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天鹅湖 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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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贺延！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他，不过错愕的神色在转眼间就已闪得不见，她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恢复了平日淑女的模样，拎包也顺着滑到了手腕处，“贺延。”
她笑着叫他。
白衬衫的他，还是她记忆中的惯常打扮。瘦了些，苍白了些，然而笑容还是一样的熟悉和灿烂。
两人凝视着彼此，一段日子不见，记忆中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陌生得竟然让人吃惊。
她很安然……
他很平静……
但是，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想。
“好久不见。”他噙着笑，寒暄。
“嗯，好久不见。”她也噙着笑，除了这句寒暄，没其他可以说的内容。
“你才下班？”
“嗯。”
“去超市？”
“嗯。苏菲今天不在。”
……
二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面对面地站着。旁边的马路上，川流不息地驶过许多的车子，人行道上来来回回的众人，行色匆匆。华灯初上，夜色中那些尾灯只是一瞬，立刻就湮没在了车辆的海洋中，再也不见。
过了片刻，贺延蓦地笑了出来，一手挠着后脑，“我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他笑着，眼里却藏着感慨，注视着她的那一瞬，仿佛还闪过了什么埋藏的很深的感情……没等她没看清，他已将所有的情绪，收好不见。
“小叶子，对不起。”他忽然冲她鞠了一躬，她愣在原地，看着他浓密的头发在眼前低下来，脑中几乎一片空白。
“对不起。我没有解决好家里的问题，让你受委屈了。”他的腰弯得更深，头发在风里轻轻动着，“对不起，小叶子。”
他的重复让她内疚到心里酸涩，平复了很久心情，她才尽量平静地开口，“贺延，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不过，无论如何，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这样的说法多么虚伪，然而面对着这样的贺延，划清界限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是朋友么，”他低着头，好一会才抬了起来，将视线集中在了身侧路段的车流上，他轻轻点了点头，“嗯。我们还是朋友。”
叶光笑着，勉强地笑着，然而，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他冲她挥挥手，转身离开，那个和平常一样的灿烂笑容，几乎定格在了她的眼前——
“小叶子。再见。”
再见。贺延。
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在他没有回头的背后，叶光缓缓地蹲了下来。刚才在贺延低下头对着的地面上，瓷砖上的尘埃，印出了不太平常的亮光。
她伸出手指，轻轻擦过，果然——
一片水光。
是他的眼泪吗？
在终于分别后，他留给她的，眼泪。
叶光咬住唇，很久很久，轻轻地叹了口气。
日子很快地滑过。
叶子黄了，然后落了；生命中没有了意外的打扰，叶光平静地揭过了一页页的日历。
走掉的，是她的青春；留下的，是一片模糊的灰色。
她偏着头，懒洋洋地看向窗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天空静静地飘起了雪花，漫天的白色覆盖下来，轻柔地抹掉了人间所有的印记。一如，她如何抹掉了贺延；一如，她如何被洛绎抹掉。
用手轻轻支着额头，叶光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短短的七天，如今想起来，仿佛只是个淡淡的梦境。记忆中他的气息恍若青草，但在那件外套上，除了她衣柜里的樟脑丸，闻不到其他的半点气息。
她是个傻子。沉迷于梦境中，只想自己不曾醒来。
如此想念，却终于，只能沦为怀念。
敲门声惊醒了她，叶光连忙起身回头，在瞬间换掉了自己出神的感慨，挂上了最标准的笑容。
八颗牙，灿烂而具有亲和力。
护士长冲她点点头以示赞赏，“叶光，小路今天请假了，洛医生那边今天由你去跟。”
“好的。”她点点头，抓起桌子上的病例簿，轻快地向门外走去。
那天的交集，也许是洛之觉得她不识好歹，也许他认清了她的本质是个张牙舞爪的“泼妇”。反正在那之后，洛之再也没有找过她的麻烦，他们恢复了之前陌生人的关系。偶尔在路上遇到了，她鞠躬行礼，他也以一贯的绅士风度轻轻微笑点头。
但她开始下意识地留意洛之，既然他曾经和她有着曲曲折折的关系，在日常的工作中，他的细节，总会让她不经意地记住。
看的越多，她就越发感慨。
洛之和贺延，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而这两人正好可以代表了富家子弟的不同的极端和典型——贺延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孩子，单纯，任性，不太会顾及身边人的想法；洛之十分成熟，绅士，风度翩翩，上进而有才华，虽然和别人接触不多，但能给每个人都留下极好的印象。
他们间，是男孩和男人的区别。
而叶光所感慨的，并不是这一点。和洛之接触的越多，就越发现了这个人的深不可测。而作为洛家下一代接班人的他……
他，一定很辛苦。
她跟在洛之的身后，他穿着白大褂的背影，看上去并不是很强壮，相反，甚至有几分瘦削。然而，在她眼里看来，他却像是一堵高不可攀的屏障。
他将一切都隐藏在了淡淡的笑脸下。和任何人都能够顺利地和睦相处，他在自己和所有人之间，垒起了无形而混沌的高墙。
她根本猜不到，在墙的那一端，会是怎样的风景。
那么……洛绎呢？他是不是也一样觉得很艰难？面对着看似毫无野心的洛之，他能做些什么？会做些什么？
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晃掉了脑袋中乱七八糟与己无关的想法，下意识地看向了窗外。雪还在继续飘着，无声无息，地上已积了薄薄的一层。
整个世界变白了。她毫无意义地想。
走在前面的洛之偏了偏头，玻璃上影影绰绰，模糊地映出他们两人的身影。他忽然停下了步子，神游天外的叶光完全没有提防，迎面一头就撞了上去。
这一下撞得极狠，他的肩头硌痛了她的鼻子，捂着脸，她整张脸又疼又麻，鼻子更是酸酸的，仿佛有鼻血要缓缓地流出来。
手中的病例簿，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洛之看着她，伸手就要碰到她的下巴，“我看看。”
“不用了，没事。”她捂着鼻子和嘴，后退一步，狼狈而含糊地回答。
“我看看，”他坚持地抬起她的脸，掰下她的手。
“真的，不用了！”她一字一顿，努力地推开他的手。虽然和洛之并没有什么交情，但直觉的，她不想让他看到狼狈的她……满脸鼻血的她……
他忽然停住了动作，低着头凑近了她，轻轻在她耳边说：“笨蛋。”
叶光愣住，他的笑容在她眼前放大，热热的液体从她的指缝间缓缓地流了出来，而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连仰头都忘记掉。
这个笑容，和他平常的皮笑肉不笑有着相当大的区别——一样的牵动嘴角，一样的眉眼弯弯，然而他的笑容，却在瞬间让她忘了外面正是白雪皑皑。那个神采奕奕的霎那，仿佛春暖花开，仿佛寒冬已过。
他的笑，有如芳草。
在她愣着出神的瞬间，他已经拉下了她的手抬起了她的脸，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随身带的药棉塞进了她的鼻孔，再拿湿纸巾擦了擦她脸上和手上的血渍，黑黑的眸底，写着她看不懂的温柔：
“好了。”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天鹅湖 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