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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逆鳞 ...
“听说没,村长家的祖坟又给掘了。”
“吓!这都第几回了?”
“唉……第三回了。真是冤孽!”
“谁说不是啊,听说都是那东西给祸的……”
“小声点,你说……那玩意真有那么神?”
“嘘嘘,古坟里扒来的东西那还有假!听说,是村长从死尸的咽喉里给抠出来的……邪乎的紧!”
“呀呀的,瘮死人了。这回村长家可没个安宁日子了。你说他儿媳才刚下娃……会不会祸害到?”
“谁知道呐……这两天那娃子总是没夜没日的哭,跟哭丧似的……瘆人的荒。该不会真出事了吧?”
“呀呀的。咋越说越冷呢?俺脖颈的毛都竖起来了!阿弥陀佛!”
“今天村口来了几个陌生人,说啥考察的……”
“呸!啥考察的。憨囤说那是倒爷,专收宝贝的!”
“哎呦!该不会是冲那东西来的吧?”
“没准就是。”
“那东西会是啥宝贝?”
“没见识吧。古尸坟堆里出来的,那叫冥器!你看呐,就算是宝,也是个戾东西!普通人可收不得!瞧着吧,村长准瞅着机会把那玩意给倒腾出去。”
“唉……”
“那些人过来了。快散了,散了。这可别惹出什么祸事才好。”
二月十三,情人节的前一天。
我跟在狄烙的身后,踩在他深深浅浅踏出的泥印上,一路上满腹的牢骚和怨气。明天就是情人节,这神棍也不知道哪来神经突发奇想,非扯着我嚷着说是要去踏春。
踏春?
我的脸又黑了一层。拜托!要踏春好歹也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踏去!这鸟不拉屎,乌龟不刨坑的偏僻小村,踏什么春?简直是踏泥!
真是,枉费我还偷乐了半天!
“狄烙。我明儿还上班呢!跑这么远回的去吗?”
眼前的人头也不回,倦懒的嗓音幽幽飘来,“明天是星期六。周末上什么班。”
嘁!我瞪了他的后脑勺一眼,心里忿恨:你还记得是星期六,那你知道明天是情人节么?
“神棍。我加班不行么?”
“呦~小白,就你还加班。得了吧,没银子的班,你这财女是不会加的。”他长发甩得欢快,继续哼歌前进。
“你损我呐,神棍?”我瞪眼,“这么远的路明儿肯定回不了家,我星期一还要交报告呢!”
“我帮你请了假了。”
“什么!?”心一惊,我止住脚步。脑筋转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神棍!你凭什么给我请假?你知不知道请假要扣钱的!”
狄烙不理睬我,脚步飞快。
“该死!”我疾步追上,口中不忘责问,“你请什么假?事假?病假?病假扣工资不扣全勤奖,事假可要扣工资又扣全勤奖的!神棍,你听见没?”
“夭颜,哪天你这脑瓜子里能不装钱么?”狄烙突然停住脚步,斜眼看我。
“废话少说!我要回家!马上!”我黑着脸盯着他的眼,口气坚定。
他眯着眼看我,下一秒“噗嗤”一声,嘴角扬起,眼中满是笑意,“呦呦,小白你放心好了,我帮你请的假,不但不扣钱还照样发钱,到时候回去连根毛都不会少给你。”
我狐疑的盯着他,“真的?”
他嘴角一弯,笑得妖孽,“真的。”
“狄烙,那你给我请的是什么假?”
他转身,右手妖娆的将长发捋到身后,眼角带媚,笑意莫名。
“你猜。”
我有些失神,怔怔的盯着他,一时竟忘了接话。
他轻笑一声,蓦地靠近我,贴着我的耳畔低低的说了句话,在我还未回神之际又迅速离身。
“夭颜,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狄烙弯起眼,看着不远处的村落,笑意盈盈。
“呦呦~总算到了。”
我依旧僵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盯着他越发灿烂的笑颜,脑中的弦“咔嚓”一声崩断。
他刚才只说了两个字。惊心动魄的两个字。
产假。
虽是二月梅雨季节,可今年各地大旱,眼瞅着过了春分也不见半颗雨点落下。头顶的阳光暖洋洋的撒在身上,倒真是个出行踏春的好日子。
我们落脚的村叫休家村,村庄四面环山,地势低洼,是个不过百来余口人的小村落。这村子不但姓氏古怪,连村民的举止都带着几丝莫名的诡异。我和狄烙刚进村口,远远就瞧见三五个村民在交头接耳的嘀咕着什么,见我们靠近便纷纷神情闪烁的避了开去。
一个僻静的小村庄,或许是大半年也看不见一个生人进来。我如是想。
可奇的是,我们却并不是今天唯一的来客。
三个男人,背着两个大包,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其中一个个子稍小,长着两颗大板牙的绰号瘦猴,另外一个身材较为魁梧,尤为显眼的是他的头特别大,绰号大头,剩下一个看起来年纪最长,目光浑浊,有些驼背的男人自称是教授。他们说自己是来考察地理环境的专家。
考察地理环境的专家?连勘测仪器都不带的专家?
哼,鬼才信。
“啊哈,两位是情侣吧?”
“我们是来踏春。”
“啊哈?踏春……两位真是好雅兴。”
“呦~一样一样。”
“啊哈……这…天气真好。”
“咦?好像要下雨了。”
“啊哈……”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狄烙和那个王教授没营养的对话听得我背脊一阵发毛,明明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亏他两人也能哈拉半天。我捂住渐渐发疼的太阳穴,心中一阵哀嚎。
“小白,快点,村长邀请我们去他家做客!”狄烙站在一个老头的身边笑得花枝乱颤,那眉眼眯的像得了什么天大的便宜。
天!我按住突突直跳的眼皮,加快了脚步。
村长家算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裕。说到富裕,对这穷荒的村庄来说也就是多了几张板凳几条棉被。可已经实属不易。
还未跨进村长家的院子,一股扑鼻而来的中药味夹着浓浓的奶膻味就径直冲入鼻腔。院子的上空还飘着许多未燃尽的烟灰,随着上旋的气流在院子的半空中打着转。
“奇了。”耳边传来大头的喃喃自语,他盯着徐徐打圈的烟灰,脸颊一阵搐动。
“骆驼,这不是……”大头话还未说完,教授原本浑浊的双目突然犀利起来,他狠狠瞪了大头一眼,在大头噤声之后,双目又重新紧盯着上旋的黑灰,眼神中若有所思。
“这家里不干净。”狄烙突然开口,双眼弯起,越发笑得灿烂,“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这还是位凶神呦。你说呢,教授。”
此话一出,教授三人顿时噤声,三人面面相觎半晌,脸色难看。良久,教授干笑两声开口,“说笑呢兄弟,这是迷信。我们不懂。”
狄烙吃吃的笑了两声,没有回话。
“来客人了!”前头的村长一声长吆,打断了空气中隐隐弥漫的尴尬,狄烙瞥了教授三人一眼,嘴角轻扬转身跟了上去。
“烧什么烧,还没死人呢!快收起来!”村长压低嗓音一阵呵斥,我顺眼看去,只见两个女人手忙脚乱的将火盆中还未燃尽的黄纸用土盖上,见我们进来,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慌乱,手足无措的立在原地。
“傻着啊!快沏茶去啊!”村长呵斥着,身子移动挡在火盆与我们之间,他吹胡子瞪眼给两女人使了个眼色,又转身对着我们讪笑,“乡下娘们没见过世面,见了生就无主。别见怪啊各位。”
“啊哈,不见怪不见怪,是我们打扰了啊。”教授打着哈哈,眼珠骨碌的打量了四周一番,随口问道,“村长家刚得喜吧?”
“啊?”村长愣了愣,顺着教授的目光看去才恍然大悟:院子里一排竹竿上晒的都是婴儿的尿布。
“是…是啊,儿媳刚生了个男娃。”
“啊哈,那可真是大喜啊。”
话刚落下,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从里屋传了出来,声音有些微弱,似乎哑着嗓子,抽泣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听得令人忍不住揪心。
村长脸色有些微变,嗫嗫半晌,“这娃……闹腾。”
“孩子嘛,总是闹腾。”教授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买个玉啊,银锁啥的给压压惊呗。”
村长尴尬的笑了笑,搓着手有些局促,“咱乡下人没那么讲究,再说今年收成不好,那啥的……费钱啊。”
“啊哈。那倒是,不过现在都不兴新玩意了,都说越古的东西越能保平安。你们这肯定出了不少东西吧?不如自己掏点啥去。”教授浑浊的眼中精光毕现,他目光扫过我和狄烙,复又开口,“狄先生对古器可有研究?”
狄烙笑了笑,懒懒的开口,“死人的东西,我不爱。”
教授干笑两声,浑浊的目光定在狄烙的身上足有半分钟之久。随后他和村长一阵寒暄过后,便带着大头和瘦猴两人借着勘测地形的理由出了门。我和狄烙自然就留在村长家中闲侃。没多久,村里老老少少跟赶集看猴似的将村长家围个水泄不通。一双双眸芒烁烁的眼瞳有好奇,有疑问,但更多的是警惕。
“小伙子长的可真俊,你们是夫妻吧?”
狄烙吃吃的笑着,眼儿弯的像两把勾子,“阿婆,她是我的房东。”
“房东?那是啥?”
“就是地主。专压迫人的。”
“哦哦,俺懂,哎呀~这么俊的后生却是个扒耳朵(怕老婆)。”
“啥啊,那叫疼老婆,闺女你真有福气。”
“是啊是啊,瞧你老公多俊啊!”
……
我面红耳赤,坐立不安的看着一旁笑的合不拢嘴的狄烙,他一口阿姑阿婆的叫着,俨然就像个回家探亲的女婿。真不知道这些村民是怎么看人的,我们哪像什么夫妻!
“狄烙,我出去一会。”我站起身,不自在的拉了拉衣角。
“闺女害羞了。别怕,阿姑们都是过来人。”跟狄烙侃的最欢的一个中年妇女拉着我的手,眼中满是戏虐。
我尴尬的笑了两声,讪讪的盯着她握住我手心的手掌不知所措。
“阿姑,我们要出去转一会呦。”耳边话音刚落,狄烙的手握住我空闲的手掌,斜眼飞来一个媚眼,“去转转?老婆。”
我嘴角抽搐,还未回应,他已拉着我向外走去。
“狄烙,你不是说要下雨了吗?”我瞪他。
“这一时半会,还下不下来。”
“我看是你胡诌的吧。这天多好。”
“呦呦。夭颜,敢情开始研究天时地理了?准备转行做神棍么?”
“你去死。”
“我死了,你怎么办?我是你老公呢!”
“胡说!快放手!不然我咬你!”
“哎呦~打是亲骂是爱~你咬我说明你爱我。”
“我真咬了!”
“你咬吧~”
我气急败坏的瞪着狄烙那一脸猥琐的模样,愣是张着口咬不下去。
“客气啥,我的手香着呢。舍不得咬了吧。”他一脸坏笑的看着我,“吧唧”的咋着嘴,摇摇头,“这都不敢咬,那这边咋办。”
“啥?”我瞪他。
他突然低下头靠近我,半眯起眼,指着自己的嘴唇道,“这边。咬。”
山里的风一到傍晚就冷得厉害,刀子似的山风刮在耳边“嗤嗤”作响。风卷着狄烙的长发像一团飞舞的墨色丝缎在半空中疾疾散开。山风的呜咽声中隐隐夹着某些不和谐的声音,细细听来似乎是某人不停的抱怨和腹诽。
“狄烙,教授他们在那个山丘那做什么?”
“咦。瘦猴跳下去了,狄烙你听见没?”
“大头好像也不见了!狄烙快来看!”
我撑大眼好奇的向不远的山丘处张望,和狄烙慢悠悠的翻上距离村庄最近的一个山头后,居然遇见了借勘察地形离开的教授一行人。
“他们本就是为了这而来,不在这才稀奇。”狄烙捂着眼没好气的回答。
“哦。他们是在盗墓?”我蹲下身子,用草丛隐住身形,继续张望。“大白天的,胆子倒很大。这里有古墓么?”
“嗯哼。”
“狄烙,你来这里不会也是为了古墓吧?”
“哼。”
“我总觉得村长家有古怪,你说他院子中的烟灰为啥一直打着圈?你说他房子不干净,是真的吗?”
“嗯哼。”
“狄烙,你恩哼个什么劲?”我狠狠白了他一眼,皱起眉,“不就打了你一拳嘛。跟娘们似的。”
“小白你把我眼圈打黑了还有理了!我呆会回去怎么见人。”
“谁叫你做猥琐事!”我气不打一处,狄烙突然开口,“我们回去吧。”
“啊?回去告诉村长吗?”我愣怔片刻。
狄烙抬起头看着天空,鼻翼微微抖动,似乎在嗅着什么。
“这里没有他们要的东西。一会他们也会回村。”
“他们要什么?”我狐疑的看着他。
狄烙嘴角轻扬,眼神深幽。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吧,风大了。”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环着村庄的山峰在夜幕中蜿蜒起伏的似一条巨形长龙。山里的夜风刮着道路两旁的树枝“嘎啦”作响。一根根分叉的枝条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兽,狰狞的随风摇摆。
刚进村口就看见教授三人已赶在我们的前头回到了村庄。大家心照不宣的互相寒暄了几句便结伴向村长家走去。一路上,狄烙并没有多说话,而教授却似乎对他很感兴趣,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话题。我留心注意了一下,发现瘦猴的腿有些瘸,而下午出村时,他的腿还是好好的。
“狄先生是做什么买卖的?”教授在沉寂片刻后复又开口。
“买卖谈不上,不过就是掐掐算算混口饭吃。”
“哦?敢情是风水先生?”教授吃了一惊,噤声片刻道,“看不出,狄先生年纪轻轻竟涉及此行。”
“哪里。不过就是兴趣所至。”狄烙倒回答的煞有其事。
我忍住笑,心里咕嘟:明明就是一神棍还风水先生!
教授突然毕恭毕敬起来,盯着狄烙看了半晌,“狄先生可否看看这休家村的风水如何?”
“山势如盘龙卧虎,道路似玄天飞星,上好的吉地。”狄烙连眼都不眨淡淡说道,“可惜……”
“可惜什么?”教授追问一句,“莫非有什么不妥?”
“可惜盘龙下水,伏龙成了缚龙,怨气由生,吉神变成凶神。”狄烙一本正经。
“这是什么意思?”
狄烙瞥了他一眼,狭长的双瞳弯成两道弧线,“盘龙下水自然是有人动了风水,呦~这东西现在戾得很,谁也动不得。”
我兀自在一旁好笑,身侧的大头和瘦猴面色黯沉却不发一语。
“可有化解之法?”教授仍不死心,继续追问。
“有。”
教授浑浊的两眼顿时晶亮起来,“什么方法?”
“眼不馋,手不拿,必不惹祸上身。”狄烙双手环胸,眯着眼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骆驼,别听这小子诈唬!”一旁沉不住气的大头终于出声。他向前一步,魁梧的身形足足高了狄烙半截,他凶狠的瞪了狄烙一眼,沉声开口,“什么盘龙下水,他连我们要什么都不知道,简直狗屁不通!”
教授阴着脸,拧紧眉盯着狄烙,似乎在掂量他话中的真假含量。
空气莫名的凝滞,耳畔只有山风吹鼓着耳膜,带着刺骨的凉意。
“呼……”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我缩着脖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一声巨响“轰——”的一声,地面开始猛烈的颤动。我们还未回神,村里的狗同一时间疯了似的狂吠起来,夹着小孩的哭声和村民嘶心裂肺的尖叫一并刺入耳中!
“村长——不好了!宗祠坍陷了!”
村西口的宗祠是休家村集全村之力修建的,供奉着村里所有休姓已逝老人的牌位。我们赶到的时候,这里早已围满了村民。漫天的烟尘熏得人睁不开眼,地上一片狼藉,处处都是残瓦断壁和被砸的稀烂的供品,祖宗的牌位更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
先前和我们聊天的那些阿姑阿婆看见我们过来,嘴角搐动了几下却没有吭声,只是立在一边警惕的看着我们。
“造孽啊!这都是谁带来的灾祸啊!”一声嘶嚎划过空气在人群中刺耳的响起。顿时人群像被砸了锅一般,七嘴八舌的嘈杂起来。
“村长家刚被掘了坟,现在宗祠也塌了。这都造什么孽啊……”
“还不是那东西给祸的!”
“你看村长的脸色,这回看他咋给我们个交代!”
“说啥呢!那事你们没份啊?都一根裤腰袋上拴着的,嚎什么嚎!”
村民们个个面色激动,说着说着竟开始推搡起来,似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这时,不知道哪来的一阵啼哭声断断续续,似哑了嗓子的婴孩从一处塌陷的土堆处隐隐传了出来。
“咋有孩子的哭声?谁家的娃不见了?”声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惊恐的女人声从背后猛地响起,“娃!俺的囤不见了!”
女人的声音又尖又细,浸满恐惧的嗓音在夜空中突然响起,竟将众人喧嚣声给压了下去。我一个激灵,背脊蓦地爬起一阵鸡皮,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安。
尖叫的是村长的儿媳。身侧阿姑们交头接耳的声音顺着风飘进我耳中。原来宗祠塌方之前,她正抱着自己的娃跟姑婆们唠嗑,直到刚才她才突然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抱住的孩子竟然不见了!
“俺的囤!俺的囤啊!公公!囤还在里面啊!”女人尖啸着冲了上去,双手疯狂的扒着满是瓦砾的土堆,眼神散乱而惊恐!
村长早已惨白着脸,身子抖得像筛糠,喉头鼓动了半天却发不出声响。直到他老婆狠狠掐了他一把,哭喊道,“死鬼啊!都是你造的孽!”他才猛地清醒过来。
一时间,现场又是一片混乱。大家手忙脚乱的扒着瓦砾土堆,村长儿媳早已哭得背过气去,被众人掐了人中醒过来,一眼又瞅见那被扒出来的一抹蓝色布片,“啊——”的一声又晕了过去。
黄土中渗着点点鲜血,一个不足周岁的婴孩静静的躺在一袭蓝色花布的裹单,满脸的青青紫紫,半边颅骨被压得稀烂,白花花的脑浆随着蓝布淌下一点一滴的渗进黄土中。不用看,就知道早已没了声息。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风吹着树杈“飒飒”的声响,一下一下,听得人揪心。半晌,终于有人开口,细细碎碎的声音在风中飘散。
“好惨呐……”
“这叫他娘可咋活啊……”
“嘘,这娃看样子应该死了好一会了,咋刚才还有哭声?”
“俺也听到了……该不会是……那娃的……魂?”
“别说了,瘆死人了……”
瞥了一眼身侧的男人,狄烙似乎对眼前的一幕视若无睹,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来时的山丘。
“狄烙,你在看什么?”忍不住开口,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山的那头黑乎乎的,除了隐隐有些星星点点的白光,什么也看不清。
“狄烙?”我试探的又问了声。
“今晚,看来是太平不了了。”狄烙收回视线,淡淡的回了句,“小白,教授他们怎么不见了?”
我一愣,狄烙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可以让周围窃窃私语的众人听到。在场的人面面相觎,半晌,有人突然扯着嗓子喊道,“看!他们往村长家去了!”
话音刚落,四周一片骚动。
村长僵白着一张脸,目光呆滞的看着废墟中的孙子,似乎还未从悲痛中清醒过来。直到有几个胆大的男人将土堆中的婴孩抱起时,他才“哇——”的一声痛哭出来,双手死命的捶着自己的胸膛,声音凄厉的像一头失了心的野兽。
“都是我自己造的孽!天杀的!为什么要祸害我的孙儿啊——”村长双目暴涨的通红,胸口的衣襟被手指的鲜血染得斑斑点点,触目惊心。突然,他怒吼一声,双眼似铜铃般瞪大,目光直直的在我和狄烙身上扫过!
我看的有些心怵,下意识的向狄烙身旁缩了过去。
“拿来的,归回去。夺人魂者必反噬。”狄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嘴里蓦地吐出这句话。
说的不明不白的,也不懂是什么意思。我狐疑的看着他,一头雾水。
“你这是什么意思?”村长向前一步,面目狰狞。
狄烙没有回答,只是自言自语道,“时间不够用呢。”
“小子,你把话说清楚!”村长见狄烙无视他的问话,一把夺过身侧村民的火把,向前猛地一大跨步,火焰“嗖”的声从我的鼻尖晃过,空气中似乎有股毛发被烧灼的焦臭味。
“村……长,有话……好好说。”我急忙开口,拉了拉狄烙的衣袖,使劲使了个眼色。随即又向身侧的阿姑阿婆们投去求救的目光。
阿姑阿婆们一时间都没了声音,目光闪烁的在狄烙和村长身上来回游走,有几个唇瓣嗫嚅半天似乎想开口缓和气氛,还未张口便被身旁的人给挡了回去。
一片死寂,火把“噼啪”作响的在空气中继续燃烧,夹着一些说不出来的味道。
“把你拿来的东西还回去。重新将它入棺收殓好生安葬。”我盯着狄烙的脸有些恍惚,他白皙的皮肤在火光的投影下有些阴郁不明,带着几丝莫名的诡异。
村长撑大目眶,不可思议的瞪着狄烙的眼,讷讷开口,“这……这行吗?”
狄烙轻笑出声,声音有些凉薄,“行不行,听天由命。但不做,必死无疑。”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四灵之首,逆鳞为天。”狄烙弯起眼,唇边挂起一抹笑,“你得的东西,是龙的鳞。”
“龙……的鳞?”村长面无血色,双唇搐动,“胡……说。哪会真有什么龙……”
狄烙不答反笑,双唇轻启,“数应如此,复遂天命。拆朱为休,休休了了。”
我皱眉,不解其中意思,但直觉告诉我,这一定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村长顿时面色丕变,瞪着狄烙的眼神就像见了鬼。他踉跄的退了几步,喃喃自语,“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族谱上的密载?”
村民们四目相觎,似乎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按我说的做,或许还可以保住一条命。”狄烙抬头望了望天,复开口,“可惜,看来似乎是来不及了。”
“什么!”
“轰隆隆——”
天边猛地响起一阵阵炸雷,电光火石间,紫红色的闪电瞬间亮彻了整个天际。山风像刀子般呼啸而过,“哗啦”“哗啦”的疯狂拍打着树枝。风卷起的尘土铺天盖地般的从头撒了下来,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整个村子已笼罩在一层烟土之中。
山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蛰伏着,“嘶嘶”的声响在空气中渐渐弥漫扩散!
人群有些骚动,不安像瘟疫一般迅速在村民中蔓延。
“狄烙!”我不由自主的靠向狄烙,伸手准备揪紧他的衣袖,手刚触及,又是一声砸雷劈下,只见眼前一道红光闪过,村口那棵得几人合抱的大树在一团火焰中被硬生生劈成两半!
“这是咋回事?旱天咋会响空雷?”
“老天——你们快看!”
众人寻声望去,教授三人仓惶失措的向村口跑去,似乎正被什么东西追赶!
“天!是火球!”不知谁惊呼一声,深深浅浅的抽气声顿时响起!
一个有人头大小的火球像被什么东西牵引一般,忽上忽下,却死死追在教授三人的背后!
“嘶嘶——”
风越刮越大,扬起的尘土将视线变得愈加模糊不清。紧跟着,一道白色的长影从黑漆漆的山地之间突然腾空而起,像一道飞驰而去的闪电盘旋在村庄的上空!
“狄烙!那是什么!”我掩住口鼻,傻傻的瞪着天空中那道被一团炽白光芒笼罩的长影,白炽光芒中隐隐可见它隆起的两角!
“那是龙魂。”狄烙眯起眼,盯着上空的白影,自言自语道“它会毁了村子。”
话音刚落,只听村口一阵阵凄厉的嘶嚎声,教授三人被火球团团包围,不过半秒,燃烧的火焰迅速在他们身上点燃,伴着一声声凄惨如鬼啸般的嘶喊狠狠的穿入我的耳中!
“他们偷了逆鳞,必招天雷。”狄烙的声音在我耳畔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冷嘲。
我噤声,眼睁睁的看着那三人在火焰的包围下嘶嚎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四周哭咽声嘶喊声混杂一片,村民无不抱头乱窜。我屏住呼吸看见村长呆呆的伫立在原地,双目失神的瞪着天空,口里喃喃道,“老天……报应啊——”
空气中满是令人作呕的皮肉烧灼的臭味。一幕幕惨状令人心惊。
“夭颜,我们走。”狄烙转身,淡淡的抛下一句话。
我愣了片刻,盯着他移动的身形,忍不住嘶着嗓子对着他大喊,“狄烙,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不救他们!”
狄烙停住脚步,冷冷的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
“拆朱为休,休休了了。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他冷笑,“那是明惠帝朱允炆的遗言。这休家村本应该姓朱,他们的宗族就是朱允炆的旧部。村长挖的那个古坟就是他们先祖主子的陵寝!”
我脑中瞬间轰然一片!朱允炆?竟是那个历史上被自己叔叔夺了皇位,生死不明的明惠帝!居然……死在了这里!
我懵怔的看着身后一片火光的村落,嗫嚅半晌终于吐出一句话,“就算如此,活人也不该给死人陪葬!他只是盗了墓,亵渎了尸体,又没有杀人!凭什么要他们统统陪葬!”
他盯着我,立在原地。半晌,双瞳渐渐眯起,笑道,“这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活人是命,死人也是命。差别只是生存的空间不同罢了!夭颜,你应该学会接受。”
接受?我一个寒颤,说不出话。
狄烙靠近一步,“人在做,天在看。龙魂不会祸及无辜,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不劳你费心。”
“狄烙。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静?”我浑身发颤,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害怕。
“你的眼里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狄烙,你还是人不是?”
风“飒飒——”的刮过,像鬼哭似的嚎着。身后是火光冲天的村庄,耳边是凄厉尖啸的哀嚎。狄烙的脸上阴晴不定,他的眼底芒刺隐动,那目光像审视猎物的狼。
“小白,谁告诉你我是人了?”
背脊窜起一阵寒气,我盯着他的眼,他勾子般的眼眸笑意盈盈。只是,却觉得冷。
“狄烙,你不要和我开玩笑。”我努力平稳憩息却还是有些颤声。
“我像开玩笑么?”他继续笑,步子又向前跨了一步。
我想逃,可身子就像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眼睁睁的见他一步一步的靠近,直至,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你开始怕我了?”他低头,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波澜。
“我……没有。”
他吃吃的笑着,手指抚上我的脖颈。下一秒,只觉脖颈的肌肤一凉,我身子微颤,下意识低头一看:一片比铜板大不了多少的红玉静静的躺在我的胸前。浅浅的淡红色,泛着隐隐青色的光泽。细细一看,面上竟然还有奇特的鳞纹。
“这是什么?”我狐疑。
“逆鳞。”他淡淡开口。
我面色丕变,惊呼,“逆鳞?是龙的鳞?”见他不语,我心一沉,惶惑不安,“狄烙!就算是我打你、骂你,你也用不着给我戴这沾了人血的冥器啊!”说完便伸手去扯,可愣是我扯了半天却扯不下来,再仔细一看却发现那系着逆鳞的绳子不知是什么东西,竟然没有一丝接缝!
“四灵之首,逆鳞为天。逆鳞噬主,其主非主。”狄烙微眯起眼,笑,“就当作是情人节的礼物吧。”
他说的文绉绉的那段话我压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后面的这句话我是听明白了。
情人节的礼物……他竟然记得。
感觉鼻头有些酸涩,我看着他却说不出话。
“小白,下次撒谎记得不要眨眼睛。”
“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
<逆鳞完>
终于写完了~翻滚……俺终于又勤劳了一回!
发现了虫子,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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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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