岁的事?常:九岁。),我调皮,骑上一匹小马,小马受惊乱蹦,眼看我就要跌下去了,有个人冲出来,硬拉住缰绳,救下我。(“那个勇敢的人就是毛叔叔吧?”尤兴奋的问。常瞪她一眼:是。)但他只是看了我娘一眼,就走了。我娘也没追他。香也没上了,就直接回家,回家后,娘就病了。然后就是娘死之前,他来了,径直走到娘的房间,坐在床头,握住娘的手,直到娘咽下最后一口气。最后悄无声息的又走了。始终没有人拦他。

      此后,没有人提过这件事,这个人,我有时也以为自己是做梦,梦到一个奇怪的哑巴男人,直到那天在你家又看到他。”

      听完这件事后,尤就派人请来了毛禄,顺便搭上她爹,免得太露骨。

      果然啊,老爷子没再继续大堂上的话,只是谈些琐事,司马小姐一来,他像是舒了一口气,拉住司马小姐嘘寒问暖,司马小姐受宠若惊。

      “常大人,”毛禄终于寻个空隙,硬挤进两人对话,“我寻了一份常氏家谱,做为贺礼,请笑纳。”

      所有人的眼睛都大了。

      常家自唐朝武则天时始封“士族”,起起伏伏数百年,仅有一本常氏家谱,由嫡系长房保管。扬州的常家非本家,而在北方的本家,在常老爷子年轻时,遭辽军洗个干净。常氏家谱自此遗失。而常老爷子,也顶替上了常本家的爵位,从此发达了。

      老爷子接过《常氏家谱》,所有人都盯着他,翻,翻,翻……

      因为角度关系,尤看不见《冢谱》上的内容,但书皮很新,而且封皮上“常氏家谱”四个字是毛禄手迹。再看老爷子的脸,什么表情也没有。

      老爷子翻完最后一页,不动声色把书合拢放下:“让亲家费心了。”

      席间所有人终于缓一口气,活动一下僵硬的骨头。

      口气缓得最长的是常委武。除了他因练功,一口气比常人大外,还听到“亲家”,知道爷爷承认毛每尤为常家媳妇了。

      最得意的是尤。她已经很快记起毛叔叔初来时北方口音很重,有个荒谬的想法正在蠢蠢欲动,能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上人——老爷子吃鳖,真是痛快啊!

      毛父则是最安心的,他的女儿突然转性,终于要安心当将军夫人了,现在老爷子也承认了,虽然毛禄有些奇怪,但总的来说,事情是朝好的方向发展的,有些秘密解不解开都无所谓。

      毛禄的表情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司马小姐则是脸白得吓人,借口不舒服,先退席了。

      老爷子无不可惜的看着她退席,想来他是很中意这位名门闺秀的。待她身影消失后,他才回过头,开口道:“阿保,爷爷知你还惦记着前妻。爷爷一直催你续弦,是为常家着想。想常家在唐朝,在本朝初,人丁兴旺,但辽军一乱,就只剩扬州一脉。”他用悲痛的眼神扫视众人一圈,接着说,“而这一脉,是三代单传!”然后眼睛就在常委武和毛每尤两人之间来回,“现在辽军又攻到幽州城下。阿保,三天后,你就要出发了。想之前与西夏一战,八年才归。如今此战,生死未卜,遥遥无期,不知常家的香火……”老爷子居然落下泪了!

      众人皆惊!

      老爷子举杯站起来:“孙媳妇!”

      尤惊惶不已,屁股如火烧般腾起,双手也捧酒杯,颤得酒洒了半杯。

      老爷子:“这三天!你一定要怀上阿保的孩子啊!”

      尤:“我会为常家香火尽绵薄之力!——但,爷爷,孩子是老天爷赐的。这三天,太紧迫……”

      老爷子笑:“可以用药。”

      尤的眼睛大了:“迷药?春药?”

      老爷子眨眨眼:“皇上特赐的宫廷秘药。”

      尤眼睛闪闪:“我娘家也是卖药的,这种药虽然是禁药,但那只是表面。江湖人都以我娘家的禁药为居家旅行必备!爷爷,把你的药拿出来,咱们来比对比对……”

      轰!另三人昏倒。

      常委武一进尤的睡房,就见丫环满屋的乱窜,他避过抬水缸的丫环,看着拿薄荷的丫环穿过,皱着眉头问背对他正在口沫横飞的毛每尤:“你想干什么?”

      尤吓了一跳,转过身,见是他,抚胸口说:“你干嘛来?”

      “我今晚要睡这儿。爷爷吩咐的。——做个样子。”

      “还好。我正在准备一些解药。你内院里也备一些吧。指不定哪杯茶里就下了药。”尤从织蝶那儿接过一瓶醋,“正儿八经的解药明天我去毛记拿,暂拿些醒神的东西预防预防。”

      “原来你还是很在意爷爷的药啊。”

      “当然啊!一世的清誉啊!”

      “其实我在想,也许我根本不必结婚的。”

      “嗯?”

      “爷爷是只要有孩子,续香火,娶不娶妻都无所谓。”

      “啊?”

      “我们再做个生意,你给我生个孩子,我就写休书,并且那几艘船都送你。”

      尤抱着醋瓶呆呆地看着他。

      常委武问:“怎么样?”

      尤呆呆的问:“生女孩呢?”

      常委武被问愣了,想一会儿,说:“那继续生,直到生下男孩。”

      尤:“我不认为你喜欢我。”

      常委武蹙眉:“对男人而言,不用感情也可以做。”

      尤听后转身就走:“这屋子里任一个丫环,都可以成全你。”

      常委武环视一周,腼腆的丫环垂下红脸,胆大点儿的就放秋波。他朝快出屋门口的尤喊:“爷爷在外头。”

      尤立即转身走回来:“我们来讨论一下我出海的细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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