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妆》月女凡

1、第一章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城郊南面的潼子湖畔风光旖旎，碧绿的湖水平静的像一面镜子，坦然映照着岸边垂柳的婀娜。如今正是踏青的好时节，可唯有零星几只狭窄的渔船停浮在湖面上，不如往日喧闹的人气。原来，近日是一年一度的庙会，渔夫们都早早的将自己贩卖的物品运到集市上去叫卖，徒留空悠悠的船支在岸边荡漾。

　　城中东面的相国寺，西面的灵霞寺，都吸引着众多虔诚的人群蜂拥而至烧香祭拜，祁福求愿。而今这南面的潼子湖，却在早春的明媚中，显得格外宁静。

　　“小姐，不是说好要去灵霞寺敬香的吗，怎么绕到城南来了？若是让夫人知道了，一定会责罚我们的！”

　　前方一位身着鹅黄色锦缎长裙的妙龄少女，兴致盎然的回眸一笑；她灵活的眼眸慧黠地转动，淘气的嘴唇微微上扬。“你这丫头，谁说我们不去上香了！现在庙里人正多，菩萨是看不见我们的，等人群快散了，再去许愿也不迟！”

　　“可是……可是等人群散了，太阳又快落山了！回去晚了，夫人会……”

　　“娟儿，平日里爹娘管教的严格，我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今日春光这么好，理应多逛逛，只要赶在落日前进门，就不会有事的！”

　　眨眼间，她亲切的拉起丫鬟的手左摇右晃；明媚的笑颜上眉头微微蹙起，“你总该体恤一下我这位可怜的小姐吧！”

　　她，可怜吗？

　　她可是尚书府令俞天海的女儿——俞瑾岚。娟儿是自幼陪同俞瑾岚身边长大的贴身丫鬟，在娟儿眼里，她家小姐虽说是大家闺秀，可是与别家的小姐比起来，却是灵气十足，想法独特。每当她为自己的事情辩解时，巧言令色的她，总能让老爷与夫人哭笑不得。

　　丫鬟娟儿已被俞瑾岚拖到湖边漫步，她毫无兴致的左右张望道：“小姐，今日的潼子湖好冷清啊！放眼望去，就我们俩人！”

　　瑾岚俯身蹲坐在岸边，面对着碧水秀丽的湖面，无限惬意。“这样安宁的湖水，才能给人心旷神怡的陶醉，使人心灵得以净化。娟儿，若人的心得以沐浴后再去求佛，此心才可鉴！”

　　“小姐，这么高深的理论，奴婢可体会不出来，奴婢只看到岸边这几只破渔船！”

　　瑾岚侧目观之，的确连船上的渔夫都去赶集了。又瞧了瞧身边的娟儿，她这副乏味的模样，兴许是闲不下来。“哎！那你就把湖面当作镜子，帮我照镜梳妆吧！”

　　小姐终于给娟儿找了点事做，娟儿兴奋的点了点头，立马从衣怀中取出贴身黄木小梳，径自抚弄着小姐的秀发。

　　湖面中映出少女娇美的容颜，精致的五官。她鬓发自两侧挽髻，长长的发丝垂落于胸前，髻边斜插的两支碧玉珠钗盈盈剔透。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瑾岚清脆的嗓音缓慢的念着。

　　“小姐，这好像是女子出嫁时，那些喜婆们口中念道的吧？”

　　瑾岚不以为然的看着湖面，“是啊，突然想到了，所以随口念念！”

　　丫鬟突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试问道：“小姐，你嘀咕这些，是不是也想出嫁了？……”

　　瑾岚故作微怒的回头。“你又瞎说！——”

　　“小姐今年芳龄十五，算算也快到出阁的年龄了！……真想知道，我那未来的姑爷是什么样子！”

　　“有什么好急的，日后自会知晓！”

　　听着娟儿的话，瑾岚对着湖面幻想了很久，这也是她今日最想去庙里祈求的愿望，哪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不想求得好夫婿呢！

　　“小姐，听说女子出嫁时，新婚之夜会很疼，还会流血！是吗？”

　　瑾岚回眸瞪大了双眼。“娟儿，你听谁说的！”

　　“上次柴房里王妈的女儿出嫁时，我亲耳听到她是这样对女儿交待的啊！我觉得这种做法好残忍，想必老爷夫人心疼小姐，是不会让小姐在新婚之时流血的！”

　　娟儿的言语让瑾岚噗哧一笑，才十二岁的娟儿，的确懵懂无知。

　　“傻丫头，那叫‘落红’。”
　　“小姐，你怎么知道？”
　　“这……这也是前不久，我的奶娘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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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个话题，岸边两个好奇的少女喋喋不休，一知半解的瑾岚，也不知道如何给一无所知的娟儿解释……

　　就在此时，狭小拥挤的船舱内，一名男子睡眼惺忪的伸着懒腰。当他睁眼清醒的一刻，环视着这简陋的渔船，他怎会睡在此处？不停揉捏着自己眩晕的头部，他才回忆起昨夜酒醉至岸边，遇到一位好心的渔夫……想必也是那位渔夫将酒醉不省人事的自己收留在此。

　　随即，男子从衣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悄然放置在颈枕的下方。正当他准备步出船舱的时候，舱外两名无知少女的谈话内容，赫然传入他的耳中。使得那即将迈出舱外的步子，也暗自收回。

　　光天化日之下，两名情窦初开的女子公然谈论隐晦之事，而且她们的言语可笑至极。身为男人，他可不愿此刻出现在这两位无知少女的面前，估计那样……只会令岸上的两名女子羞愧至死！

　　“小姐，那艘船怎么晃动的如此厉害啊！……”

　　糟了！——“该不会是船里有人吧！”这里如此安静，而船又停靠在岸边，若是有人，定会将她们谈话内容听的一清二楚。

　　娟儿性急的跳上船沿，惊见船舱内躺卧着一名闭目养神的男子。“你……你……”

　　瞧见娟儿这副诧异的神情，岸边的瑾岚当下意识到，走为上计。“娟儿，快下来！”

　　她不停的向娟儿挥手，可是笨拙耿直的娟儿，伸手指向船舱中的男子，随即大声谴责，“你无耻，偷听我们谈话！——”

　　此刻，瑾岚差点背过气去，没想到娟儿不开窍到如此地步。

　　一袭深褐色长衫的男子，慵懒的走出船舱，挑眉环视着这两名闯入渔船上的女子。而那位身着小姐服饰的少女，正强硬的拉着她的丫鬟下船。

　　“小姐，他……”娟儿气的脸都绿了。

　　转眸间，瑾岚赶紧低头欠身施礼道：“丫头冒犯之处，还望阁下见谅！”

　　此话一出，对方仍毫无回应。

　　瑾岚抬眸轻瞥，这名男子身穿华缎长褂，头戴一片锦饰的打扮，自然是个商人。但他身上又夹杂着另外一种气质，准确的说，他是一位体格健硕的男子，刚毅的脸庞在阳光的斜射下轮廓分明，瑾岚觉得他更像个习武之人。

　　可是最让瑾岚难以接受的，就是这男子似笑非笑的眼神，虽然他不答话，面部依旧保持冷峻，但那眼眸间传达的含义到底是蔑视还是不屑？

　　“两位姑娘，我是北方人。初来此南国之都，实在听不明白你们的方言！”

　　一阵清风拂面，瑾岚那垂落于腰际的乌黑青丝飞扬起舞。不知是这清风吹去了尴尬，还是这男子浓郁纯正的北方口音，让瑾岚如释重负。历来都是北方人听不懂南方话，好在他是个初来此处乍到的北方商人。

　　“小姐，我们……”娟儿惭愧的低下头，她刚才的言行举止真是有损南方佳人的形象。

　　唉！罢了！她们今日是丢人丢到家了，瑾岚转身拉着娟儿，快速的跑离了这潼子湖畔。

　　走在繁华的街市上，香客游人们络绎不绝，小商小贩云集此地高声叫卖，热闹非凡。小贩们的口音多为北方人，均是赞不绝口的吆喝着他们的货物。顿时，瑾岚停住了脚步，好像意识到什么！若是商者，皆是南北贯通。那刚才船舱里的男子……是真的听不懂南方方言吗？

　　回想起刚才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态，浓密的眉毛下，那道目光好像一直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商人，果然狡诈！

　　“小姐，灵霞寺到了！”

　　举目望着灵霞寺那高高的牌匾，瑾岚定了定心神，十分虔诚的进入了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