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幸福的颜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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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做手术前的准备工作，忍足侑士先是来到病房察看，却瞧见房里一片凌乱，小熏呆呆的坐在地上，表情麻木空洞，像是掏去生命的陶瓷娃娃，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看了又是揪心又是难过，连忙一把抱起，她的身子竟轻如羽毛。“小熏，你怎么坐在地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久，她木然的眸子对上他，忍足心一痛，为着那眼中的死寂和漠然。他以为她忘了他，压下舌尖涌上了的苦楚，忍足刚想向她介绍自己时，却发现自己的手竟被死死的拽住。
喃喃的昵声让忍足怔了怔，他不敢置信的瞪着她，话语中有着显而易见的颤抖，“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侑…士……侑士……”宛如浮木般紧紧的拉着他，千夜熏小小的身子剧烈抖瑟，她目眶含泪，忧伤的哭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他走了，带着我折的星星，走的远远的，他不要我了！”剩下的只有他为她折的星星。
手背覆住眼帘，她哭得哀戚，晶莹的泪水爬了脸庞，声音说不出的嘶哑激动，“他又骗我！一直在骗我！说好等我的答案，他却走了！骗子，大骗子，我恨死他了！！！”
“你，恢复记忆了？”小心翼翼的求证，忍足侑士不舍的环抱住千夜熏。她哭的那么伤心，那么难过，让他见了也好心痛。同时，心中又升起一股极度不安的错觉，这么突然的恢复记忆代表着什么？是好还是……坏？
忍足知道她在哭什么，但是他不懂，曜黑不是对他说只出去一会儿吗？说什么是送小熏的礼物。现在是怎么回事，他离开了吗？思及其，一股愤怒涌上忍足的心头，该死！曜黑那混蛋一定欺骗了她，许下什么不切实际的话来！
忽而感觉怀里的人一静，低头一看，大惊，连忙扬声大吼着命人准备手术。忍足仓惶的抱起她跌跌撞撞的冲出病房。他现在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恢复记忆了，那根本是回光返照！该死，小熏不能有事啊！
在他的怀里，千夜熏的脸色死灰一片，嘴唇青白无比，她的手紧紧的揪住自己的胸口，闭着眼，冷汗湿了全身。已然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她，只是反复的呢喃，“你又骗我，你又骗我……”
手术室
“忍足医生，不好了，病人的血压、心跳、呼吸急速下降……”
“准备急救措施……”冷汗滑过额际，忍足的下颚紧绷，死死的瞪着手术台上，还在自言自语的少女。心痛到极点，他扬声大吼，“该死的，不是让你们打了麻醉剂吗？！病人怎么还会有意识？！”
众人被吓了一跳，第一次见到忍足医生如此失常，同时也突然发现，他的脸色其实不必少女好看几分。其中一个护士怯怯的出声回答，“已，已经打过了，不只麻醉剂，连镇静剂也打了。”
该死的，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忍足看着一直叫唤着 ‘曜黑’的小熏，忽然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慌然和恐惧，脑袋竟一时空白，头一次失了冷静。
“侑士……我想见曜黑……”原本还在半昏迷的千夜熏，竟然清醒过来。洁白的额际布满冷汗，她半眯着眼，拿去氧气罩，虚弱的看着他，声音轻到不行。
见他只是愣愣的瞪着自己，她喘了几口气，再次祈求，“侑士，求你……我，我想见……曜黑……我想见他……最后…一面……”她有预感，若是闭上眼，怕是以后都看不到了。
哐啷一声，忍足手中的手术刀掉落在地。手术室里一下子安静无声，只听见千夜熏微弱的喘息声，仿佛在挣扎着，拼命的维持着最后一丝意识。
“把我的手机拿过来……”低低的吩咐着身边的助理，忍足垂着头，死死的抿着嘴。
“诶，可是……”
“我去。”突然发言的是玛利亚护士长，忍足看了她一眼哽咽的模样，没有说什么。
当玛利亚护士长离开后，一时之间，众人只是心惊的看着青筋直冒的忍足侑士，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出去。”不一会儿，冰冷的声音在手术室里响起。
“可是，忍足医生，手术……”有人不怕死的询问。
“我让你们都出去！怪罪下来由我负责！”呲裂着双目，忍足侑士狰狞的对着众人吼道，完全没了傲人的冷静与沉稳。
不一会儿，手术室里只剩下他自己。忍足沉默的看着千夜熏，脱去橡胶手套的手，轻轻的抚着她冰冷的脸颊，他半跪在地，嘴唇轻轻的贴在她的耳畔，“小熏，小熏……醒醒啊……”
然而，手术台上的少女宛如沉睡般，没有任何知觉。忍足不相信，他开始小心翼翼的晃着她的身子，摇醒她。“小熏，别睡了，你不是想见曜黑吗？快醒醒……”
眼前似乎变得朦胧，忍足侑士全然不在意，只是珍惜的握着她冰凉的手放在唇边细吻，任由自己心脏处破了一个大洞，血液正涓涓的流淌着。
身后的门再次推开，玛利亚护士长匆忙的拿着手机，赶来时就瞧见这幅辛酸的景象，不由眼泪涟涟。
她是护士长，虽然看惯了生老病死，每天医院里死去的人也不少，但是小熏却是让她最疼爱的孩子，总是喜欢任性的撒娇，现在看到她苍白的模样，玛利亚不由心疼又伤心。
忍足侑士没有回头，只是不断摇晃着千夜熏，“小熏，小熏，我不知道曜黑在哪里，你不是要见他吗？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帮你去找他好不好？小熏……你说话啊……”
回答他的是寂静的一片，以及滴滴答答的心跳器。忍足侑士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打在了怀中人苍白的脸上。
眼皮轻轻颤抖了一下，慢慢的，就在他感到无力的时候，千夜熏睁开了眼睛。迷糊的焦距好一会儿才对齐，然后看到了忍足的眼泪，正悄无声息的坠落。
“……不…哭……”微弱的声音让忍足一怔，巨大的喜悦让他情不自禁的抱紧她，“小熏，你醒了，你醒了！”
千夜熏没有回答，只是用力的举起手臂，凉凉的指尖碰触他的脸颊，“……不哭，不要哭……关西狼……不可以…哭……”
“好，你醒了，我就不哭。”沙哑的低喃，忍足侑士把手机取过，放进她手心中，急促的说话，“我不知道他哪里，只知道他回日本了，你可以试试看联络别人，问问他的下落。”
静静的看着手机，她轻轻应了一声。想拨打电话，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她看向忍足，有些艰涩的喃声，“…侑士……痛…我…没力气了……电话……”
他一呆，随即惊慌起来，“身子痛？是哪里痛？我帮你，我帮你……”忍足的话哽咽的说不下去了，痛又如何？他根本没办法减少她身上的疼痛！
“电话……帮我……”吃力的凑近他的耳边，千夜熏慢慢的喘息，平复了一会儿，她轻念着数字。她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曜黑回日本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想救她，但是他的能力皆为自己散尽，现在只有那个人可以帮他……
“嘟……嘟……”很长一段时间的等待着，千夜熏都半闭着眼，下唇轻咬着唤起自己迷离的意识。“嘟……喂，你好，请问你找谁？”
“…曜…黑……”电话那头的四月一日君寻，在听到虚弱的女声时不由怔愣，“诶？曜黑桑？”真巧，怎么回事，曜黑才刚来店里，就有人打电话来找他了？而且，这声音……好熟悉……
“阿寻…找曜黑…阻止…他的愿望……”好不容易连续的说出几个词句，千夜熏感觉到脑袋很痛，呼吸又差点喘不过来。
“小熏？！！！！”听到特殊的称呼，四月一日总算猜出来，并同时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他一边拖拉着长长的电话线，一边冲到侑子的房中。“侑子小姐……有曜黑桑的电话…是小熏打来的……”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千夜熏抿紧了唇，果然是这样吗……他又想……
许久，话筒仍旧寂静一片，但是奇异的，她知道曜黑在听，那清浅的呼吸声正极力的遮掩着，就怕她知晓。
“曜黑……”轻轻的呼唤，电话那边还是没有声音。
她垂下眼帘，开始无声的流泪，声音柔软，“曜黑，我想到答案了，可是又骗我，你说你会等我告诉你答案的，但是我想到了，你却不在身边……”
“…………”
“曜黑，那是我送的对吗？那对漂亮的耳环是我送给你的，我猜对了是不是？”
“…………”
“你说过我猜对的话，你会送我一个奖赏。但是我不要你的奖赏了……”
“…………”
“你把我送你的星星拿走了，却留下你为我折的。我数过了，364颗，只有364颗，你要我天天幸福，可是你看，少了一天，我的快乐，我的幸福就不完整了，你回来再为我折好不好？”
“…………”
“还记得吗？你答应过我三件事情，第一件是你不许恢复记忆，第二件是那次医院里要你永远离开，但是你都失去信用，打破誓言了。明明恢复了记忆，却依旧假装的呆在我身边，明明让你离开了，却还是偷偷的跑到英国来照顾我……”心好痛好痛，自己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傻瓜。
“…………”
“那么现在，最后一件事情，我要你答应我，不能再赖皮，不能有任何借口，任何理由，一定要做到，不然就罚我永生永世饱受锥心之苦……”
“…………”
感觉到电话那头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千夜熏低低笑了一下，她知道他在生气，很生气很生气，他是那么在乎她，小心翼翼，万分珍惜的守护着她。怕她痛，怕她疼，怕她伤心，一直都拿性命护着她。
但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够逼他答应。他不舍她痛苦，她又何尝不是？
“曜黑……我不喜欢天荒地老……不喜欢…海枯石烂……”眼前的视线似乎有些变暗，心里好像突然沉静下来，意识不自觉的开始瓦解。她一手轻握电话，另一手却下意识捏紧忍足的衣袖。
“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喝水，吃饭，睡觉的时候，你会陪着我，晴天，雨天，雾天你也会陪着我，帮我打伞；我走路的时候，你走在我左边；我发呆的时候，你会逗我笑，让我有精神；我说话的时候，你会静静的听着……”她一直记得，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他说过的每一个承诺。
“曜黑……你说过，我们结发连理，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永不分开的……所以……不要死……不要……死……”不要为了救她而断送性命，她太了解他了。曜黑会去侑子的店里，定是想用性命交换来救她。她不要，不要……
“曜黑，我爱你，千夜熏爱曜黑，很爱很爱……很…爱……”她把曜黑送给她的话用来回送他，她的声音逐渐转轻，到最后近乎是呢喃。
砰的一声，原本握在手里的电话，因为突然松开而摔在地上，千夜熏就这么突然睡着了，闭着眼，悄无声息的躺在忍足侑士的怀里。
微微颤颤的晃着她的肩，忍足开始发抖，抖的很厉害，泪水一滴滴滑落在她脸上。“小熏……小熏……”她的身子冰冷，任由他如何拥抱都暖和不起来，手术室中的心跳器早已停止，屏幕上留下一串长长的直线。
“不公平……你好不公平……你忘了须王环，忘了凤镜夜，忘了不二周助了吗？难道我们大家，你一丝丝都不留恋，到最后，你在乎的人只有他吗？……”忍足侑士突然抱着她，如同孩童般哭泣起来。
是惩罚，好大的惩罚。他们一直在逼她，逼她放开她爱的人，逼她得无法幸福，逼她得快乐不起来。所以，到最后，她把所有人都抛弃了，她从来都在为别人着想，而今这最后一次，她自私的只为自己想，自私的只在乎曜黑一个人。
她，真的好自私……而他们，却无权怪她……一切……都是他们逼得……
手术室内传来阵阵的哭泣声，悲哀绝望到极点，忍足侑士就这么一直抱着浑身冰冷的千夜熏，僵硬着身子，一次次唤着她的名字……
医院外，灰蒙蒙的天际似乎有些阴沉，零星的雪花却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原本该是在一二月份下雪的日子，却足足提前了三个月。
11月的伦敦，大雪弥漫，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雪白，渗人的寒风窜进衣内，肌肤寒冷刺骨，胸口莫名冰凉。而天空的雪花，却像是哀伤的眼泪，一点一点哭泣着……静静坠落……
……………………
日本
“下雪了……”壹原侑子抬眼看着天空，黑红的眼静凝着雪花，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转过脸，看着眼前拿着话筒的人，脸上表情死寂，呆呆的发愣着，竟不知在哭还在笑。
“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永远在等着一个人。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人让你等。曜黑，你曾以为你一直在等她，又何尝想过，她也在等你……一直在等着你出现……”
“侑子……”沙哑粗嘎的如同枯木，曜黑垂着头，在他的手心里有一颗熟悉的星星，纵使看不见，他也知道那是自己折的。曜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藏在他口袋里的，耳边不由嗡嗡的想起她的话。
‘你把我送你的星星拿走了，却留下你为我折的。我数过了，364颗，只有364颗，你要我天天幸福，可是你看，少了一天，我的快乐，我的幸福就不完整了，你回来再为我折好不好？’
曜黑的眼不由湿润起来，泪水如小蟹般爬满脸颊，打湿了狰狞的疤痕。
风中传来他低低的呓语，“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会等你……”都说为爱而爱，是神，为被爱而爱，是人。他从来都不奢望做神，也不期望自己是神，曜黑只想做人，一个可以爱着她，守护她到终老的平凡人。
“侑子，刚刚的话还算数吗……”
嘴角勾起，壹原侑子妩媚的轻笑，“现世的身体，星世的命运，天世的灵魂，这一切都不可逆转。然而，跳脱了这一切，痛苦，思念，欲望，悲伤，所有的感官都随着心而改变，心之所向，则无所畏惧，所要的，不过就是如此。”
绿眸对着她，侑子只见曜黑的嘴角，轻轻扬起一抹弧度，笑得美丽绝艳，就连那条丑陋的疤，都无法遮去他漂亮精致的笑颜。眉目弯起，低柔的声音如温水般惑人，他说，“我不会死，而她，也不会死，我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相伴终老的……”
熏，我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相伴终老的……
………………
一个月后
“叮铃……”中华街上，一家红墙绿瓦的店门被推开。
伴随着清脆的门铃声，店主D伯爵摆上迷人的笑容，一双紫瞳金眸的眼睛闪烁着妖异的流光，他笑容可掬的迎上客人。“欢迎光临……”
“客人想要些什么？”身着红艳旗袍的他，打扮妖艳迷人，声音中带着一丝蛊惑甜。
“那个，只想要一个‘普通’点的宠物！……”那人笑嘻嘻的答道，柔软细腻的银蓝发丝高高的束起，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系在发辫上的绛紫色缎带垂了下来，带着一缕幽香。
她扬起笑容，继续说，“比如说是一只黑猫，有着绿色的像宝石一样的眼睛。会变成人形，带点冷冷的气质，有严重的洁癖，还要会烧一手好菜，会调好喝的蜂蜜水……呃，对了，人形要长得漂亮，一定要是那种会让人流口水的精致面貌……还有就是要有一头长长的银色发丝，喜欢穿白衣，有时爱耍便扭……哦，对了，他还要会折星星，名字最好是叫曜黑……老板，你这里有这么‘普通’的猫吗？”
D伯爵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这叫普通？！这这这能叫普通？！美丽的指轻轻的按了一下头疼的额际，他笑得有些僵硬，“小姐，我这里是宠物店，只卖宠物。”
“我知道啊。”无辜的眨着杏眼，少女有着和伯爵一样的异色瞳眸，不过是一金一银。她漫不经心的从包里取出一盒甜点，晃荡在D伯爵面前，“所以呢？”
蛋糕甜美香溢的气味让原本高贵雍容的老板，立刻闻‘甜’变色，笑容腻的仿佛要滴出水来。D伯爵的双眼死死的盯住那盒西点，连带着语气也变得讨好。“所以…当然有啊……你瞧，他不就站在幕帘背后嘛……”
反射性的转头看去，一只素白如玉的手轻轻撩起帘子，随之慢慢走出来的是一个漂亮精致的人。银色的长发，绿色的幽眸，惊艳的五官，此人穿着一身洁白似雪的衣衫，正定定的看着她。
忽而，他对着她露出一抹笑容，如银月般光华四射，绝代万千。
金彩的阳光从窗口围拢在他的周身，一对烟晶色的耳坠闪烁着迷离的光彩，在他的怀里，是一瓶有着许多缤纷颜色的纸星星，正静静的装在透明的玻璃瓶中。
他向着她伸手，雪白的掌心上是一颗小巧七彩的星星，依旧还是边角模糊，东倒西歪的模样。
他说，“我叫曜黑……”
他说，“我在等一个人，我欠了她一颗星星……”
他说，“我等的人叫熏……”
他问她，“是你吗……”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幸福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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