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情深我自拼憔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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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是世间最令人煎熬的事情。
如果一定要找出比等待更残酷的事情，那就是双重的等待。
任平笙现在就在这双重的等待之下坐立难安。
他等待着陈静舟，期待他能带回楼心月平安的消息，他也在等待着段秋淮，等待他清醒过后的雷霆之怒。
陈静舟送走楼心月他有五成把握，而安抚段秋淮，即使恢复成钟离玉的身份，他也一成把握都没有。他无法想像段秋淮知道了一切后会如何，而自己又要如何做。
他转头看向段秋淮，此时的段秋淮静静地仰卧在榻上，连呼吸之声也几乎微不可闻。忘忧斋一片沉默，这沉默仿佛一块不停长大的巨石，压在任平笙的心头，教他不堪重负。
他想把心中的千头万绪理一理，可往日引以为傲的镇定冷静却被各种千奇百怪的念头形成一股洪流冲了个无影无踪。
他在架上找来一本词集，可是茫然地瞪着那些黑字半晌，却全然不知道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看西洋钟，那两根长短不一的指针仿佛被凝固了一样，明明已过了很久很久，却舍不得走一步。
他踩着厚厚的地毯无声地徘徊，一圈又一圈，每走一圈都仿佛向自己身上加了一道无形的绳索。
走了几圈，任平笙就感到口干舌燥，来到桌前倒了杯已冰冷的茶一饮而尽，满嘴的苦涩，而心中却有一堆火越燃越烈，两只手里仿佛攥着两团一跳一跳的火焰一般灼热。放下杯，他走到琉璃屏风前，将一只手试探着贴在寒冰一般的琉璃上，想知道能不能借此驱赶那份不适。可望着屏风上段秋淮风骨挺拨苍凉的字迹，和那一句句痛碎心肠的词句，他忽然悲从中来。
明明他与淮哥两个人心中都将彼此看得那么重，可为什么相逢之后却一直彼此伤害？
两滴清泪潸然而下，任平笙摘下眼镜拭了拭泪，顺手将眼镜放到一边的多宝格上，倚着屏风抱膝坐在地上，回想着重返北平后的点点滴滴，忽悲忽喜，双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不知道过了多久，任平笙忽然觉得后背发凉，那种寒毛倒竖的感觉，就仿佛一只白兔被老鹰盯住的感觉，不需要抬头看，仅凭着对天敌的敏感就知道自己该逃命了。
他缓缓回头看向身后的床榻，果然，段秋淮已坐起身，正目露寒光地盯着自己。
任平笙强抑住急促如鼓的心跳，站起身，来到床前。
段秋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冷冷地问道：“你给我下了迷药？”
任平笙垂下头，半晌低低地应了一个字：“是。”
段秋淮更冷厉的声音传进耳中：“你留在这里，那是谁去救楼心月？……难道，是——陈静舟？”
任平笙再低低地应了一个字：“是。”
段秋淮半晌无语。
任平笙悄悄抬眼去望，段秋淮猛然仰天大笑起来，吓得任平笙身子一颤。
段秋淮狂笑数声后，苍凉至极地道：“我以为自己拼杀到今天，终于再不用怕失去什么了，可是，先是妻子改嫁了我誓死追随的义父，然后又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倾心相恋的情人和亲如手足的朋友，哈哈，我到如今一无所有，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这世间还有比我更可笑的人么？”顿了顿，他猛地仰头一声大吼：“还有么？”
伴随着这一声大吼，段秋淮的眼角滑落了两滴大大的泪珠。
任平笙惶急地摆手：“不，不是的，我和静舟都没有背叛你，我一直在这，静舟也会回来，我们都会留在你身边的……”
段秋淮冷笑道：“没有背叛？你选择救楼心月就是背叛了我，静舟选择帮你就是背叛了我，留在我身边又怎么样？我还敢再相信你们吗？你们还值得我再相信吗？”
任平笙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幽幽地道：“可是，明知留下会面对你的怒火与惩罚，我们都还是选择留下，难道，这不能证明我们的心吗？”
段秋淮毫不留情地道：“也许我会再给陈静舟一次机会，可是你，我再也不敢相信了！你从开始就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一次次退让，一次次付出真心，可你又如何待我呢？我以为我找到了可以倾心相恋的人，甚至为了你不再寻找玉儿，可是每每到需要你选择的时候，你舍弃的从来都是我！何文雅、燕平亭、楼心月每一个都是你的至亲知己，只有我段秋淮，从头到尾都只是个冤大头！人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先是娶了个婊子做老婆，结果被一脚踹开，我心里想，这是我的报应，她去就去吧，还有任平笙在我身边……结果呢？结果我又被你这个戏子骗得团团转，竟然还去相信你跟我有什么兄弟之义，被你一口一个‘大哥’叫昏了头……”他喘了一口气，冷笑道：“我真是油蒙了心肝，瞎了眼！我就活该沦为这世上的笑柄！”
段秋淮说完最后一个字，脸色苍白，全身颤抖，可见他已痛心疾首到了极处，这些他用来伤任平笙的话又何尝没有伤到他自己！
任平笙的脸色极苍白，比段秋淮还要苍白，但极平静，最起码比段秋淮想像中要平静得多。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大哥……”
段秋淮立即打断他：“别叫我大哥，你不配！”
任平笙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唇角，心中一阵绞痛，好半晌才重新鼓起了勇气开口：“我知道就算我此刻发誓赌咒也已无济于事，这一次是我做错了。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都放在心里，只是……我以为不管我犯了什么错你都会包容我……”
段秋淮点点头，冷笑道：“我不得不佩服你，每一次都会用你动人的言辞打动我的心，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能给我一个不得不做的理由，偏偏我笨得很，每次都吃你这一套，我付出真心，你付出的永远只是如簧巧舌，我连一句明明白白的承诺都没得到过，竟然死心塌地到现在，天下还有谁比我更傻更笨更白痴？”
明知道段秋淮此刻怒极之下必然口不择言，可是任平笙还是被他的言语刺得心如刀割，狠狠地握拳让指尖深深刺进手心，他低声问道：“如果现在我许诺，你还肯相信吗？”
段秋淮冷冷地问：“你说呢？”
任平笙阖了下眼，抬起头望着段秋淮，没有眼镜遮掩的明眸清澈如水，闪亮如星：“那请你教我，我现在如何做才能证明我的真心？”
段秋淮向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
任平笙犹豫了下，偏身坐到榻边，拉近了与段秋淮之间的距离。他心中已隐隐猜到了段秋淮会要求什么，心中有如鹿撞，呼吸也急促了。
段秋淮轻薄地勾起他的下巴，目光从他咬得红滟滟的唇上移，一直移到他盈盈的双眸，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轻而恶毒地道：“就算现在你脱光了爬上我的床，我也不会再相信你了！”
说着，他一把推开了任平笙，跳下床去，尽管因为迷药的后劲脑子里还是掠过了几道眩晕，但他仍然站定了身子，没有看一眼跌倒在床上的任平笙，他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留下，想要拖住我给楼心月足够的时间逃走是吗？哼！”
他走到梳妆台前，拿起电话，却发现里面没有一点声音，心知任平笙必然做了手脚，便冷笑了一声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任平笙哽咽的语音：“如果我的清白也不能证明我的真心，那么我情愿用我的生命来证明，你现在尽可以离开，我会留在忘忧斋等你回来，希望你回来的时候能相信我和……我的爱。”
段秋淮的身形凝固了，犹豫了片刻，他回过头。
任平笙端坐在床上，高高的扬着头，面容惨淡，眼中却闪着晶莹的光芒，段秋淮回头那一刻，有两滴珠泪无声地滑落。
段秋淮定定地望着他，一语不发。但他知道自己又动摇了，任平笙从来不会威胁任何人，因为他说过的话他从来都做得到。
任平笙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着，眼中不断滑落大颗的泪珠，雪白的西服衬得他清丽如玉芙蓉，而他颊边的泪珠就仿佛花蕊上的晨露。
段秋淮低低地咒骂了一句，仍是大步走出了房间。
任平笙颓然倒在床上，痛哭失声，他终究是输了！
这一输，他永远的失去了淮哥……
片刻之后，任平笙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接着脸上被覆盖了一块柔软的毛巾，接着他听到了段秋淮的声音：“一个大男人，哭得跟女人似的，你也好意思？”
任平笙移开脸上的毛巾，段秋淮的脸庞就在他朦胧的泪眼前，他顾不得许多，一把抱住了段秋淮，放声痛哭。
段秋淮紧紧抱着任平笙，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短短半天，他对任平笙由爱到恨、由恨到爱转了一大圈，这中间的转换是天地之隔，其中的爱恨交织折磨得他心神疲惫，即使到此刻，他还在恨自己的不争气，气自己终究无法对任平笙狠下心，而一想起楼心月，他也仍然耿耿于怀……
终究还是要给任平笙些惩罚，教他再不敢犯错！
段秋淮脸上掠过一道邪邪的笑意，轻轻推开任平笙，拣起方才被任平笙丢在一边的毛巾给他拭泪，一边道：“好了，好了，不要以为一直哭就可以蒙混过关，我既回来给你机会，你是不是也该兑现你的证明了？”
任平笙一下子止住了哭声，睁大了哭得红红的眼，怔怔地盯着段秋淮一下就低下了头，接着脸上就立时浮现出大朵大朵的红晕，到最后连颈子都红了。
段秋淮将头靠到他肩头，向他颈间轻轻呵着热气，轻笑道：“你应该知道我有多想的，从上了战场到现在，我连一个女人都没碰过，更不要说男人了……”
任平笙的脸已红得着了火一般，他轻如蚊呐地道：“我……我既应了你，就不会抵赖……只是……只是……”
段秋淮立时冷了脸：“怎么？你还有‘只是’要说么？你的‘只是’是我最不想听的两个字，这辈子都不想再听！”
任平笙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他：“可是……”
段秋淮被他气笑了，不说“只是”就换成“可是”？
任平笙怕他还要抱怨，伸出一只手指压到他唇上：“我只有一句话要说，就是……你不能生气……”
段秋淮有些不解，与任平笙亲近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为什么自己还要生气？
任平笙继续道：“只要你答应我不生气，我、我就……就……”他脸一红，又低下头去。
段秋淮含住任平笙那只纤长白晰的手指，含糊道：“我……答应……”
任平笙只觉得一阵酥麻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全身，不由得低低呻吟了一声。
段秋淮还不肯放过他，松开他的手指道：“脱衣服吧！”
任平笙又睁大了无辜如小鹿般的眼瞪着他，段秋淮轻轻一笑，问道：“还是我帮你脱？”
任平笙的脸上火辣辣的，仿佛七月里吃了干辣椒，狠狠地闭了下眼，将心一横，不去看段秋淮促狭的笑脸，伸手解开了西装的纽扣。
雪白的西装外套扔到了地上，接着是雪白的丝巾和衬衫。
教段秋淮诧异的是，衬衫里面，不是想像中的凝脂玉肤，而是一件近似于肌肤颜色、质地奇怪的皮衣，而且找不到纽扣。
“这是什么？为什么你要贴身穿一件这么奇怪的衣服？”
任平笙深深吸了口气，在腋下找到皮衣的粘连处，一点点撕开，直到那皮衣再也掩饰不住他曼妙的曲线……就仿佛一朵美丽的白莲缓缓绽放……
“……任、平、笙！”
“……你、你明明答应了不、不生气的……”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情深我自拼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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