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白莲》第二薇

6、第六章

　　那一日丈夫匆匆离去，她站在窗前凝望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世事翻转的太快，快到已让她无从思考。如果说，少年时期那些流光异彩的生活可以再继续，那些曾灌注在彼此心中最坚实地愿望、不会消失得如此匆忙。如今的谢环、她、流华，恐怕亦是另一番模样吧。
　　或许，流华根本没有爱过她，而她，又似乎真的爱过那位、为了国家人民而抛妻弃爱的男人呢？也许，两个人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内拉错了手，从而走下了错误的人生。
　　放下手中玉笛，缪慧盈静静地坐在桌前，黑夜中唯一一丝烛光明灭不定，摇摆在女子俏丽的脸颊上。几时了？为何谢环仍没有消息。
　　他已经叫了老板娘帮忙探看，可是整整一日过去，她依旧未得到丈夫的消息。由于伤食未愈，她根本无力行走太多的路，然而，若只是这样坐着等待谢环，却又显得分外不切实际。
　　女子勉强地扶起一旁案几，转身拿起枕边的剑就要向外走。然而刚走了几步，她忽然全身一摇，整个人迅速朝后倒去。
　　“哎呀呀！”面前红衣一衫，老板娘大惊之下立刻飞奔而来，将女子小心揽入了怀中----
　　三个时辰前，她刚派小二去城门口探了情况，然而却一直未得到谢将军的消息。急切之下，她又不知应该如何同这位夫人讲，于是一直憋到现在、好在刚听闻街上的百姓说，谢大将军正在维护城外地一甘难民，所以她这才焦急地跑回来转告。
　　可是，她刚一走近小阁间，却看到了如此令人恐慌的一幕。
　　“您这是作什么啊！”老板娘一开口，吐沫星子横飞：“您这夫人真是不懂事，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出生入死的，就是让您好好休息一下，把身体养好，您好到处乱跑？真是的，您怎么这样不会体贴人啊。”其实，她是故意将话说的严重，谁叫这个女孩子长的那么漂亮，还嫁了那么好一个丈夫，是谁、谁都会嫉妒一下嘛。
　　“我、我想看看谢环到底……怎样了。”女子揉了揉太阳穴，全身力气都似抽空了一般，“没关系，我只是昨夜没睡好罢了，稍微躺一下、一下就好。多谢你。”似乎根本没听到老板娘话中的嘲讽，女子淡笑了一下，不着痕迹地从对方怀里挣脱了出来。
　　“唉，如果不是街上百姓说，那个人就是谢大将军，我还真觉得自己什么时候遇到这么一个出手大方的豪客呢。我说夫人，您身体还欠安呢，我看大将军疼死你了，您还是别出去了。”老板娘叹息了一声，好言相劝。
　　女子一直没有说话，从头到尾都维持着轻浅地笑意思。半晌后，她才站了起来，对老板娘一抱拳，答谢道：“多谢老板娘收留我一日，我一定要去看看谢环。”说完，她就毅然地走下了二层。
　　“诶诶~~~我说谢夫人！”老板娘则大吃了一惊，可是她根本没有武功，此刻追不上那个人，只得干着声大吼：“您的身体还没好，这叫我怎么给大将军答复啊，诶----别走啊！”可是，对方一点也没有回应她。
　　下到了楼底，小二的目光却一直闪避，仿佛是不敢正面与她接触。正围在一个桌前吃饭的百姓忽然交头接耳起来，目光却一顺不顺地望着面前女子。
　　怎么了？缪慧盈皱起眉头扫视着一层的人，心底忽然泛起一丝不安感。
　　“我伯父是朝廷中当官的，听说谢环大将军畏罪潜逃了，怎么这位将军夫人还在帝都城内啊。”话语一出，满堂应和。蓝衫女子看了一眼畏缩在前台中的小二，目光中蓦然闪现出一丝杀气----这些百姓！
　　“诶，我怎么觉得大将军的夫人好象哪里见过？卫公子啊，您说说看，她长得像不像流华大人以前的老相好？”其中一个人立刻挑衅起来，“该不会是流驸马爷娶了公主、因此把她抛弃了吧？”
　　“你胡说什么！”缪慧盈剧怒，手中长剑发出低低沉吟，只要她一抬手，别说是这个店里的小小多嘴货，就算整个客栈也不在话下。可是，看在老板娘的面子上，她只得硬生生封住了杀戮之刀。
　　“呵……我父亲可是堂堂卫侍郎，还怕冤枉了你们不成？流驸马前几日收了程大人的礼品、今日又关闭了城门，不准里外人进出，这可是大家都看到的事实。还说什么流大清官，我看真是狗屁，他要是清官，老子就是玉皇大帝。有这样的清官，城外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什么叫漆黑天幕下第一缕明光，什么是沼泽里长出的白莲，我呸----”卫家公子看着女子的面色一变数变，他得意洋洋地讽刺，“大家看吧，大将军的夫人还对那小白脸有情呢，连脸色都变了。”
　　“是啊，是啊。今日若不是卫公子开口，我们还真被什么流华给骗了呢！”本是安静地小堂内，登时爆发出哄笑。
　　“你说什么？城门被关了？”其他的话都未入女子之耳，倒是听到‘城门被关’时，缪慧盈浑徒然身一颤。
　　她不可思议地抬眸看着门外纷纷大雨，凝定不动了。怎么会、怎么会，他明明给了自己令牌，明明说过不想谢环死的，可是他居然又命人关闭了城门！如今的谢环是两派都想赶尽杀绝的眼中钉，如果出不去，不就等于朝廷翁中捉鳖么？
　　难道说……他早已同十二皇子串通好，预备埋伏堵截他们么？
　　流华、流华，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三年前，你不去救我的父亲，如今居然又来害我的丈夫。你简直是该杀，该死，该绝！
　　蓝衫女子的手死死按住剑鞘，全身上下弥漫着夺人的杀气，卫公子再不敢多话了，周围的百姓能散的也都迅速地离开避祸。这时老板娘已从后堂走了出来，他白了卫公子一眼，拍拍缪慧盈的肩膀，笑着安慰，“别听这些大家公子瞎说，这些人无聊的很，总想找些话题。我相信流华大人定有苦衷的，他是个好人！”
　　老板娘一袭话无疑是活上焦油，女子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哎呀，您怎么了？”老板娘脱口惊呼。
　　“什么好人，什么清官？到底来不都是官官相互么？这几年平步青云地小官有多少，流华从小小的芝麻县官坐到现在的驸马爷兼四品巡抚，你以为他的手有多干净啊？”卫公子听不下去，又补充了一句。
　　“去，你这孩子懂什么！少说几句会死啊。”显然她和卫家公子很熟，此时被老板娘一挤白眼扔过去，对方立刻敛了不正经地神色，专心地吃起东西来。
　　“他居然、居然是这样的人……”蓝衫女子死死抓着手中的剑柄，宛如抓着死亡湖泊中唯一一块扶木，“不，不，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喃喃自语了几句，女子蓦地推开身旁的老板娘，大步朝外走去。
　　“夫人，这么晚了，您去哪儿啊！”老板娘再度瞪了一眼卫公子，大喊：“您不是要去看谢大将军么？您这路走错了啊……”
　　对，她应该先去看谢环的。缪慧盈咬了咬嘴唇，回首望了眼那挺立在黑夜中的唯一白楼，心底燃烧着焚灭三界的熊熊烈火----是，等到将谢环送到安全的地方，她再回来同这个狼子一算六年之仇！
　　女子转身，朝着与方才相反的地方掠去。深沉的黑夜中，哗啦啦地大雨持续不断，此刻的天际还是灰蒙蒙地，似乎已忘却了光明之时。

　　此时的城门外却是一派叫嚣和狼籍。从晨时起就开始的矛盾冲突一直持续到月阑人静。高高的火把却照的四周如同白昼，几千名百姓手持利器与官兵作着持久反抗。
　　然而此时此刻，从城外和城内支援的官兵已经越来越多，天色更是逐渐阴沉。何况面对的还是不会任何武功的百姓？这些人出手十分狠辣，似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般，连连数支军队从女墙右侧地小门、从暗井以及抄廊伏出，手中兵器映着月光森寒无比。
　　血肉横飞下，只听到无声的闷哼及呻吟，只要一抬头，面前就是飞舞交错的光芒，以及冲天而上的鲜血。每走一步都能踩到横叠于地面的尸体，殷红得鲜血宛如流淌不息地溪流，在男子的面前无限制地夸张反复。
　　“住手，住手！不可以伤了百姓！”谢环全身一震，立刻夺下身侧一个将士地刀剑，冲入了阵地。然而，身后却是飞舞挥动得更加凶猛地光芒，他能感觉背后汹涌而来的杀气和血腥。怎么办，怎么办？几千名百姓？难道今夜一过，这些百姓将要尸横于此么？
　　“都给我住手----”虽然已经竭力地高声呼出命令，然而习惯性吩咐别人的将军此刻黑煞了一张脸。关键之时，他忽然一仰身，一把抓住对方兵卒的手，将他连人带剑地翻到了背后，解救了一位全然被逼在内的百姓，“还不走？”他冲着僵立的百姓大声道。
　　话音刚落，城墙上的程随忽然高高冷笑起来，因为站的高远，他的声音并不费吹灰之力便传到了城野上空，“现在不用到戌时就可以关闭城门了，呵，你们所谓的清廉大官流大人根本不顾你们的死活，何苦和官兵对抗呢，都各走各的不好么？”那个声音里虽然吐露着平静的话语，然而语气中的鄙视和仗势欺人却一点也不逊色。
　　此话一出，城下闹得更加疯狂，本来已经受了重伤的百姓，此刻都纷纷站了起来。其中一人叫嚣，“当官的都不是好人，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混蛋，反正都是要一死，今日我们就跟他们拼了！”
　　“对，对！”不知是谁起先起哄，身后的百姓一个个回应下来，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
　　“你们、你们！”谢环被气得连连咳嗽，然而又真的不能看着百姓受欺负，黑衣男子蓦地蹙紧了下眉头----刚才那个声音、怎会如此耳熟？好象是、好象是……阿盈？她怎么来了？
　　“阿盈，阿盈，是你么？”周围的血气太浓，谢环挣扎着张开双眼，虽然面前的火把亮堂如昼，然而他仿佛在那一刻看不清了任何东西，只有耳边持续的嗡鸣声，以及千名百姓的呼叫和喘息。他拿着剑，在沉黑的天幕下一阵疯狂乱砍，感觉到剑穿过柔软的□□，他的身上溅满了鲜血，一个人在他面前重重倒去。
　　不，不，阿盈绝不能有事情！不能有事！
　　“谢环，不要再挣扎了。”此时，一直默然不语地随风终于开口，声音仿佛抽离了作战现场，被拉到了高高的天空。那个人居高临下地藐视着他们，仿佛看着蜉蝣与蚂蚁一般。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我问你，挣扎是为了什么？你究竟清楚自己挣扎的方向么？”
　　谢环一愣，停了下来。
　　“以你一人单薄之力，再如何努力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你想和整个国家斗么？你觉得自己有几层赢的把握？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谓地打杀上，你不是要带着妻子离开么，如今你众目睽睽站在一师军队前，你觉得你有逃脱的可能么？不妨和你直说----这里一共有五千三百一十八个难民，而我手中则有同样数目地弓箭。”
　　似乎是叹息了一下，那个人接着道：“小箭不长眼，若是误伤了你，可别怪我没提醒过哦。”
　　谢环这下反应了过来，他的脸色立刻苍白如纸，整个人颤抖得如同秋日的枯叶，“你、你什么意思？难道朝廷下令，让你们射杀百姓么？”
　　“呵……这些人算什么百姓?”随风冷冷一笑，把玩着手中长弓，“朝廷从未承认过边外的难民是大胤的百姓，杀死了又有何罪？”
　　“什么！”此时发出声音的是刚才挑衅地难民之一，仔细一听却是位女子的声音。那个人对着随风冷冷啐了一口，怒火中烧，“你们这些混蛋，早晚会下地狱的！”
　　“地狱？”随风忽然扑哧一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大笑过后，他忽然凝起面色，看着密密麻麻地人群，“地狱有甚可怕，会比这人间的种种假象、种种悲欢还要可怕么？小姐……你可知人间地狱是怎样？你未尝试过，怎知它就一定比地狱更加可怕呢？如若是这样，”随风忽然顿了顿，寻找着措辞。
　　片刻后，他才道，“我宁愿离开这个地方，去真正的地狱呢。”失神只是一刻，随风忽然纵身飞上了城头，冷然“谢环，我劝你还是不要管这些闲事了，流驸马可比你聪明多了！”
　　听了这句话，黑衫将军却不自主地朝妻子地方向望去。黑压压地百姓中，隐约间可见一袭破碎的蓝衫一角，女子冷冷站在圈子中心，仿佛带着吸引力一般紧紧攒住众人的心！
　　“所有官兵退到墙边，墙上的人，听我命令！”随风再不和他们多言，一脚踏在长长的石窟上，手势乍起，竟是一弓夹着数箭，弓如满月，箭尖凝光。
　　谢环和缪慧盈看到此等仗势，不由得一怔，纷纷拦截在前，“你们做什么、做什么！”
　　“当然是射死这些闹事的人了？难道还让他们继续围在这里，让大胤闭锁城门，自己自足么？”程随呵呵地笑了几下，拿起桌前的酒为自己倒了一口，向谢环猛地砸了下来。
　　黑衫男子立刻点足而起，身如孤鹤般旋转而上，在接住酒瓶的刹那掠身而回，来去如同闪电，就连随风这样的江湖黑手，也止不住露出惊叹的神色。
　　谢环拿起酒瓶大口大口灌了个底朝天，他又将酒瓶抛回给程随，然而对方却没接，冷冷一笑：“都喝完了，留着还有何用？”说完，只听一声巨响，想来是酒瓶撞击在墙上发出的破碎声。
　　“谢将军，你还是走吧。”这时，身后忽然有一个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声音中带着关切，“反正我们也没准备活着回去，大伙早都吃不饱东西了，去到哪里都一样逃不了饿死的可能。可是你还可以为大胤做事啊，不要和我们一起浪费自己性命，况且您还有妻子不是么？”
　　在听到对方的话后，他心中做好的某个决定居然有了一丝动摇----是啊，他还有阿盈，还有这个毕生所爱存在。她是他的人生梦想、是生命中永恒的夙愿及梦想，如若选择了一死谢天下，那么他同阿盈、岂非再也无相见之期么？
　　然而眼下的、却是自己和边疆的将士们曾经一度守卫的边关百姓，是他所挽救的性命和心底一直坚持的道义。然而，如果两者皆抛，那么他心中所铸建的家园也将不复存在吧？
　　一边是自己无法割舍地梦里华衣、一边却是他自己的良心及信仰？孰轻孰重，孰取孰舍----在这样一个纷乱复杂的国家中，每走出的一步都是建立在放弃了无数愿望的基础上，然而他已经坚持地走过了二十五年，不够么？还不够么？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一路排开众人走到妻子面前，此刻的蓝衫女子也在凝视着他，脉脉的温柔在两人之间传递，似是谁也不舍谁。
　　谢环猛地阖眼，也是在瞬间，他闪电般出手，如风般的指尖连连点过妻子的周围穴位，根本让人无暇反应。缪慧盈只够作出吃惊地表情，就已倒在了丈夫怀中。
　　“帮我带她走，走得越远越好。”说完，他将怀中的女子递给身旁的百姓，恭敬地欠了一身，“多谢你了。”
　　那个人有些默然，却找不到回绝的理由，只好抱着蓝衫的女子掠出了人群。
　　看着他们的身形已经飘远，谢环才松了一口气，对着高墙上的随风笑道：“你跟我说你手中只有五千三百一十八支弓箭对么？”
　　“是。”随风在夜色中点头。
　　“那么，你们将这些箭全部对着我射，直到射满为止，如何？”谢环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说的也十分坦然。然而他身后的百姓以及墙头站着的数百兵卒却同一的惊怔下来。
　　两派人马面面相觑，脸上却都带着敬畏。
　　然而随风是何人？在他的心底只有冷酷与剑道、他是个毫无感情可言的男子，这样一个人，他对于谢环没有任何同僚间的情感，更不可能因为他的大义凛然而罢兵离去。
　　安静的风中，只有他的笑声犀利，带着一点点讽刺和漠然，“谢环，要当大将军就去战场上当，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
　　“你答不答应，一句话而已！“谢环嗤之以鼻，”对于军人而言，迎着敌人倒下才是最恰当的死法，很久之前我就没希望留下一条命终老，今日既然仍有我的用武之地，就算再牺牲一次，又有何不可？”
　　他的笑声依旧浑厚无比，目光比空中的繁星还要明亮，仿佛要将天地都吸入他的世界中。随风怔了一下，似乎也被他的傲骨之气摄住心神，竟让他鬼使神差般地颔首。
　　“随风大人！”程随一听，却不愿意了----好不容易能让自己露个脸，杀点人，这个随风到底是怎么搞的，难道是江湖习气又出现了？完全是掌控不住嘛！
　　“不必再说！我倒要看看他能挺多久！”说完，他立刻一放手，只见小箭宛如破空的金色流星，闪电般飞下高高的墙头，居然都是朝着同一个身躯而去。
　　谢环闭眼站在原地，竟没有退后一步，他的身后是排着长队的千名百姓。长龙般的队伍在深黑的天幕下宛如没有尽头，然而那些小箭更是多的数之不尽。
　　当致命的银针纷纷招呼到那挺拔的身影上时，一声一声血肉粉碎的钝响逼在耳侧，冲天的血网一泼又一泼，然而那个人却是忍痛将手中长剑舞了几下，剑尖忽然一滞，居然扎透了脚掌！长剑贯穿了□□和地面，似乎是支撑着他不倒的力量所在！
　　谢环靠在身后的百姓身上，眼前却是一支支飞蝗般的箭羽，小箭呼啸而来，又呼啸着穿过他的身躯。起初他还能感到疼痛，然而越到后面，他只觉得面前是昏花一片，是黑沉沉的天幕。
　　在前方，忽然站着一袭蓝衫的女子，遥遥与他相望。瞬间，谢环整个人一惊，向那袭熟悉的身影伸出手去，那名女子也是笑着的，笑着对他说，“流华，还要和我放风筝么？”
　　流华！流华，是啊，她爱的只是那个人而已，在他的心中----自己只不过是救过她父亲的恩人罢了，同时也是剥夺了她爱人的罪魁祸首吧。她应当是恨他的！不过他终于要死了，死去后，那个人应当能担负起照顾你的责任吧？虽然我不知，他是否还有能力去关心你。
　　阿盈，我走了……
　　踉跄了一下，但是由于自己被固定在了原地，男子的身躯只是歪了一下，脚底的鲜血就更加汹涌地喷射而出，从他破碎的脚背起，一直蔓延到小腿！
　　身后似乎有哭声，非常震耳欲聋地哭泣声。
　　“谢将军，您醒一醒，醒醒啊！”几千名难民忽然朝着高墙上那名黑衫飘飘的男子跪了下去，长长的一道龙身，居然在那一刻纷纷跪地。遥远的天幕下，声声哭泣如同鬼魂的呜咽。夜空无边，悬挂着清冷的明月，月光照落在此刻苍凉的景象上，却都纷纷躲避开去。
　　连日月都避之不及的势气啊……
　　随风大惊地退后几步，终于抬手止住了源源不断地箭羽，他的声音颤抖、似乎带着疑惑，“为什么、你为什么可以如此执着，这些人，统统都和你无关啊。”
　　“因为……这是我心中的剑、剑道……”话音刚落，天空中忽然‘轰隆’一声巨响，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大雨随即纷纷而至，冲淡了一地血迹和腥臭。大雨中，那些百姓们簇拥在谢环身前，都不知在说些什么，然而谁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一刻地悲怆。
　　一个英雄的死亡，其实远比想象中的迅速而卑微。
　　“我们走，我们这就离开，再也不来帝都了！”众人达成统一，分别由几个人抬着谢环的尸体离去。一瞬间，本是战斗得无比激烈地城野，忽然间就静了下来。几千名关外的百姓，迅速地从城门口退下。整条长长的队伍，宛如出战时的百万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