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苏何

17、绝望

　　忽然树下有动静，笑笑藏了藏身子，屏息注视下面的情况。然后笑笑看到了上次那位魔王大人。浅紫刺绣边的长袍，挺拔的身材，犀利的眼神，加上方圆十里的杀气……果然是‘魔王’！

　　‘魔王’为什么要封闭这么大的翠阁园自己一人独享呢？

　　笑笑看到‘魔王’对手下交代几句后，就在被布置得舒适温暖的亭子里躺下闭目休憩。

　　笑笑本来打算悄悄离开。可是当她刚一动身子，摇晃的树枝就撒下一片纷纷积雪。她紧张地望向亭子，这一看却让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亭子两步之外一蒙面之人正举剑对准亭中的‘魔王’！

　　“啊！”笑笑不禁惊叫。这一叫引发一连串动作：听到尖叫的刺客被吓走，‘魔王’睁开眼睛看到笑笑，笑笑大惊之下从树上掉下来，‘魔王’立刻飞身抱住空中的笑笑，穿过雪花稳稳地站在亭子边上，然后，是最后登场的大叫着抓刺客的侍卫们，看到抱着笑笑的‘魔王’大人顿时都哑口无言……

　　笑笑觉得这个怀抱意料之外的温暖，而附在脸颊上的雪花意料之外的清凉。

　　“将这个三番两次闯进翠阁园的刺客绑起来丢到那边的枯井里！”谁知道接下来就是‘魔王’无情的吩咐。

　　“什么？冤枉啊！我不是刺客，刺客逃跑了！”笑笑大叫道。心想刚刚难得对‘魔王’有点好感。话说竟然对‘魔王’产生好感的自己本来就是愚蠢之极，活该！可是再怎么活该，我不要被扔到枯井去啊！

　　事情没有理想中的转圜，笑笑被很干脆地扔进阴森森的枯井里。笑笑嘶吼怒骂哭喊全都试过了，很不幸，这里是翠阁园，别说外面的人听不见，就是听得见也不敢进来一探究竟。

　　糟糕的是这里很黑很冷，更糟糕的这里什么都没有包括什么暖身的和裹腹的，倍加糟糕的是井口被封了自己插翅难飞。

　　然而绝望的是笑笑吼了大半天，累了饿了冷了天也黑了，周围却连个回应的人都没有！

　　仿佛就像自己被装进棺材埋进土里一样。

　　“啊……救命啊！”笑笑拼尽全力大喊两声，就摊在地上没力气起来了。周围黑漆漆地一片，头顶井口缝隙透进来诡异的几缕月光，似乎出现了幻听，越是害怕的声音越是频频出现。笑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她把头埋在双膝间，双手抱着头，低低地啜泣：“七月，洛儿，夜枫，小米，佳佳，白大哥……天上的各路神仙……没有见面的亲生爹娘……笑笑……好怕……呜……谁来带我离开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井口打开，笑笑艰难地抬起疲倦的头，看到影影绰绰一片，只觉得自己经过一番折腾终于离开那个恐怖的枯井。外面正是月黑风高，‘魔王’站在一步之外，看着笑笑冷冷地问：“你到翠阁园到底有何意图？”

　　又是惊吓又是寒冷饥饿，笑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目光怨恨地看着‘魔王’说：“我就是来杀你的！”

　　周围的人一听到都是浑身一凛。只有‘魔王’冷笑地看着笑笑。他凑近笑笑，用只有他俩可以听见的声音问：“你是不是认识白玖栏？”

　　笑笑大惊，用如同猫的眼睛瞪着‘魔王’，心里正激烈而仓促地思索着对方是敌是友。还没得到结果，‘魔王’冷冰冰的声音近在耳边：“忘了白玖栏，不想死的话。”那声音轻轻的似有若无，但是笑笑听得心底一惊，心脏久久擂动不休。

　　“把她扔到大街上去。”‘魔王’淡淡地说。

　　笑笑被两个人毫不客气地赶出翠阁园。看看周围街上行人寥寥，已经接近半夜时分了。

　　翠阁园里，一劲装黑衣人如鬼影一样闪到‘魔王’面前恭敬地跪下：“王，刺客已被抓到，只不过是自不量力的江湖人士。”
　　“我对刺客的身份丝毫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他背后的煽动者。”夜里没人看到‘魔王’嘴角轻轻一勾，“我要进一步了解黑教团在江湖上的小动作。”

　　“属下明白！”夜里影子一花，于是只剩‘魔王’一个人站在寂静的夜里。闻着听芙花浓郁的香气，魔王轻轻闭眼一叹。

　　夜晚一阵风吹过来，笑笑浑身一个激灵。笑笑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脑袋里尽是热腾腾的饭菜和温暖的被窝。

　　七月半天不见笑笑，心下担心。走遍附近的大街小巷,眼看灯影渐稀，夜晚温度骤降，七月心急如焚。直到看到笑笑蹒跚的影子出现在眼前的街角。

　　七月大大地松了口气，走上去扶着笑笑激动地说：“你到哪里去了？”

　　“七月，先给我准备一大桌饭菜，我决不浪费……”笑笑虚弱地说。

　　七月照顾笑笑吃饱，吩咐人准备热水。笑笑一泡进浴桶里就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就是好啊。明亮干净，映着夜里降临的薄薄的雪煞是好看。笑笑醒来很久了，但是就是不想起床，躺在床上目光望向窗外，领略窗外清晨风景之时，大脑加速运转起来。昨天，偷偷去翠阁园，看到魔王差点被刺，自己却倒霉地被扔进枯井里，然后半夜被甩到大街上……真是有够倒霉的。后来疲惫至极地时候终于看到七月，终于回到笑月楼，终于吃上了美味的饭菜，终于舒舒服服地泡了澡，终于……

　　诶？终于怎么了。笑笑只记得自己泡澡，不记得什么时候上床睡觉了啊。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
　　啊！！！

　　七月听到惨叫慌张地闯进笑笑的房间。笑笑看到七月更加惊恐，整个人缩进被窝里；“七……七月，昨天我是怎么上床的？”

　　“我抱你去的啊。”七月说。

　　“啊！！！”笑笑再次惊呼，“那……那不是……被你全看光光了？”

　　“嗯。”

　　“七月这个大坏蛋！”笑笑探出头抓起枕头朝七月扔去。

　　七月很困扰，非常困扰。笑笑半夜泡澡睡着了，他怎么喊她都没反应。笑月楼又没有其他女人，七月只好亲自将笑笑从浴桶里捞起来。原本他就当笑笑小孩子看待，因此也没有顾忌那么多。不想笑笑经此事之后，看到七月不是躲就是脸红不说话，说个话也结结巴巴的。六叔他们还以为大小老板吵架什么的。这样过了两天，七月后悔了。要是那天晚上去外面随便拉个女的回来帮忙把笑笑捞起来就好了。

　　终于，几天后，笑笑主动出现在七月面前。

　　“七……七月，如果我喜欢上了你，怎么办？”笑笑小脸红得跟番茄一样。

　　七月不解地看着笑笑。

　　“我喜欢你，七月，不是一般的哦。我已经16岁了，感情的事情我已经了解很多了。”

　　七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不要觉得很突然，其实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一直在问自己，究竟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不像对待师傅和洛儿一样，不像对待小米佳佳一样。我喜欢呆在你的身边，觉得安心幸福，希望长长久久地这么下去，我更希望你幸福远离不幸。”笑笑脸蛋依旧红彤彤的，不过眼神坚定。

　　“我们一起经过了这么多事，你将我从阴暗的深渊解救出来，给我崭新的生活。我真的很庆幸遇到了你。我也希望能够把你从情蛊中解救出来。”

　　七月淡淡的面容上渐渐涌现出复杂的表情，看着笑笑站在自己面前，那么固执地眼神望着自己。七月心里应该是感到舒服的。但是更多的是，对自己嫌恶。

　　“对不起，我可以像现在这样把你当孩子一样爱护照顾，但是我不能把你当作女人喜欢。”七月说。

　　“为什么？”笑笑激动地反问。

　　“就是，不能。”七月心痛地说。

　　“是因为情蛊么？”笑笑不死心地问，“你离不开黑主？”

　　“笑笑不要说了，我不会回到他身边去。但是，我一生都逃不掉情蛊的折磨。”七月皱紧眉头扶着桌子说。

　　“七月，用我转移情蛊的影响。我知道，你暂时不可能爱上我，但是，只要能让你减轻哪怕一点点情蛊的伤害，我也心甘情愿！”笑笑抓着七月的双手认真地说，“哪怕你一辈子都没办法爱上我，我也不后悔。七月，试着接受我好不好？”

　　“笑笑，你让我想一下。”七月摸着笑笑的头温柔地说。

　　十几年的情蛊折磨，只有七月才知道其中的痛苦，非人能承受的痛苦。明明是意气风发充满憧憬的少年，却一夜之间沦落到承欢同样一个男人身下，从此人生中的光芒都消散了，只剩下茫茫一片，找不到方向和终点的人生。他有挣扎，有逃离，但是最后都不得不回到冰冷的黑教团，回到冷酷的黑主身边，持续着自己不齿的人生却无法自行结束。他不甘心，他想，也许某天，不期然的，会找到出口。

　　在那个出口迎接他的，是笑笑吗？

　　七月蜷缩在自己的房间里痛苦地抓着头发。多么的无耻，多么地可悲!竟然沦落到想利用他人的地步！

　　体内涌起熟悉的燥热，那种不时会侵扰他的可怕感觉，会失去自我沦落成禽兽的感觉！七月恐惧起来，将脸沉进冰冷刺骨的水里，还是无法隐去那股自上而下的燥热。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想起黑主，会想起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情景，会那么怀念被黑主碰触的感觉？

　　已经控制不住了，这身体已经失控了。无论七月用多么冰冷的水冷却自己，那股燥热都如同魔鬼般纠缠着自己，不休不止。

　　跌跌撞撞走到桌边拿起瓷杯打碎，捡起碎片割伤自己，看着殷红的血汩汩地流，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燥热，燥热！让人发狂的燥热！

　　啊啊啊啊啊啊~~~~~~~~~~~~~~七月嘶吼起来，结束吧，结束这无望的人生！

　　门被推开，笑笑奔过来拉住七月流血不止的手，取出手绢就要包扎，却被七月一把扑到在地上。
　　“七月，你流血了，先包扎一下，七月，你怎么了？”对上笑笑的是陌生的带着极度饥饿感的眼神，带着绝望地蛊惑。笑笑愣了，一动不动。

　　七月疯狂地吻住笑笑，疯狂地扒开笑笑的衣服，急促地吻落满笑笑娇嫩的身体。笑笑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也猜到七月现在如此疯狂的原因。没有任何犹豫，笑笑攀着七月的肩膀在他耳边温柔地说：“七月，想做什么就做吧。”

　　七月有片刻的清醒，自我厌恶的神色一闪而逝，最终还是被欲望吞没，将笑笑身上最后的遮蔽都褪去，却在最后一步停下来。

　　“七月？”笑笑努力抑制住自身的颤抖，轻轻地问。

　　七月痛苦地摇头，不停地摇头：“不是这样，不会这样，不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七月，做吧，我心甘情愿。”笑笑说。

　　一把紧紧抱住笑笑，七月哽咽道：“我做不下去，他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我的脑袋里，即使在我神智不清的时候。笑笑，我已经没有救了！”

　　笑笑听着心里狠狠抽痛了一下，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将七月救出深渊，哪怕是献出身体，可是，天，为什么都不肯给她这个机会呢？

　　痛苦没有折磨七月太久，因为手上伤口流血过多，七月昏死过去。

　　笑笑整理好衣服将七月送上床喊来大夫。她真的好想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