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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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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是十三年前,当时的皇帝诚帝,虽是个庸君,却不是个昏君,早年间也算是国泰民安。可那年间,诚帝南巡,遇上了苏城孤女庄氏。那庄女自是比不上皇都的那些贵女貌美,但谁料那庄女实是个女妖,使了妖术把诚帝迷得从此不耐过问国事。”
正午,珠海临边的蚌珠村旁,一名破落书生坐在树下稍息,给围上来的几个村里的小童讲到,“恰逢北边的蛮寇进犯,西边的罗城一带大旱,这东面又发大水,妖星跃过,谁不知这是上天在警告诚帝莫在沉浸温柔乡。可那庄女庄妃怀了身子,诚帝被迷了眼,东南西北生灵涂炭,他却整日给庄妃殿中送金银玉饰。”
“珠呢?不送珍珠吗?”
“那庄妃不喜珍珠。”书生摸了摸男童的头,继续道,“也亏得当时的大将军杨好,丞相齐阳耀皆是人杰。”
“爹说那都是皇帝的名字。”
“是。那诚帝民心尽失。大将军杨好乘机携兵闯入宫中,逼得诚帝将江山让于他……可那将军虽有领兵征略之才,却无治国之能,不过两年,却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暴君,武将当朝,当年的学子苦不堪言。”说罢,书生咂舌,又继续道,“那丞相自那起开始布局,又是两年后,皇帝杨好毒发去了,丞相又成了皇帝。”
“妖怪呢,妖怪去哪了?”
“那庄妃在将军进宫后,带着新立太子就没了消息。”书生眼中露出一丝讥讽道,“丞相是个有才能的,可惜身子骨在斗争中也快撑不住了。早年间诚帝的父亲恒帝在位时,为了免让恒帝忌惮,娶了名三品官员的嫡女。那夫人极擅管家,在皇都内都是个人人称赞的贤内助,只是极为善妒。”
“夫人也是妖怪吗?”
书生好笑地摇头,说道:“那夫人手段高明,丞相一直到登基,都只有一儿,二女,长子和长女皆是夫人所出。可丞相也是个不受老天待见的,长女看上了走商的,愣是跟着跑了。儿子是个扶不起的,只会读书。次女又给夫人养废了,整日说着些情情爱爱的胡话。”
“呀!可我们连读书都不会。”
“但你们水性极好,若是我下了水,不过一弹指便去了吧。”书生笑道,“再说那丞相——齐帝,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儿子不能用,孙辈却太小。可明白人也敌不过阎王,还没给安排好,就在睡梦中去了。”
“皇帝又换了!”前方的男童掰起了自己的手指。
而右方的男童则快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爹说过的,当今圣上叫叶清。”
“是了,谁想到只13年间,天下易主几番。就说当今圣上,实是那齐帝私奔女儿的孩子。齐帝去后,年幼的皇太孙继位……幼帝幼帝,结果可想而知。看这万人之上的皇座几番易主,新帝尚幼,又是个软的,谁不想着给自家好处呢,这幼帝很快又成了傀儡皇帝,旁人说什么,都是对。
之后那逃家的丞相之长女,齐雁,带着她的长子回来了。
世家权贵谁又会把这个私奔的污点,一介女流放在眼中呢?可就是她拿着齐帝的一道圣喻,又将皇都搅翻了天。”
“快说快说。”见书生停下,童子们催促道。
书生拿出水囊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再说道:“原是齐帝早做准备,齐长女所嫁说是商人,其实是诚帝最小的弟弟。齐长女这些年间与叶朝王爷隐居,一直与齐帝书信来往。齐帝本就是恒帝的忠臣,听闻外孙极为聪慧,便起了心思,暗留了道圣旨,又给了齐长女一封密信告之。”
“小皇帝,小皇帝怎么了吗?”左方的男童忙问。
“怎么,对小皇帝有兴趣?”书生对着左方这个一直沉默,才说话的男童笑道。
“可怜。”男童说。
书生愣了,随之大笑,在三名男童的疑惑下,缓缓开口:“这最有意思的便是这个傀儡幼帝。就连齐长女都不曾想到,那道圣旨,竟是小皇帝自己找出奉上的。谁能料到,那小皇帝年幼,心却老成无比,一肚子坏墨,骗过了全朝上下的眼睛,硬是捏着一众权臣的把柄,让位给了当今圣上叶清。而小皇帝——先帝,只是想着游山玩水罢了。这几番周折,最后这天下,还是归到了叶家手中,故事就到这了,怎的,有意思吗!”
“再说说,多讲点,多讲点!”男童们哄叫到。
“听懂了吗?”书生好笑问道。
“是妖怪,然后,然后,好多皇帝!”右边的男童抢答,却是引得众人发笑。
书生也被孩童的话逗笑,但见到一妇人朝这来时,便收住了笑,站起,拍了怕尘土,整了整带着几个补丁的衣裳。
“原来在这闹呢——哟,这位郎君是……”那妇人看到书生,便警觉地把左边的男童往身后拉。
“我姓叶,单名一个源字,是代千阳镇内吴掌柜来收珠的。”见妇人并为放松,叶源又说,“说来惭愧,刚才下了场小雪,我体力不支,倒在了一旁,是这些童子救我一命。他们听说我会读书写字,便要我讲些个有趣故事来报恩情。”
“当真如此?”妇人疑惑,却是问向几个男童。
“是这样,是这样!讲故事,讲皇帝和妖怪的故事!”右方的男童又是抢说道。
“噗呲!”被妇人互在后方的男童笑出声,拉着妇人的手说道,“太婆,是真的。他讲的是十三年换皇帝的故事,阿叔提过的。”
“这故事是怎么和妖怪有关?看你一副书生样,怎的会提妖怪的,又怎的和吴掌柜有关。”妇人还是没放松警惕。
叶源也没急,沉着气缓缓道:“给孩童的故事,自是要有趣些的。我与吴掌柜是旧时,他这些日子忙得很,我早听闻千阳镇旁的蚌珠村有名的很,便主动揽了事就来了。”
“可有凭证?”
“吴掌柜给了我这个。”叶源拿出一个镶着珍珠的牌子,“我一柔弱读书人,又斗得过谁呢?”
听罢,妇人便放下心,说道:“你怎的这时才到,再晚些,好珠都没了。”
“许是冻着了吧,驴子叫不动,走便慢了些。”
“也罢,跟我来吧。”妇人先是对叶源说道,又是对着其他两个男童道,“也都别闹了,再晚,你们娘亲可饶不了你们。”
两个男童惊恐的对视,话都没再说一句,冲着便朝村跑去了。
“真是。”妇人摇摇头,也拉着余下的男童朝村中走去。
途中,那个原本似是话不多的左方男童向叶源搭话,一脸骄傲:“郎君你采买我们村的珍珠就对了,保管粒粒个大饱满,这片区域,就算是皇都,都没有比我们村还好的珠的。”
叶源刚想接话,就见到妇人突然变了脸色,扯着男童的手,几下,男童便不再说话了。
叶源心中思索一番,再看过路时村内年纪稍大些的村民,无论是笑着还是板着脸,都好似布了片愁云在脸上,极不自在。
没有遮掩自己的好奇,叶源直接将猜测用几个关键字向妇人问出:“莫不是担心‘官’和‘珠民’的事?”
妇人停了下来,厉色扫视叶源,见他并无冒犯之意,叹口气:“你这读书人,难道那什么轮子,孔子还提了我们采珠人不成?”
“读的书杂了些,冒犯了。”叶源先给妇人赔了个不是,又说:“若是老夫人不愿说,就当我没提过便成。”
“也罢,这事除了这些个出生在13年间的孩童,还有谁不知的,就你那吴掌柜,也不是乘着那些个官老爷没想到这,再想着捞些珠的。”妇人说罢,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孙子,“成了珠户,一辈子都是给官老爷采珠的。咱们这水村,又种不来地,靠海活着,这蚌珠村,有名的可就是珠了。可采珠,那可是在阎王面前干活的活计。”
“但十三年间天下大乱,对珠户的管制从松到无。”叶源接着说道。
“是了。可现在眼见着安定下来,指不定哪天就派官老爷给我们再入珠籍了。”妇人说着哽咽起来,“这年间靠卖珠攒了钱的,谁不想离开。可离了这又能去哪呢,采珠人离了海又能干什么呢?可若是不离开,等官老爷来了——我们这些半入土的也就罢了,可孩子们,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男童一路听着,低头,一句话也未说。
叶源说:“老夫人也别过担心,这律法是会变的,更莫说这换了几朝了。”
“这天下的乌鸦都一般黑,新帝还是姓叶的。”妇人说完忙捂住嘴,看着周围没人注意他,松了口气,“行了行了,我跟你说个什么劲。”
他们来到了一个屋前,一个壮汉正好走了出来,看到叶源先是诧异,又看到他手中的‘珍珠牌’,放下心说:“来收珠的?可巧,今天还留着些好货呢。”
“这便是我们村管卖珠的,你和他商量就成。”妇人说道,“我们村谁要是采了珠,都代给他卖,算是我们村的‘珠牙子’,你尽管放心,一分钱一分货,对谁都是一个价。”
壮汉领着叶源来到屋内,听他是代吴掌柜来的,就拿出一个匣子:“吴掌柜上次说好的价格我都准备好了,他可提了?”
“交代了。”叶源点头,“是石氏钱庄的银票。”
壮汉满意的点头,检查了银票数额无误,把匣子递给叶源让他查货:“你这回去,可不怕路上被人抢咯?”
叶源意味不明地笑笑,说:“自是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