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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六十二章 ...

  •   像是马拉松跑过了半场,四个人的半决赛更似一场鏖战。

      即便做足了训练后的放松和反反复复的拉/伸,杨逸杰依旧被一个翻/身的剧/痛带得差点翻/下/床/来,一阵屏/息才硬是抑制住冲/出/喉/咙的痛/呼。
      大家都还睡着,透过并不厚重的窗帘,隐隐约约能感受到窗外晨光/乍/醒的斑/驳。
      好几个深/呼/吸后,杨逸杰缓缓挪动着爬/下/床。昨日自己休息得最早,折/腾成这个样子,晨练应该多留些时间出来才是。

      清晨筋/骨是最/硬的。
      五千米热身,折腾了个满头大汗,墙上的挂钟方刚刚指向六点。
      杨逸杰摸出钥匙,轻手轻脚地插进锁孔,慢慢转开练功房门。没有阳光,却是晨光,不似晌午的温暖,却有夏日清晨独特的一丝清凉。落地镜的映衬下,四周明晃晃的,四下里又静得出奇,鸟鸣声穿透了玻璃般,钻入耳廓。
      杨逸杰看着这场景,怔了半晌。轻轻摩挲着木制把杆,晨起自是家常便饭,可一个人,这么早,还是第一次。
      昨日被王老师狠/狠/折/腾过的韧带犯怵似的扎堆抱成一团,即便忍/着/痛完成了五千米,依旧疼/得/迈/不/开/步/子。

      可杨逸杰一向对自己狠得下心。
      没有放伴奏带,一个人默数着拍子,压腿、压肩、胸腰,待基础组合过完一次,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已被汗浸透了。少年脱下汗衫搭在把杆上,清俊而挺拔的身/线与肌肉从各个角度投影到落地镜中。
      他下意识蹙眉抿唇,紧了紧脚背。
      后蹆搭在把杆上,一阵冲破头皮的钻心剧/痛。跨跟处的韧带受尽折磨后恐惧地缩在一处,他需要做的,是主动一点点重新拉伸、撕开,让韧带与肌肉适应这种突破本身身体机能的增长。

      甫过六点三刻,解琋脖颈中搭着的毛巾已被浸湿。
      三两步跑上楼,近些天带着两个少年学舞有些疲惫,晨练竟晚了近半个小时。低头擦汗的功夫,听到一侧的练功房中传来若有若无的申银。
      解琋贴着走廊内侧走到窗边,默默地望着练功房里的景象。
      杨逸杰钻在把杆里,前/胸/靠在把杆上,后蹆正一点一点顶着墙蹭/上/去。解琋不知道这孩子是从哪儿看来这“挤后蹆”的办法,鲜有男生做这个动作不说,因为太过难熬,现下杂技班子都很少这么练了。
      墙壁坚硬,容不得丝毫妥协。双手攥着把杆,蹆顺着墙面向上蹭,上去并不难。可一旦上去,这便是断了自己的后路。整个人被卡在墙与把杆间,压根没有挪动的力气。一丝一毫耗着的时间,都痛/过/上/刑/一百倍。
      解琋在窗外,静静地看着杨逸杰的脸色从通/红到惨/白,满脸豆大的汗珠劈里啪啦雨水一般向下落。牙齿抖得无法咬/合,锁/骨处暴/起的青/筋似是要冲/破/皮/肤。少年颤/抖着抓了把杆上的汗衫塞/在/齿/缝/间,咬/紧,不满意一般,后蹆蓄力使劲一/蹬,膝盖瞬间笔直地贴在墙上,如同完美的艺术品。
      少年一声泛着呕的低/吼,瞬间的疼/痛/激/得/他几近昏厥,整个人撕/裂般的剧/痛剥夺了所有感官与思考。除了双手紧紧抠着把杆,实是没有别的法子宣泄疼痛了。
      解琋就这样默默地站在窗边,整整五分钟。看着少年从开始不受控制的挣扎、流泪、一个人默默地嘶/吼,直到连眼泪都流不出。
      没有几个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抱后蹆”这个动作,他甚至不确定如果换成那时的自己,会不会做到。但透过窗子,解琋格外坚信,眼前的这个少年,他一定可以。

      训练或是养病,留在节目组的选手们被四周充斥的紧张气息层层包裹,而退出舞台的方骅,在生活归于平静后,也很快恢复了日常训练。
      天色已经晚了,方骅换下汗湿的练功服,收拾好背包随父亲走出练功房。
      近日来,父亲晚上都有空闲,跟着父亲的安排把三四个小时的晚功练下来,整个人累得脱一层皮。疲惫,但心里也充斥着坚持下来后的满足。他筋疲力尽地倒在副驾驶上,从背包中掏出闲置了一天手机,随意刷刷动态打发时间。
      微信里未读消息又是99+,一个群一个群翻过去,这才想起来今天是第四期节目播出的日子——是他们分组竞演,他跳了《竹枝词》的那场比赛!
      不知剪辑出来的节目效果怎么样。回想着那天跳舞时的细节,还有演出后在台上和大家互动的几个片段,少年不自觉地扬起唇角,赶忙翻出PAD看节目。
      轿车穿行过灯火通明的街道,天晚了,路上车流不多,很快便抵达家中。方骅PAD不离手,上楼梯的时候因低头看视频被父亲斥了一声,这才不情愿地点击暂停,进门后躲进自己房间,飞快换好了衣服,复又点开。
      PAD支起来,少年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认真的架势仿佛在复盘训练视频。
      看完一支舞,主持人说话的间隙,他一时好奇,破天荒地点开弹幕。

      这一开不要紧,简直打开了新世界。
      节目播出后的两个小时,弹幕疯狂地涌进来,好的坏的,众说纷纭。
      视频弹幕比微博评论来得更加不客气些,方骅看着看着,大部分注意力逐渐被滚动的弹幕吸引,评论一条接一条,甚至相互间展开争辩。信息大量涌入,很多时候根本来不及细细品味,争论点也千奇百怪,有些简直要看得笑起来。
      少年用手撑着脑袋,一个多小时过后,心情也逐渐由起初的紧张一点点放松下来。他自己的舞蹈在节目后半场,那场状态极佳,不出所料也收获到了不错的评价,这下彻底松了口气,他心情愉悦地看着节目组剪辑进来一些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下来的花絮,直到——

      整场节目播完,镜头划过留着他们五个人拥抱着欢呼庆祝这场取得好成绩的片段,然后弹出下期预告的字样。
      关闭视频的手顿住,方骅重新撑起脑袋:下一期,是他告别的比赛。

      “好,第四支队伍的成绩打出来了,让我们看看此刻的排名情况……”
      片段剪辑,不知道前因后果,画面中是等候区的每一支队伍,有的气氛轻松说说笑笑,也有更多人紧张地望着大屏幕。

      “雷铭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他和队友坐得这么远?”
      “他们是为了比赛组的队吧,可能几个人本来关系也没多好。”
      “虽然今天这期看‘五福临门’好像发挥得都不错,但明显他们队其他人和雷铭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看雷铭这脸色‘五福临门’是被淘汰了吗。”
      ……

      节目已经开始滚动着片尾的字幕,方骅盯着屏幕愣了片刻,有些失神地拿起手机。
      微信消息一路翻下去,好不容易找到他们五个人的群聊——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两天前,他给兄弟们晒回家后妈妈做的晚饭,被何潇辰不服气地怼回来说“你等着。”

      两天没人说话了,大家备赛都忙得很吧,可能也还没有看到今天播出的节目。
      出了会儿神,少年又点击返回。算了,先不说吧,别打扰了大家备赛。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说也好。

      时间走过十一点,酒店房间依旧是黑着的。练功房里,俞思凡搭在练功凳上耗腿,耗着耗着,情绪突然决堤,滴滴嗒嗒地默默落眼泪。
      这些日子来,王邵飞带着两个孩子磨技术技巧,解琋在隔壁陪另外两个练舞剧片段。
      雷铭的病情反反复复,杨逸杰把自己逼得太狠,仿佛在悬崖边上艰难行走,全凭堪堪吊着的一口气。
      这边俞思凡和何潇辰也磨合得不顺,他俩第一次搭双人舞,风格差异、能力差异,仿佛在两人之间竖起一座座山。
      仅剩四位队员,第三轮结束后排名垫底,下一轮,真的是背水一战。
      整个队伍都被低气压笼罩着。

      “别耗了,再合一遍吧。”何潇辰抱着PAD反反复复看刚刚排练的录像,然后有点烦躁地合上套壳站起身,“哭有什么用。”
      这些天,每个人都在不断开发着自己的潜能,每个人也都在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
      俞思凡越发习惯与疼/痛相伴的日子,甚至开始选择以这样的方式释放压力。何潇辰则越挫越勇,看不得他消极的模样。

      “我真的不行,我能力达不到,这串儿根本拿不下来。”俞思凡颤/了/颤/悬/空/耗/着的腿,在又一波刺/痛/袭/来的时候,抽泣着说。
      “拿不下来就练,说丧气话有什么用?”何潇辰道。
      解琋双臂环抱倚在角落的把杆前,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一般。
      默契、信任,总需要两个人在练习的不断摩擦中建立。
      “不是练不练的问题。”俞思凡也有些恼,“我力量不够软度也达不到,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潇洒的状态跳不出来,反倒成了败笔。”他越说越觉得沮丧,“不行啊,我就是完成不了。当初就应该让我走,留着我也是拖累……”
      “俞思凡——”何潇辰打断他,“你讲这些有什么用。方骅已经走了,我们得赢,大家现在谁都知道,我们必须得赢下去。”
      两个人情绪都有些激动。
      何潇辰稍稍缓了口气:“快点,你还练不练了。”

      “行了。”解琋站直身子,突然在角落里响起的语声让二人齐齐回过头来。走近,拍了拍俞思凡的背,“思凡起来甩甩腿,不早了,今天先到这儿吧。”他不说放轻松,也不说你们不用这么大压力。面对高强度的比赛,他得让孩子们学着与所有的情绪共处。“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老时间见。”
      这时候屋子里才静了下来,俞思凡慢慢撑起身子,把刚刚耗过的腿甩开,何潇辰呆呆站了一会儿,几次话到嘴边却又咽回肚子,最后率先去更衣室换衣服。

      近十二点的寝室,依旧黑着灯。
      解琋送两人回来,还有两天便要比赛了,少年们对自己愈发心狠。安顿好两人,叮嘱了几句便转身出门。另两个不让人省心的还不知在哪儿。
      雷铭的病更是反反复复,往往下午近黄昏开始便烧得厉害,一直到后半夜。别说跳转翻与高难度的技术技巧,连这两日晨跑的步子都摇摇晃晃发着虚。
      退无可退。看着四个孩子一步步将每一分力量榨到尽头。看着孩子们进步、成长、越发懂事,他开心,却不可能不心疼。这种巨大的压力与迷蒙的未来,他太懂了。

      “哥——”解琋推门,王邵飞端着笔记本电脑坐在窗前,手边玻璃杯里的冰咖啡冒着冷气,“逸杰和雷铭呢?”
      王邵飞挑眉:“没回去?”
      “嗯。我送思凡和潇辰回去的。”解琋的手还搭在门把上,“没人。”
      “胡闹!”王邵飞“砰”地一声合上电脑,推开玻璃杯起身,“我去练功房,你去操场。赶紧让他们回去睡觉!”

      外面不似学校,封闭安全,操场上的灯一直亮到半夜。
      解琋穿了件白短袖,虽是盛夏,深夜的微风依旧有些凉。紧走了两步,操场方向黑乎乎一片,但隐约有脚步声。
      跑近了才看得清一个胖墩墩裹得像粽子的身影。
      解琋默道不是,方转身向练功房跑,忽听一阵急咳。他额角青筋猛得跳动,是雷铭。

      解琋鲜有的又急又气,猛冲上去:“雷铭。”
      少年的步子似是顿了一下。
      解琋跟上去一把拉住了他,入手的触感让他一瞬间明白了少年所思所想。
      盛夏里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少年面颊绯红,额上冒着热气。
      “减速,先别停,走一会儿。”解琋与他并肩,语声中掩不住的气恼。
      “呼呼呼——”雷铭大口大口的喘息,“咳咳——解老师……呼呼……你回去睡吧。”
      “胡闹!”解琋压低声音,不容置疑的语气,“减速。”
      身边又是一阵猛咳,咳到弯腰扛不住生生停下了步子。
      解琋轻轻拍着后心帮雷铭顺气,心都快被这几个如此能换着花样折腾的孩子撕碎了。
      “解老师。”少年强扯了个笑,“我再这样反反复复发烧下去,整个队伍都要撑不住。我不能病,时间不多了,我得赶紧好起来。”通过跑步发汗来退烧,最土不过的法子,痛苦却也有效,“你不是也会每天带完训练后一个人练到很晚吗。”
      解琋感同身受,却无法被说服与妥协。
      压根没接少年的话茬,解琋拉着他的胳膊慢慢向前走:“走一圈放松,然后现在就给我回去睡觉。发烧要早休息,不知道吗!”
      “老师你知道的,这是最快的办法。退烧。”雷铭挣了一下,向后退。
      解琋长长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平静语声:“已经出了这么多汗,够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终究还是没扭过老师,挣扎无效,雷铭被押送回寝室。
      即便知道他热得似是在蒸笼中,解琋依旧裹紧了套在少年身上的羽绒服,这时候愈发不能着凉。

      四下里黑蒙蒙一片,远处的街道上忽明忽暗有灯光。两个人并排着走在寂静的小路上,天宇黑得深沉,不见月光,繁星镶嵌在苍穹上,黑压压罩向大地。
      “雷铭。”寂静间,少年透过沉重的呼吸声,听解老师轻声说,“天上不是只有北极星才闪耀,夜黑不黑取决于每一颗星。”
      顿了好久,久到模糊间热得难以喘/息,镶着繁星的夜幕似要坠在地上。
      “你也不是一个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
    我爱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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