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天》傅尘瑶

6、伍

　　【伍：记忆中无花树的传说】
　　扶风还记得那是一个无风的夜晚，尚是孩童的他飞上了一棵玉树的横斜而出的枝杈，嬉笑地抱着枝头坐下，回头望静坐在树下忘尘石上静思的司晨长老。
　　“扶风。”长老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莞尔的笑意，忽然又低眉长叹一声，说道，“扶风，在祭日坛这么多年，可有人告诉过你关于嫣然的树种。”
　　扶风郑重的点头。“嫣然之树分为三种，花树，玉树，以及嫣然仅有一株的无花树。”
　　长老仍在叹息。就在那个星光遍地，长老的叹息声满耳的夜晚，扶风第一次听到了无花树的传说，从此深深地刻在脑海，一时不曾忘怀。
　　在嫣然刚成混沌之状时，嫣然的树仅有两种，花树和玉树。而在千年之后，却突然凭空地出现了一棵无花之树。最早发现它的是一个觅花浪人。觅花浪人是嫣然的又一类处于比较低层的半仙，他们的职责就是遍寻嫣然一国，寻找适合的花种，以便培养具有更加强大灵力的蝶种。
　　而这一位发现无花树的觅花浪人就叫作皓凡。他在周游到五荒山一带的时候，非常意外地在一片荒芜中，竟然看到了一株千年老树。它就像一个历经千年风霜的老者，孤立在被人漠视的一脚，却仍然倔犟地把鲜花绽满它的臂膀。看到它时，皓凡浪人又是惊喜，又是好奇，但是当他雀跃着欺近时，那满树斑斓的繁花却在那一刹那全部飘落。一时间，就仿佛天地之间飞扬起了一片缤纷的花雨，在皓凡浪人的身前身后飘落，团团地将他围绕。
　　直到皓凡晚年，倦然地靠着自己家门前的那棵花树的时候，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一幕落花成雨的绝世美景。而或许就是由于那一场绝世的花瓣花落尽了它千年积蓄的花朵，
　　在那日之后，苍翠的树干上，便再也没有看到过一个花苞。
　　从此，无花树的传说在便在嫣然的人民口中蔓延开去。
　　时间在这之后，又过去三百年。那一年，嫣然整整刮了一年的大风，吹得一国上下的花树繁花纷落，花枝欲断。狂风呼啸，似是一个发狂的老者在临终前发出地声嘶力竭的嘶吼声。“归去来兮，归去来兮。”
　　当时驻守扶风天的扶风祭司以为是有怨灵作崇，携同长老宜天祭上占星坛，却居高临下地望见一个彩衣男子从城中狂奔而来，冲上扶风天，然后一跃而下，惨死在扶风天下。而自此，大风骤然而歇。
　　扶风天下皆虚无，却奇怪地出现了摔死人的惨烈事迹。扶风祭司因此引咎将自己禁足在扶风天而终生不得离开一步。
　　而长老宜天却觉察到这件事情的不合理性，便擅自作法试图招唤那人的亡灵，但是就算他用尽嫣然最高深的法术，仍然得不到一丝的讯息。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长老宜天只好采取最无奈的办法。那就是踏遍嫣然每个角落，只为寻找那个在大风夜神秘失踪的男子。
　　终于在五荒山附近的一个散居的族落里，打听到了那人失踪前的一些讯息。
　　那个失踪的男子叫作月白，是个具有超常豢蝶天赋的的少年。性情温吞而儒雅，是个族里有口皆碑的好人。月白有个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叫作嫣红的红颜知已。月白失踪前的半年，正是他们论及婚事的日子。
　　当提起此事时，族人的脸上无不露出遗憾的神情，皆道，“若不是嫣红听信了那个无风而来的谣言，或许这一切的一切便不会发生。”
　　在宜天的恳切追究之下，不愿再多提此事的族人终于向他吐出了真言。
　　原来在一年前，百年未曾有外人进入过的村子，突然来了一个号称能通灵天地的外族人来。而那人确实也说了一些让人又惊又奇，又无法不信的故事。由于族里很大的一部分人，都没有踏出过村子一步，对此那人所说事又好奇，又意外，便终日围在那里，希望听到更离奇，更生动的故事。
　　而嫣红这个天真的小姑娘就是其中的一个。
　　那一天，她听到了一个更加离奇的故事。便是无花树的传说。
　　无花树，原本是天界普通的一株花树，植立在百花园中，终年带着一树的繁花。
　　“唉。”有一天，她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周旁的花树们轻摇着沉重地枝丫，关切地询问着。
　　花树叹息道：“我们终日找着这一树的繁花耸立在这里，却只是千年一度的庆典时才开放百花园供众仙观瞻。即使那样，他们看到的也只是整座园中的一片花海，又谁曾注意到，你的花枝是否较千年之前，是增多了，还是减少了？是鲜艳了，还是暗淡了？”
　　花树姐妹们摇头花枝呵呵地笑了。“妹妹真是闲得慌想多了。要知道身为草树，能迁入瑶池百花园供众仙家仰瞻，可是多少草树们倾尽毕生之力而无法实现的奢望呢。”
　　花树叹息道：“若能遇着那么一个人，纵为凡间之树，为他花开花落也一生。”
　　从此之后，花树更加郁郁寡欢。那一天，在姐妹们的嬉笑声中，花树终于鼓起勇气不顾天后的禁令，独自出重百花园，漫无目的地在天界游荡。于她而言，其实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离开了哪里。
　　很快地，她就迷路了，迷失在白云茫茫中。在云海之颠，她遇见即将奉命下凡的司风官心楚。在那个寂寥的山头，花树说起了她无法为姐妹们所理解的心事，却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心楚的赞同。他告诉他，他也正是无法安然于天界清冷而淡然的生活，才请命下界，希望能对正在蹰躇中的蝶国嫣然尽到一丝绵力。
　　花树欣喜于他的志同道合，更佩服于他的勇气。
　　在离开前，心楚怕花树因此擅离百花园而受到天后责罚，便赠送了晃心镜给花树，可以瞒天过海，悄悄地潜回百花园。
　　然而，花树却没有回到百花园，反正是一路跪到了天后跟前，希望能让她下界前去蝶国嫣然。天后马上知道了所发生的一切，慨然叹息道：“你若是为了心楚才下凡，大可不必如果费心了。冥冥中早已注定，你们终是有缘无份。”
　　花树毅然道：“风官心楚是唯一一个了解我的人。花树并不奢望能与他共伴左右，只愿能前往嫣然，树立在他有可能出现的路上，帮他遮荫，替他解闷，听他诉说，便也于愿足矣。”
　　天后或许是感于花树的勇气和真诚，竟破格让花树下凡七世。若七世之内，她能感动心楚，感动苍天，使得二人终能走到一起，便同意他们永远厮守在嫣然，而不加任何干涉。但若是不能，七世之后，花树必须回到百花园的密区，永世再也见不得一个人。
　　花树就这样子来到了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