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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死不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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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沉着脸将君无乐引回军中,没等众人热烈欢迎小侯爷,便被老军医劈头盖脸训了一顿,紧接着对墨海的后背做了应急处理。
在此期间,杨志从君无乐嘴里了解了下他们二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听完后惊讶的瞪大双眼:“我们可没在那个地方埋雷啊。”
可是墨海身上的伤又该怎么解释?君无乐面色不善的瞪着杨志,并不言语。
杨志被盯得心拔凉拔凉的,一股脑把君清裴的计划交代了:“我们虽然遇上了雪崩,人员分散,可是没过多久就接到了长英的传讯,紧接着寻回大部队,没回来的加上丫头,有十几人,大帅紧急改变了原定计划,把敌人引过来再炸他们个措手不及。之前那个信号弹不是我们放的,计划又有变动,大帅顺势提前执行计划。这不,他和老顾老五在你们回来前出去勾引蛮子了,我在雪里发现走过来的只有你们两个,还以为是我们营里哪个不知轻重的小兵呢……”
没等他说完,君无乐便问:“宋清呢?”
“老三?”杨志挠了挠头,在四下扫了一圈,疑惑道,“奇怪了,就在你们回来前还在的。”
君无乐的脸色在他说完后更加沉重,心里的不安在加大。
天色完全暗下来后,君清裴等人才从外面回来,他们一回来,杨志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到了。出去前还生龙活虎的何庆林此刻气息奄奄,左膝盖以下不翼而飞。而顾长英脑袋上血流不止,意识迷蒙的倒在君清裴肩上。
君清裴也不比他二人好多少,粗喘着气,道:“帮把手。”
杨志冲上去扶过何庆林就开始呼唤军医,“怎么回事儿啊?大帅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
“之后再说。”
军医带着他的弟子们接手伤员,冷着脸一句话也没说,手下刀光飞闪,不多时便将何庆林左腿里的残渣取出,而后止血包扎,手法迅速有效,可在场的人没一个送了气,君清裴眼中燃着火,便是这火一直续着他的神志,否则他也早就像顾长英那样晕过去了。
一直到何庆林与顾长英的伤势得到治疗后,君清裴这才发现杵在旁边像根擀面杖的君无乐,锋利的眉立时轻颦,锐利如剑的目光扫射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来告诉君将军军中叛徒的。”君无乐目不斜视面不改色,直直的对上君清裴的目光。
杨志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惊心动魄。
半晌,君清裴面色一缓,“你说。”
君无乐:“宋清。”
杨志:“小侯爷,这话可不能乱说。”他还想说什么,这时,君清裴扫了他一眼,杨志便悻悻的收声了。
君清裴揉了揉额角,“老三人呢?”
君无乐:“跑了。”
杨志小声嘀咕:“只是现在找不着人罢了,怎么能说……”
“我知道了,”君清裴放下手,警告性的瞥向杨志,而后对君无乐道,“你回去吧,我再找人送你。”
君无乐不语,君清裴便以为他应下了,正要派人送他,哪知君无乐态度强硬的拒绝了,“我等她醒来再走。”
在场的人目光顺着君无乐视线看去,一眼便望见了趴在最里面的墨海。背部的血已经止住了,镶进肉里的铁块被一一清理干净,翘起的肉沫也被柳叶刀削去,因为之前遇上雪崩,很多药物都被卷走,此时洒在伤口上的止血药草只有薄薄的一层,看着就让人揪心。
君清裴见此情形顿时明白过来,“那随你吧。”然后便着手开始安排下一步计划。
神秘消失的宋清直到第三天都没回来,先前还为他说过话的杨志满脸被欺骗的愤懑之色。
顾长英在昨日便清醒过来,而伤势严重的何庆林与墨海,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又是两天过去,何庆林愣是靠着长年累月受过重伤的经验扛过了这一关,醒来后,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腿怔愣半晌,随后抬头无声的看向君清裴。
君清裴觉察了什么,叫所有人都退出营帐。
直至帐内只剩下何庆林和重伤不起的墨海,何庆林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两声低哑破碎,混合着哭腔的嘶吼。
外面,军医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他随军行医多年,早就见过数不清的死死伤伤,如何庆林这般的亦是不少,可到底是医者父母心,就说外头站着的这些个将军们,哪个不是征战半生一身伤病呢?
他叹道:“醒来就是扛过去了,里头那个到现在都还躺着呢。”
闻言,君无乐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指骨泛白,显然是用力至极。他的指甲掐进肉里,迫使自己冷静,开口时嗓音里夹杂着一丝自己都未觉察的喑哑,“那请问她多久能醒?”
老军医捋了捋糙白长胡须,道:“我已经做了最大努力,醒不醒,得看她个人意志了。”
君清裴不可能一直等着伤患养好伤,他同在另一处埋伏的刘仁俩兄弟传信,准备再探塞北。
三天后的傍晚。
远方传来两军交战的声响,从未如此近距离观察过前线的君无乐一时怔在原地,他的耳边回响着远方的厮杀声,眼中倒映着冲上云霄的硝烟,战争的火种将整片冰谷都照得通亮,冷冽的空气送来鲜血和小火罐剧烈燃烧后的味道,君无乐吸了两鼻子,觉得那味道难闻得令人作呕。
模糊视线里似乎出现了一个踏出冰雪谷地的人影,那人想要往外看了一眼,却看见这方乌泱泱的大军,他于是绝望的回身,举起长刀挥向身后人,却被人一枪贯穿了腹部,高大的身影骤然倾倒。
君无乐认出,那结束此人性命的人,似乎正是他的父亲。
此时的君清裴浑身披血,长|枪垂在身侧,剑矛陷入雪里,随着君清裴的走动而在雪地上划出长长一线,他的身后涌现出越来越多的敌人,君无乐张了张口,却见君清裴提枪向后一扫,围攻他的敌人瞬间毙命。
胸腔里那颗小小的东西疯狂直跳,君无乐捂了捂心脏,不愿承认亲眼看见这样的场面,他鼓动的心跳其实是在告诉他,他是向往的。
身为男人,本质慕强,沙场驰骋才是他的归宿。
就像他爹一样。
可是他也无比清楚,血腥与战争无法带来他心中想要的和平,更无法实现墨海曾描述过的“未来”。
军医从帐内出来通知他,墨海突然有了转醒的迹象。
君无乐连忙收回目光,抽身前往军医帐中。
墨海才醒来,精神状态差得很,目光涣散无法聚焦,哪怕君无乐在她面前晃两下都给不出一丁点反应。
“她这是怎么了?”君无乐问。
老军医眯着眼端详一阵,道:“可能是你们距离爆炸太近,丫头整个后背都受伤了,头部也不是没有受伤的可能。”
“那怎么办?”君无乐顿时捉住军医的手,眼中的自责之情汹涌得快要奔出。
“小侯爷你抓我也没用,这只能看丫头自己的造化了。”
如此,又是几天过去,墨海浑浑噩噩不见好转,军情亦是同样,蛮人的防线守得太紧,始终将大军抵挡在石阵之外。
不论哪方,都实在令人揪心抓肺。
只不过墨海的伤势终是先军情一步好转过来。
那是个如往常没什么区别的日子,君无乐端了药碗,准备给她喂药。墨海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与前些日毫无焦点的目光不同,眼里似乎带着一把把小勾子,轻而易举就把三魂勾走一道。
君无乐被盯得有点不自在,耳根子慢慢红了一片,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你、好了吗?认得出我是谁吗?”
墨海轻声说了什么,君无乐没听清,便凑近了点,哪知此人极不要脸的对着他耳朵吹了口气。灼热的气息不仅吹痒了耳根,半边身子都酥软下来。
君无乐捂着耳朵后退两步,瞪大双眼满脸惊愕,“你做什么!”
极为熟悉的场景出现,墨海裂开嘴无声的笑了。
她还是没法说话,于是做口型,慢慢吐出四个字:调戏你呀。
读懂唇语的君无乐这下子连脖子都红了,他慌张的把药碗塞到墨海手里,匆匆交代几句,便仓皇的从帐内逃了出去。
墨海唇边的笑意截然止于君无乐从视线中消失的那一刻。她这几天都恍惚的很,但却不是完全没有记忆,君无乐整日整夜相守她都看在眼里,青年眼底的青黑和面上毫不掩饰的疲惫,以及那下巴尖上冒出的淡淡青胡茬,无一不在刺痛墨海的心脏。
望着空荡荡的营帐,墨海忽而自嘲的勾起嘴角,心想这下真的死不成了。
有了牵挂之人,她怎么舍得去死?
等在帐外的老军医看见君无乐的时候还挺纳闷:你说这大冷天儿的,小侯爷的脸怎么跟熟了的虾似的?
君无乐自以为冷静下来了,却没有注意到军医探究的目光,他道:“大夫,她确实完全清醒了,”只是完全清醒了却让人恨得牙痒痒,他语气一顿,诚挚的说,“这些天有劳大夫了。”
这些天墨海的换药上药熬药一系列都是小侯爷亲力亲为,哪里有其他人辛苦的份儿。老军医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都是小侯爷在照顾,我们平时没啥操心。”
君无乐这些天鲜少梳理打整自己,虽不至于蓬头垢面,却也是头发松散,衣裳凌乱,即便是这样,他依然有着属于自己的傲骨。“她清醒了我便放心了,也该动身回返邑州。”
“不多待几日?”
君无乐:“不了。”
他耽搁的时间已经超出了预期,再不回去,怕是王清要顶不住了。
君清裴夜深归来时,得知君无乐要离开,便吩咐何庆林送他回去。
何庆林:“大帅,您这是不要我了吗?”没了左腿的他这几日都无法上战场,只能在营帐内养病,也或许,以后都没机会了。
君清裴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去了再回来,你听本帅把话说完行吗?”
何庆林:“哦。”
君清裴沉默的看向君无乐,两父子无声对视片刻,君无乐微微颔首,“早日凯旋。”
君清裴沉稳一点头:“嗯。”
因为何庆林的伤势,君无乐终究是放慢了往回赶的速度,只是在何庆林一再表示不用顾虑他后,君无乐便不再压制赶路速度,在一个半月后赶回邑州。
与他二人一起回到邑州的,还有顾长英用雪润鸟发来的战报:他们在这一个月内已经突破蛮人防线,准备进入迷失石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