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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恨之入骨 ...

  •   小卷毛想大哭,又担心哭声引起兰姨的注意,他死咬着嘴唇,都咬出血了。
      俩老妇人已经被抽打三十多鞭,呼喊不出来了,站在最前面的两名挥鞭人,一人负责提一个老妇,分别将她们甩出官道。
      围观人群纷纷让开,担心被血染到衣裳,靠得近的,看到老妇的惨相,略有不忍,靠得远的,都想去看看老妇到底有多惨。
      兰姨也伸长了脑袋去看那俩老妇。
      义哥身子一矮,从官吏的腰侧挤进去,一溜就上了官道。
      他手挽竹监,抓出里面的纸钱往天上撒,高呼!
      “皇上,小人有大冤情。”
      众人皆一怔,拦卸驾者见过,却未见过一天敢拦两场的,太稀奇了。
      兰姨听到义哥的呼喊,回头,已经来不及了,义哥喊着“有冤”大义凌然地站在官道中.央。
      兰馆的打手们不敢上去抓,没人有这个胆量!
      皇上出游,官道是清场的,谁敢站中.央,都会被拿下。
      义哥从怀里摸出准备好的白色头巾,围到额头,头巾正中间,是用鲜血写的“冤”字。
      他一把将外衣脱掉,里面居然穿的丧服。
      兰姨双眸瞳孔紧缩,中计了,这小子分明有备而来,提前写好血字,提前穿好丧服,就为栏御驾的,早不来晚不来,非要今日出来,而且那竹篮子的纸钱,竟是兰馆帮忙准备的。
      义哥一边往天上抛洒纸钱,一边往前冲,不停地喊:“皇上,新狗尾巷三千一百人,被人放火烧死,有大冤……”
      队伍再次停下来,六位挥鞭人立即围过来抽他,这些乱民胆子太大了,居然敢一二再,再而三的拦驾,不抽死几个,他们也会被处罚。
      义哥被一鞭抽翻在地,嘴里还在大呼:“皇上,小人要状告左内使和程侍中大人,他们带人烧了新狗尾巷,六百多异族遗民,两千五百汉族流民,全部葬身火海。”
      他的嗓门很大,能超过鞭响传到很远,围观的人群一次次发出惊呼,这些消息太劲暴了,今天可是瞧了大热闹了。
      义哥被御前侍卫打倒在地,一只脚踢在他脑袋上,脑袋像是被踢出个洞似的咚地一声响,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兰姨手拿香帕捂脸,不敢看,他知道今日义哥死定了,本钱白花了,现在人财两空,全打水漂了。
      义哥被打得无力反抗,在地上的他像是一块死肉,任由御前侍卫用脚去踢。
      小卷毛掏出写有“冤”字的白布条,快迅缠在额头,借混乱也从官吏身侧挤了出去,他个子小,冲进官道,一把脱掉外衣,露出里面的丧服,也跪着喊:“皇上……小人是从新狗尾巷逃出来的,那晚小人亲眼所见左内使和程侍中大人放火……”
      话未喊完,已被乘了两鞭。
      义哥看到小卷毛跑出来,已无力上前阻止,俩人的计划,原本是一起冲出去栏御驾。
      临场,小卷毛怕了,义哥就让他不要出来,谁知小卷毛还是跑出来了。
      小卷毛被抽得痛哭大叫,眼泪鼻涕不停的流,还在大喊:“我全家八口人,都被烧死了……”
      再喊也没用,御前侍卫将他胳膊扭到后面,小卷毛弯着身体被按押在地。
      前方有一行人来,打头的人在喊:“汲黯大人到……”
      宫人将此消息传递给皇上。
      武帝坐在御鸾中,正有疑惑为何又停车,就听来报,汲黯到了。
      太监低声道:“皇上,有乱民拦驾寻衅.滋.事,已被仪仗队挥鞭侍卫拦下,所以耽搁了行程。”
      汲黯见皇上御驾,肯定是要下马的,他翻身下马,如行云流水般动作飘逸萧洒。
      围观众人都叹汲黯大人好风彩,如天上的白云,高贵不可及也。
      义哥吐了口鲜血,脸肿得都圆了。
      汲黯走过时,义哥拼命大喊:“汲大人,左内使和程侍中带头烧了新狗尾巷,六百多异族遗民,两千五百汉族流民,全部葬身火海。”
      汲大人一怔,淡眼扫过,他看到小卷毛的一头卷发,已确定这俩人是异族遗民,事关异族都不能掉以轻心。
      大太监调头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领了命,悄悄退下,摸到御驾后面跟随的朝臣官员处,传递了消息。
      众臣都暗中交流,是谁这么大胆?
      居然敢栏御驾,还要状告程侍中和左内使。
      程卫从袖子里摸出赏金,递给小太监,算做答谢。
      “可有看清乱民的相貌?”程卫问。
      小太监摇头道:“事发突然,还未看清那俩人的相貌,就被抽得面目全非,只知有个人留卷发,是个异族遗民。”
      桑弘羊道:“娴婿可知是谁要整你!?”
      程卫黑着脸,不说话,他想起当日义哥的长兄因为杀人被捕,那时义哥就提意要拦御驾告状,今日这事,也只有他有这胆量,另一个卷发的人,必定是他的死忠小卷毛。
      左内使很淡定,无所谓惧的样子,鼻子轻哼:“胆敢栏御驾者,找死……”
      程卫有种养虎为患的感觉,皇上要清除新狗尾巷所有人,他念着旧恩保下义哥,却未料到,今日换来更大的灾祸。
      他察觉有人在打量他,回头一看,正是东方朔。
      程卫不便离岗,只能用眼神交流。
      东方朔微微摇头,用眼神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
      程卫就淡然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听天由命吧。
      汲黯昂首阔步走到御驾前,跪下道:“皇上,臣此次途径河内郡,看到受洪涝灾祸的贫民上万户,因为饥饿,那里已经发生父子相食的悲剧,臣未请示,就侍符节以皇上的名议,命令河内地方官吏开仓放粮,赈济灾民。现归还钦差符节,请皇上治臣矫诏之罪。”
      武帝闻之非担不治罪,反觉此事汲黯办得好。
      汲黯又道:“刚才臣看到栏御驾之人,好像是异族遗民,异族之事无大小。”
      武帝默了默,吩咐将栏驾之人带来。
      御前侍卫负责执行皇命。
      义哥和小卷毛被御前侍卫像拖死狗一样拖进仪仗队,脚下留出两道血迹。
      武帝的御鸾四周垂挂着纱帘。
      太监过来指着俩个血人问道:“你们有何冤,从实招来。”
      义哥趴在地上,他努力抬头,用尽力气道:“小人要状告左内使和程侍中,他们带人烧了新狗尾巷,六百多异族遗民,两千五百汉族流民,全部葬身火海。”
      小卷毛也大声道:“小人那晚亲眼所见左内使和程侍中带人放火,小人全家八口都被烧死了。”
      四周一片安静……
      静得掉一根针到地上都能听见……
      最后的博奕在此一举,终于面见皇上讲述了冤情,每位栏御驾喊冤的贫民,都是经历九死一生之劫,大部分冤者没有机会讲叙就被打死。
      义哥和小卷毛今日何其幸运,他们的冤情终于上达天听,要杀要剐但凭皇上处置。
      武帝吩咐,带左内史和程侍中御前问话,此时旁观的老白姓围得水泄不通,虽然都隔得很远,但今日之事会一传十,十传百,必须得解决这个所谓的“大冤”。
      太监过来通传。
      左内史和程卫来到御前,俩人向皇上行礼。
      武帝道:“这俩个贫民说有冤屈,说是你们放火烧了新狗尾巷,可有此事?”
      左内史做揖恭敬地说:“皇上,新狗尾巷违规生产新柴失火,此事长安城人尽皆知。”
      小卷毛咬牙忍住全身疼痛,大唤:“乱讲,草民亲眼所见,火光照亮了左内史和程侍中的脸,是他们带人放的火。”
      大太监使了个眼色,靠得近的小太监一脚踢过去,刚好踢到小卷毛的嘴巴:“大胆,皇上没让你说话的时候,不能插嘴。”
      小卷毛吐了口血,掉了三颗牙,就说不出话来了。
      武帝皱眉道:“不要对贫民动粗,他们不懂规矩,你们耐心一点教就行了。”
      小太监赶紧作揖,应了。
      武帝又问程卫:“此事程侍中怎么说?”
      程卫行礼,淡定地说:“皇上有所不知,新狗尾巷的土地,曾经是朱府旧宅。三十年前,朱府宅院被大火烧光,从此后变成盐碱地。那里太邪性,不适合居住。”
      武帝闻之一挑眉,好像想起了什么:“程侍中所言,寡人好像有点印象,东方朔曾经去看过,他也说那里不能再住人了。”
      程卫又道:“左内史大人因为担心新狗尾巷再出事端,还派人清候过,要里面的人全部搬离,后来为了安置流民,此事被搁置,原计划渡过了今年寒冬再说,谁知,再次发生火灾。”
      左内史赶紧道:“皇上,那新狗尾巷住了六百多异族遗民,还聚众抗议,全是死有余辜的刁民。”
      武帝瞪了他一眼,“刁民”俩字不能乱用,现在死无对症,将已经全部烧死的人指责为“全是死有余辜的刁民”,不太妥当。
      左内史知道说错话了,立即住了嘴。
      程卫接话道:“皇上,左内史大人是武官,说话不讲究,不过新狗尾巷再次引发大火,当真是个不详之地,不能再住人了。”
      武帝摆了摆手,不追究左内使失言。
      左内史暗中感激程卫,文官就是长袖善舞,耍嘴皮子就有这些好处,将失火原因归纳于灵异不详事件是最好的。
      义哥满脸鲜血,面颊肿圆了,因为肿得太厉害,他努力睁开眼晴逢。
      程卫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全是轻蔑之态,他用眼晴说:“让你苟活却不领情,活该!”
      义哥的双眼肿得咪成缝,他心里回答:“我不甘心!”
      左内使面带冷笑的表情打量这俩个乱民,眼光里是十分不屑的讥讽。
      义哥闭了闭眼,不想看了,再看下去,只会脏他的眼晴。
      武帝低声吩咐了几句,太监领了命,过来啷声道:“新狗尾巷由于生产柴火引发火灾,皇上为之忧惮,念尔等用火不小心,是一个偶发的不幸事件,你们居然敢污陷朝中官员,罚鞭笞八十,以示处罚。”
      义哥和小卷毛心如死灰,被宫人拖走,沿着后面大小官员所站的地方,被拖到后方执行鞭笞。
      官员们穿着华贵衣袍,下巴朝天站得笔直,对这俩个血人目不斜视,偶尔有人投来一个嫌弃的白眼,都觉得这俩个乱民脏了他们高贵的眼晴。
      义哥想再看看蓝天。
      这是最后一眼看到太阳了吧!
      他觉得蓝天白云才是这世间唯一的纯净!
      鞭笞八十,小卷毛没有挺过来,呼叫了三十多声,已经气绝。
      义哥还有求生欲望,每一鞭都痛彻入骨,他数着鞭数,咬牙挺着,他都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是还想挺一口气活下来吗!?
      他有种死不冥目的感觉,他想知道原因,想知道为何放火?
      官官相护的道理,他懂,他知道此等大冤求助任何官员都是无效的,于是他作出了拦御驾的最后一博。
      但,好像也是无用的,蝼蚁贱民,怎么可能扳倒大象?
      他自知今日死路难逃,却是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再后来,失去感失,陷入黑暗中。
      ……
      从没想过,还能活下来。
      ……
      黑暗之后的睁眼!
      义哥打量着房间,这是灵芝的房间。
      兰姨笑嘻嘻地靠过来看他:“哎哟哟哟……我们的大英雄醒啦……这样都没死,当真奇迹哈……”
      义哥双目聚焦,看到兰姨那张肥胖的脸。
      兰姨欢喜道:“你这孩子年轻气盛,现在吃苦头了吧!我去乱葬岗找你们,小卷毛己经死了,发现你还有一丝气息,为避免你被野狗啃食,就将你搬回来,居然活了。算你命大!!”
      义哥心想,此时此刻,这世间,还能有谁在意他的死活,怕只有兰姨了吧。
      兰姨又道:“再顺便告诉你一声,你的脚筋已经被我挑断了,怎么你没感觉到吗!?”
      义哥暗道不好,感受了一下,全身都在痛,脚筋处也很疼。
      兰姨道:“三日前,你避开我的人去告御状,勇气的确可嘉,但也要按逃跑论处。罚挑断腿筋是规矩!你好生休养,我救了你,供你吃喝,还指望你替我挣钱呢!”
      义哥鼻子一酸,眼泪就流出来。
      兰姨转变成柔声柔气的样子安慰他:“哭吧!用力哭!使劲儿哭!谁来这儿都有不得己的苦衷。哭完就翻页了,从此世间再无义哥,只有灵芝。”
      哭起来很疼,任何轻颤都能引发全身伤口的疼痛,但,他还是止不住地哭。
      兰姨静静地坐在旁边陪他,从他的哭声里想起陈年心事,偶尔说一句:“哭吧!情绪发泄出来就好了。”
      ……
      又变成无法动弹的病人,整日躺在床上,之前刚长好的伤口,因为一顿鞭抽,全部裂开了,旧患新伤引发连续几场高烧。
      梦里,鸡姐和古大叔依偎在一起,大哥,二哥,三哥扶着三嫂,都看着他,还对他笑!
      狗尾巷的小兄弟都在,都乐呵呵的样子!
      二胡子和胡人帮,汉人流民帮的老头子们,都默默地看着他,目光没有指责,他们都没说一句话。
      “你们不怪我吗!?”他不停的朝这些人大喊:“我没能替你们申冤……”
      众人面色和善,好像真没有人怪他。
      昏天黑地般熬了几次凶险的高烧,好像,终于扛过来。
      半个月后,才能下床,双腿踩在地上,一阵巨痛,就摔倒了。
      兰姨来看了,笑道:“刚断脚筋的人都是这样,多练习走路,习惯了就好。”
      整日都在屋里练习走路,他居然不会走路了。
      他的脚不听使换,像不是自己的,走稳几步,就累得大汗淋漓,他算是懂了,为何断了脚筋逃不掉,因为走快了都要摔倒。
      兰姨开始给他讲些风月场里的规矩:“你是见过世面的,知道如何侍伺那些大贵人,如何讨好卖乖不用我教。在我这儿,先从最高等做起,先让你伺候富贵客人,你若想离开,最好哄得人家替你赎身,赎身钱不多,十万而已。”
      这是一场蜕变的过程!
      他觉得好像重活一世那般,身体疼痛,心更疼痛……
      身边的人都死了,鸡姐,古大叔,大哥,二哥,三哥,小卷毛,新狗尾巷所有的人,全部都死了。
      兰姨手拿香帕擦眼泪,装模做样地说:“再过几日,将你牌子挂出去,我就像嫁了个女儿。你被程大老爷开过苞,已经不是清倌儿,要珍惜每一次机会,免得日后身价下跌,愈做愈贱,最后被人弃之如履。”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实在无话可说。
      兰馆挂出灵芝的招牌当天,引起不大不小的轰动,都很好奇新人的模样。
      盛装打扮后,灵芝走着小碎步,慢悠悠地走到大堂中央,乖乖站好,恩客们围着他打量,像在看杂耍般对他评头论足。
      灵芝冷眼看着围观的客人,自叹命运多弄人,如今误落风尘花柳中。
      照这情景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染上脏病,将来像二哥一样死去,死前虱子会从他身上全部爬离。
      自怨自怜是无用的,风尘中打滚,都有不得已的苦楚,在这里,没人会互相怜惜,只能靠自己站稳脚跟。
      兰姨眉飞色舞地扭着小腰,过来拉灵芝,对众人道:“这是我兰馆的新倌人,今日有官家大豪客来访,指名要点新人做陪,失礼了哈!”
      说毕就拉灵芝走了,已经盛装亮相过了,就该做生意了。
      众人皆叹,这新倌身价确实高,第一单身意就是官家豪客。
      灵芝被兰姨拉着,进了一处宽敞的豪华包间,里面坐了俩个很气派的贵客。
      兰姨朝他们笑道:“富贵大老爷,新倌人来了,这位是灵芝,大老爷要对他温柔一点呦。”
      灵芝初次接客,不会陪笑脸,被兰姨暗中推了一把,原本就脚下无力,当场被推倒,摔了个狗吃屎。
      兰姨香帕轻挥,就走了。
      灵芝好不容易扶稳了沉重的发饰,总算没有太失礼,他趴在地上想了想,努力保持仪态抬起头来,却看到一个熟人。
      “哎,东方朔!?”太吃惊了,居然遇到熟人。
      旁边坐着那人,才是今日请客的主人,他出言制止道:“大胆小倌,居然敢直呼东方先生名讳……”
      灵芝:“……”
      东方朔笑咪咪地对友人说:“无妨,这个小倌我认识。”
      那友人一怔,笑道:“听闻东方先生每年都要娶一位新夫人,本想请先生去花坊,没想到先生偏要来兰馆,还指明要见新倌儿,看来是提前算好的。”
      东方朔微笑地看着灵芝:“的确是算好的,不过我不晓得是要见谁!今日一见,才晓得是谁。”
      友人十分佩服东方朔,立即拍马屁:“先生神机妙算,真乃奇人。”
      灵芝爬起来,想了想,主动替他们倒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东方朔看着灵芝道:“你双目无神,眼底还挂着血丝,是不是长期失眠!?”
      灵芝点点头。
      东方朔从袖口掏出一只小瓶子,递给他:“这里面装有安神香,你睡前放到枕边打开,就能平静入睡。里边的香料足够用一个月,若有好转,可以停用。”
      灵芝接过瓶子,道了谢,问道:“东方先生可知我为何流落至此!?”
      东方朔笑而不语。
      灵芝并不看好东方朔的本事,也不再问了。
      东方朔和友人就开始聊天,那友人讲了些朝中趣事:“司马相如前几日发来信函,说西南川蜀地有一堆村长国家,那里还不是大汉朝的地盘。一个叫夜郎的国家问他,大汉?有多大?有我们大吗?”
      说毕,俩人都笑起来。
      东方朔道:“夜郎国,当真是创了新词,夜郎自大!!”
      “你说说看,我大汉的版图会扩张多少!?”东方朔突然话风一转,向灵芝提问。
      那友人一怔,东方先生居然问一个小倌这样深奥的问题,这个小倌来历不简单啊!
      灵芝想了想,温和地说:“皇上雄才大略,远征西域灭匈奴是迟早的事,西南,南越王国,闽越王国,东海王国,北部卫氏朝鲜也都将收归我大汉所有。”
      东方朔点头赞许道:“说得好,要赏。”
      那友人立即从袖子里摸出赏金,丢到旁边的木盘里。
      灵芝垂头道谢。
      好像那友人是有事相求,家宅不宁,想请东方朔上门瞧瞧,但又不能惊动家里的老人孩子。
      灵芝就静静地做傍听。
      俩人聊了些正事,又开始闲谈。
      东方朔道:“司马相如很有才华,不过大多人都不看他的才华,反而更关注他与卓文君的风流韵事。”又转头问灵芝:“你觉得呢!?”
      灵芝低眉顺眼地说:“卓文君写的《白头吟》被坊间传唱,其中一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堪称经典佳句。但我看来,却是一场骗局。司马相如为了追求新寡文君,使出各种手段,到手后又将人抛弃,实乃人渣也。”
      东方朔一怔,即刻笑道:“你的进步很大!当对你另眼相看了……”
      那友人兴致起来,也问灵芝:“小倌儿,你的见解别有一番不同嘛!不如我替你赎身,到我府里做门客吧。”
      灵芝挑眉一笑:“好呀!我的赎身钱不多,十万而已。”
      那人立即端了酒杯,边喝边说:“开个玩笑……”
      ……
      灵芝回了房,躺在床上发呆,第一次接客,只谈风月,好像也不是很难的事,他掏出东方朔送的香料瓶,打开,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人的记忆很奇怪,很多不重要的事过了就忘了,嗅觉的记忆却不能忘,曾经闻过的气味,哪怕过了几十年,再闻到,也能想起当时的情景。
      灵芝刚闻到这个味道,就想起来了,东方朔替他施展了所谓的摄魂术,那晚他就是闻到这个味道睡着的。
      这种安神香的确有效果,至少他闭上眼晴,不会再看到离开的人,也不会再听到刘三带头唱歌了,闭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杆,他直呼这安神香太神奇怪,可要节约点用。
      灵芝是新倌,行里的规矩新倌是最有话语权的,何况兰姨推荐他挂头牌。
      其实来兰馆的人,并非都冲着肉.体.交.易,很多商务会谈或私下的谈话,都会根据客人喜好,约到花坊或倌馆,而这些客人,就是灵芝的目标。
      很多契约的签定,也是在这种特殊的地方搞定的。
      因为他的学识不错,张嘴能说出些独道的见解,应对起来比较轻松,客人打赏得也多,兰姨根据每个小倌收到的赏金排名,灵芝是最多的。
      灵芝也渐渐习惯这种生活,他已经摸索出在兰馆的生存法则。
      兰馆小倌众多,不差他一人陪.睡,他不陪.睡,只陪人聊天,陪人谈生意,只要协助买单的主人促成客商签定契约,就能收到比陪.睡更多的打赏。
      每晚的接待都是一场硬仗,有的客商还在犹豫,灵芝会立即算出利润,又将投入产出对比一番,客商发现这的确是笔好买卖,就达成协议。
      渐渐就积累了些固定客人,这些客人都是商人,谈合约都喜欢到兰馆来!
      灵芝倒酒陪笑,还要做说客,他要分析每一笔生意的好坏,客人们也要给他讲一些皇上发布的新政,以便他有更多话题说服客商签约。
      别的小倌都很羡慕灵芝,他们只会陪笑和吹拉弹唱,只能靠陪.睡赚钱。
      曾经有个小倌与灵芝同台陪客,亲眼所见灵芝与那客商吵起来,好像俩人为了税率的算法不同还是什么的,灵芝提出的帐目处理方法很有奥妙,那客商一时无法接受,便提高嗓门,俩人由争执变为争吵,后来灵芝又说了什么,那客商突然大笑出来,当场与请客的主人签下一笔生丝购买契约。
      兰姨笑眯了眼晴,不停夸赞:“还是我眼光好吧!我就晓得他有大本事,能得首富专宠,没两把刷子怎么行!?”
      灵芝不用陪客人过夜,却能挣更多的钱。
      其余小倌们只能羡慕得干瞪眼。
      每日陪客到很晚,灵芝才能回房休息,他都要闻那只香瓶,好像渐渐上了瘾似的。
      因为使用安神香第二晚,他就开始做些奇怪的梦,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好像他还是自由之身,能在梦里做任何事,别人都听他的话,他成了一呼百应的人。
      有一晚,灵芝梦到身前跪了一排人,大家哀求道:“将军,自古降兵莫杀,不能杀呀!!”
      灵芝就是那个将军,他固执地说:“把十四岁以下的孩子挑出来,让他们回去报信,其余人等全部坑杀!!”
      然后是一阵哭声震天。
      灵芝就醒了!
      梦境实在太真实,他都搞不懂是否真正经历过,他甚至能体会那个梦中将军的心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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