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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彻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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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灭火势后,君清裴令人盘算清点,发现剩下的粮草只够行军数日。
何庆林:“看来敌人这是要将我们拖在安平啊。”
这时,又有人回报,说在附近发现了三个形迹可疑的士兵。
君清裴脸色一沉:“带上来。”
杨志带着两只小队押回来三个疑似犯案人员,均作大朝军打扮,经过指认,发现确实是军中之人,且一路从邑州跟着大军来到安平。
三人甫一抵达,便跪趴在地哭天抢地,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晚上只是喝多了来这边游荡。
“闭嘴,吵得本帅耳朵疼。”君清裴一发话,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过来,他淡淡地扫了眼地上三人,“本帅不会无端冤枉清白的人,自然,也不会放过使手段的内鬼。今天晚上究竟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一个个的说。”
跪在地上那三人头也不抬,就上眼皮动了动,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杨志觉得好奇,“大帅给你们机会,一个个澄清,你们闭口不谈,刚刚那哭爹喊娘的气势哪儿去了?哦,是觉得大帅会吃了你们不成?”
君清裴向杨志投去一个富有深意的目光,杨志浑然不察,还在一个劲儿的叭叭:“别低头了,地上有什么能比得上我们大帅好看?真的是……一个个低着头欠教育呢。”
闻风赶来的顾长英在途中酒醒了,他悄咪咪的问着身边的墨海,“丫头,你觉得,他们仨有问题吗?”经过此次地雷战,顾长英不得不对墨海刮目相看,本以为只是只脾气不好的战斗鸡,哪知还是只有智慧懂战术会研发的战斗鸡,级别顿时就不一样。
“顾将军,凡事要有自己的判断。”墨海抱着手臂,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模样。
顾长英:“我这是想磨练你。”
墨海:“……武功以外的,用不着。”
她将目光放到地上三人身上,忽然发现中间那人肩膀在微微抖动。
他在害怕?
墨海颦眉想道:还是说我看错了?
这时,一阵墨海近一月来无比熟悉的“梭梭”声响起,那是每次去宋清房间都能听见的声响。
宋清在小火罐的研究上死磕数年,每天点燃的引线不计其数,墨海被这声音折磨得快要魔怔了,好几次在睡梦中都能听见这声音。
她不由神情一凛,一句“义父小心”脱口而出。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身侧的顾长英几乎在墨海话音刚落的同时飞身挡在君清裴身前,将人完全护在身下。
令人肝胆俱裂的巨大声响骤然炸开,整个营地几乎都被气流席卷,旗帜被吹得猎猎作响,雪泥和血肉飞溅几尺,如同无依无靠的柳絮飘落下来。几滴血水滴落在墨海额头。
幸而是大雪天,方才扑火时备了大量的水,周围并没有什么可燃物,剧烈可怖的火舌炽烈燃烧了一回,很快又被雪花掩盖,重归寂静。
好半晌,墨海感觉到耳鸣消退不少,头重脚轻间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君清裴跟前。
君清裴已经醒来,可是为他抵挡爆炸的顾长英却陷入昏迷,一睡不起。
“老顾,老顾!”杨志趴在顾长英跟前,轻轻推着他的肩膀,“老顾你他娘的不是身体最结实的那个吗,你他娘的醒醒啊!”
君清裴扶着顾长英从地面上站起,他的背影逆着光仿佛从天而降的天神。
“大帅,你没事吧?”何庆林伸出手想去帮君清裴一把,却被躲开。
君清裴冷冷的开口:“我没事……叫军医来。”
军医上了年纪,腿脚不便,杨志心急,便直接背起他,一路狂奔到顾长英跟前。
整个后半夜,主帅帐内灯火不歇,老军医不眠不休的为顾长英处理伤口,走出帅帐时总算说了这一夜的第一句话:“没事了。”
帐外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老军医又道:“幸好当时顾将军及时扑倒在地,远离了爆炸点,只有小腿被炸伤,我清理了他的伤口,剩下的,顾将军的身体素质能帮他扛下来。”
杨志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我就知道,老顾皮糙肉厚,肯定……”接受到自家大帅凉凉的目光,杨志自觉改口,“我是说,吉人天相,吉人天相!”
君清裴:“五天时间,老五老六,还有子昀,你们带人彻查军中所有士兵信息,任何可疑人都不能放过。”
墨海:“有我什么事儿?”
君清裴疲惫的揉着头,“让你去你就去。”
“我们这就去商量。”何庆林推着墨海和杨志离开,直至远离帅帐后,何庆林才对墨海说:“子昀姑娘,你也多少体谅下大帅吧,如今军中,可信可用之人,不多了。”
墨海满目奇异的望着他:“何将军,你怎知我不是奸细?”
“那……你是吗?”
墨海:“不是。”
何庆林便笑了起来:“那便行了呗。”
墨海看着那二人在初升日光中一边商讨着如何排查,一边走远的背影,怔愣片刻,忽然追了上去,“我有个方案。”
经过昨日一役,以及晚上死士偷袭,军中统共剩三万三千二百一十一人,墨海从向福来手上提了十人过来帮忙,这十三人设立了个军中信息登记部门,负责登记军中士兵的信息,粗略算下来,平均每人要记录两千四百七十八人,每天记录四百九十六人,去掉晚上休息和早中吃饭时间,一天七个时辰工作,每个时辰检查七十一人,就能在五天之内做完这项工作。
让士兵们自觉排队录入信息,比一个个走访彻查效率高得多。
某天向福来被君清裴找来时,入目首先是十三条长龙,略一数,每条队伍都有百人,他再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了正在揉手的墨海。
墨海听完面前那小兵说完,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份牒,又听他找来的两位证人的说辞,听完之后奋笔疾书,随即高声道了句“下一个”,那小兵便自发自觉的带着自己的证人离队。如果那证人之前已经录入了信息便可以一起离开,如果没有,那便留下接着录入,一秒钟也不耽搁。
向福来啧啧两声,忽然发现墨海提着毛笔写着写着姿势就变了样,那写字姿势和旁人相去甚远,但是见墨海写得格外认真,他也没去打扰,便随着领他前来的小兵来到君清裴房间——西域退兵后,君清裴莫子贤等军中主帅没有再住城外,而是由安平知州重新找了个住处,城外留下几支巡逻队,士兵做完了排查便回到城外驻扎点,好预防突发情况。
君清裴此时刚审完一个无法证实自己身份的小兵,正在喝茶,抬眸便看见杵在门外的向福来。君清裴挥退旁人,将向福来迎进屋内。
“这次请向公子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向福来连连摆手:“将军两年前救家父性命,这份恩情我们向家无论如何都还不上了,将军但凡有何事需要我向福来,尽管提。”说着他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像上次那样,就没意思了。”
上次在江南,救君无乐的事情,便是君清裴提前付了钱的。
君清裴惭愧一笑:“这次的事情,怕是顾某有银子也办不到。”
“将军但说无妨。”
都说商人本性逐利,可君清裴倒觉得向福来比起他的同行更值得信任,虽不是什么大无畏之人,但也懂知恩图报,便删减一些关键信息,道:“西域退兵已有两日,收到消息返回安平的老百姓增多,城中热闹许多,我军也准备在几日后出发,离开安平,追击西域大军。在之前的战役中,粮草储备消耗颇多,而下一次补给哪怕朝廷收到消息,抵达安平最快也要十日。退敌不待人,于是顾某便想,能不能请向公子联系下其他商会,就说顾某想要通过那边的渠道,买些干粮。”
从商行买粮食确实有别于从米行收购,价格是一般米行的一半,或者更少,只是一般人没有这层关系是无法走这条路的,而米行的米几乎都是从这些商行收购,商行背后养着好几百亩田地和种田地的农民。
向福来闻言沉思,他们向家其实不做跟食物相关的产业,多数是一些珠宝绸缎,低价收购行脚商人的精巧玩意儿再高价卖出,亦或者出资资助某个厂子的开设,拿半数或者四成收入,比如什么铸铁厂、染坊、秀坊、珠宝行等等,房地购置租赁也在其中,还有遍布全国的镖局、马航……衣食住行除了食,几乎全占。
向福来仔细思索一番才道:“将军,此事交给我吧,不出半日定为将军办好。”
向福来话说得很满,可真要办起来,才发现事情根本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
安平城守住、西域大军退兵的消息传出去,当天夜里便有百姓回到安平,继续过他们的小日子,本家设在安平的各大商行老板们也带着人马纷纷赶回来,开店做生意,一切与战前没什么两样。
可是当第七次被某家商行别馆的负责人赶出来后,向福来却知道,终究有什么变了。
“发他娘的战争财!家国有难不出力,只管算盘响叮当!”向福来灌了好几口凉水,火气依旧未消,他捏着水杯数秒,而后猛的掷到地面,“靠!”
人五几乎没见过他家少爷发这么大火,小心翼翼的问道:“少爷,怎么了?”
向福来皱眉盯着地面好半晌,烦躁的一挥手,“没怎么!”
人五才不信,于是又去看随向福来走访的陶陶,这才得知,原来,在这一下午的走访中,被向福来询问的商行别管负责人听闻他要大量购买粮食,用作君清裴大军的粮草,结果那些负责人非但没有降低价格,还将米价往上蹿升几倍,如果向福来要买,就得出高于米行起码两点五倍的价格。
有人是这么跟向福来说的:“这个前不久才下了大雪冰雹,来年收成已经跌了,现在不涨价,我们以后拿什么做生意啊。”
“我还不信邪了。”向福来说着,腾地从石凳上站起来,“我从商行买不到,米行总行了吧!”
结果来到米行门口,就见老板摆出个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米已卖完,要买请到益中商行。
益中正是前不久将向福来赶出来的那家商行名字。
米行老板在关门前叹了口气:“也不晓得他们买这么多米屯着做啥,开春了再高价卖吗?哎。”说着,淡淡的看了一眼向福来,摇着头离开了。
向福来几乎瞬间就想明白其中关窍,脑子里百转千回,出口的也只一句:“这群人也太特么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