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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忘情茶 ...

  •   陈小咪找到盏盏的时候,盏盏已把钱从银行转到了孤儿院。海澜对她说,我知道你会替我做好这一切的。陈小咪说,她不应该死,她应该活着。盏盏说,什么人应该死,什么人应该活着?陈小咪说,她是看到了熹光死的现场。盏盏说,她是看破了这个世道。
      陈小咪说,她也是立了大功的。盏盏说,这还有什么需要呢?陈小咪说,你不要悲观地活着,正是为了使活着的人活得更好,死去的人沉冤得雪,不再让人再步其后尘,海澜才会接受这场任务。我们谁也没想到,她的死是个意外。盏盏灰着嗓子说,她的死不是个意外,她的死是个必然。
      盏盏说,你干爸也牺牲了吗?陈小咪说,他知道自己活不成的。他也不想再活着出来。盏盏叹了口气,人啊人,天啊天。
      盏盏拿出文筠给她买的那只锅做扬州炒饭,她想她还是得这么活着。不然怎么办?她也去死吗?陈小咪说他们死得都很光荣。自己要怎么死才算光荣呢?如果死得不光荣还不如活着。虽然活得有些累,有些不尽如人意。可她是要活着。
      她要活给死的人看,她要活给活着的人看。她会活得很好。不会主动寻死。
      她拿刀切黄瓜片,切得薄如蝉翼,拿起来都可以看见它还在喘息。她将刀提得更快一些,她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酱油没了,她出去买,外面下雨了,她对自己说,天哭了。她拿起门口挂着的一把伞,一只手拿着钱包,一只手去往上一扔一扔得抓伞柄,她只感觉到划开口子的声音,等她走出去,血顺着伞柄流下来。可她已经走了一半的路,她没回头,而是继续前行,买到了酱油,才回到住处,找到一片创可贴。包扎之前盏盏先用嘴吮净了自己的血,她慢慢含在嘴里,血很稠,也很咸,跟泪的味道是一样的。
      她在第二天就撕去了包扎,将伤口暴露在阳光下。
      文筠来电说,她听到这个消息痛哭了一个晚上。她实在不敢相信,也不愿去相信。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你是在骗我的吧?盏盏你说我是受不了的。你也不会凭空消失,让我再也见不到了吧?你给我下保证,你会好好活着。
      文筠伤心地说,早知道是这样,让她来世上就是来受痛苦的吗?她是多么灵动的一个人啊?老天爷没有在天之灵的,如果有,怎么会让她这么快就去报道了呢。
      盏盏没有说话,她在听完文筠的倾诉之后,换了一身衣服去公司。她得跟以前一样去赚钱养活自己。她得跟以前一样装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毕竟别人是不能体会她现在的心情的。说了,顶多是一声叹息,一句同情。这样的话这样的可怜盏盏宁愿不要。她不喜欢那种带着怜悯的目光。那里含有对弱者的歧视。
      她不是弱者。
      顶替文筠职位的那个女生对盏盏穿得衣服先赞赏不已。盏盏说,你的机遇好,以后有的是比这漂亮十倍,百倍的衣服。女生略有所悟地说,是吗?盏盏看她眼波流盼,那又是怎样的一种美丽?
      可她心里想,不过就是这么几件破衣服,换来换去的。她本来也没有什么高档衣服,就是那几件轮换着穿罢了。可见还有比她更可怜的人呐。
      她有点怕站在穿堂风里,怕呼吸到公寓那窒闷的空气。那里每天纠缠着太多的声音和影子。她重又走回那条稀薄的街道。海澜是怎么想到到这里来告别她的呢?盏盏顺着碎石拼凑的菱形图案慢慢回旋。走着走着,一声急刹车把她拉回生命线里。为什么她死不了呢?她抬头一看,是那座再熟悉不过的过街天桥。海澜最后一站的位置正好可以望见那间”来吧”茶馆。
      那是她最后想念的地方吗,她最后一眼想带走的东西在那里吗?她想告诉盏盏些什么呢?
      来吧,来吧----归去来兮。来吧,来吧,进来喝一杯忘情茶。
      海澜是想要盏盏戒掉她最想抓住的感情。
      盏盏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她想看看这条路的尽头到底是什么。路不是笔直的,有些弯曲,也有很多小的岔路口。这些岔路口分别通向不同的巷子,这些巷子可以让有家的人走到尽头。她在这个城市住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认真地看它,也从来没有想过看这条的路的尽头是些什么存在。因为那无关的她的生活。可今天,她想去看看。
      路的尽头是一家麻辣烫馆。有着鲜明的招眼的招牌。门楣上挂着大串的顶尖红辣椒。盏盏上前摸了摸,全是真货。门迎笑得有些僵硬的脸说,如假包换。盏盏被引了进去。店是重庆人开的一家分店。据说是老字号。服务生说小姐就是一个人吗?吃烫锅要人多才热闹,也划算。小姐为什么不多邀几个人呢?盏盏看着他麻利的动作说,我只有一个人。
      以前真是受不了重庆火锅的那种麻辣。吃了嘴唇会火好多天。可今天盏盏就想让它狠狠地辣自己。辣自己那麻木的神经。她对服务生说把汁调得越辣越好。她叮嘱了两遍越辣越好。服务生和蔼可掬地说,本地人是不太吃辣的。小姐能吃辣,这才会吃到最地道最好的麻辣烫。盏盏说很好。
      果然很地道,因为第一口就辣得盏盏两眼泪花闪闪。她要得就是这种效果。纵横驰骋流尽英雄泪,谁也不会笑话她。哭吧,哭吧,太伤悲了,除了哭,还能做些什么呢?如果不哭,如何知道她是一个性情中人呢?她应该哭,哭得泪眼滂沱,天昏地暗。
      这才是一个女人真正经历了生活,感受了生活的真谛。
      盏盏从保险柜里取出了海澜留给她的两样东西:魔戒和脆香腕珠。她把它们放在阳光下细细地看了又看,没什么两样,就是一枚普通的戒指和一串手珠。普通人戴上它就是普通的东西。
      盏盏让陈小咪收回戒指和手珠。陈小咪说,既然海澜这么大费周折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了,留着作个纪念吧。我不要这样的纪念,盏盏斩钉截铁地说。陈小咪说,它们还是有一定的价值的。临了,她又问了一句,海澜是早早就把它们放在保险柜里吗?盏盏说,我不知道。陈小咪说,我知道了。
      她是知道了,知道海澜的必死之心。
      魔戒终归是魔戒,如果你先抛弃了它,它对会是毫不留情的。
      盏盏又把信物锁回了保险柜,她对工作人员说,这种东西不能见光。
      许悦子说她要离开这儿,因为她对这里的一切已经是万念俱灰。盏盏说,走吧。不要告诉我。许悦子说你也跟我一起走吧。盏盏突然奇怪地问她,要我过你那种生活吗?
      天大地大,走到哪里不是一个样子?
      盏盏打开海澜和海涵的家门,没有多少时日,家已不是家,到处零落得没有生气。她打开海涵的房门,还是以前她给他收拾的摆设,不像没人住的样子。她不敢伸手去拧海澜的房门,让它保持它的灵气吧。阳台上的花大半已凋零,只有那盆七星海棠不畏艰难地活着。很有超越一切高度的气势。
      盏盏心中一喜,把它挪出来,摆在花架的最上层。
      突然,叮咚咚地声音急切地响起来,她环顾四周,才找到是电话的铃声。原来海涵家的电话是这种扣人心弦的声音。
      盏盏看见有人把柳叶摘下来作哨子,对着对面的窗户吹动听的歌给心爱的人听。
      街上已经有盛开得无比妖艳的花儿在摆着出售。
      春天已接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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