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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章 ...


  •   从五到四,少了一个人、一张嘴,却好似少了无数份欢乐。
      面对方骅空空如也的床铺,少年们甚至没有来得及认认真真地道一句别。只能过早地背负不舍与心酸,负重前行。

      第三轮比赛失利带来的低气压依旧盘亘在上空,无处弥散;更大的压力接踵而至。下一场,五进三,半决赛,排名最末的两支队伍将被直接淘汰。
      每向决赛靠近一步,无论对身体还是心理,都意味着更大的挑战。
      盛夏酷热,室内冷气又处处开得足,透支的体力与巨大的运动量,加之暗自背负过重压力带来的不适,方骅走后的第二天,甚至没能等到半决赛赛制宣布,雷铭发烧了,高烧。
      强行停掉孩子的训练,解琋在房间里陪了整整一下午。土法子,捂着被子出/一/身/汗,这烧就能退,身子也能好受些。
      自高中以来,雷铭第一次生病。却未想到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来得这么猛、这么凶、猝不及防。赛还没比完,心里的一根弦也没松,怎么说病就病了。
      喂热水、凉毛巾、盖被子,忙活一下午,解琋折腾了个满头大汗,可这孩子却迟迟没有发汗。面/颊/烫/得/厉害,眼皮微微耷拉着,嘴/唇/干/裂,即便一直喂水也不见起色,似是窗外久旱曝晒的大地。

      “怎么样了?”
      雷铭晕晕乎乎间,隐约听到王老师的声音,很小的气音。
      “三十八度五,发不了汗,烧退不下来。”解琋双眉紧锁,“该用的办法都用了,中午也吃了退烧药。”
      “晚饭呢?”
      “这怎么能吃得下晚饭。”解琋眼神示意睡得昏昏沉沉的孩子。
      “不吃晚饭怎么行。”王邵飞蹙眉,“叫他起来,吃晚饭。我去外面弄碗粥来。”
      雷铭阖着双目,耳根抽了抽。喉结微动带来梗/塞的剧痛令人作呕,实是不想吃饭。
      “雷铭。”解琋俯下身子,用手背贴在少年脸颊上,轻轻的呼吸带起耳边气流的旋动,“醒醒,喝点粥,吃了药再睡。”
      这声音,剥夺了一切拒绝的力量。
      雷铭/挣/了/几/下才用力挑开沉重的眼皮,高烧似是点燃了身体里每一条经脉与每一块肌肉隐藏已久的/疲/累/与/酸/楚,似是连/手/指/动/一/下都/痛/得/紧。皮肤像是/变/薄了,微/拂过的一阵气流都能成功引/起/战/栗。连月来的压力勾起了拉伸韧带的/剧/痛与强行控制肌肉的/僵/痛。
      此时的雷铭虚弱得让人近乎忘却了他面对训练与伤痛一贯的强大与隐忍。
      想到训练与比赛,少年复又强迫着自己拉回理智,提了好几口气才坐直身子,眼睛肿肿的,略有些充血。

      “醒了?”王邵飞进门,端着浓浓的白米粥,“来!喝下这碗我亲自盛来的米粥,保管药到病除。”
      解琋轻轻“呿”了一声,接过粥:“哥你……也不弄个什么菜。”
      雷铭强压下胃里的不适,太阳穴一涨一涨地有些痛,解老师坐在床沿,一手端碗,一手执勺,白糯糯的一勺递到唇边,画面有些失真。
      “唔……”少年含了,忍着喉咙/出/血/般/的/痛/咽/下去。
      “当当当当!”王邵飞凑近,“我这么贴心,怎么可能没菜?喏。”
      ……
      这样温暖的画面,雷铭模模糊糊的记忆中,少得屈指可数。几次生病,父亲好像都不在身边。
      眼眶有些/湿/润,眼前的粥蒙上了一层水雾。
      “咳咳咳……”
      “慢点儿。”解琋顺背,只道他难受得紧。
      “我自己来。”雷铭上手接碗。
      王邵飞在一旁绞着手臂看二人:“解老师亲自喂粥。千载难逢,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你要懂得珍惜。”
      解琋嗔怪地瞥了王邵飞一眼,继而一丝不苟地一勺一勺。
      粥已见底。
      “谢谢老师……”雷铭强忍着腹中翻涌的吐意,抽干力气般,顺从地躺在床上。
      “放心,明早保准好。”解琋微笑,用指腹抹开少年皱起的双眉,“王老师,今晚你来这里睡吧?要雷铭睡你那里去,我看他一晚。”
      “不……不不不……不用。”雷铭微阖的双眼忽地睁开,“我好了……不用。”
      “成。我一会儿搬过来。”

      许是多了令人心安的陪伴,一晚,雷铭睡得很香很沉。即使依旧浑身乏力,清晨竟奇迹般退了烧。
      加入晨练队伍的雷铭,依然觉得有些发晕,步子一脚深、一脚浅。
      “小铭没事儿了吧?还难受吗?”
      “早饭吃了没?”
      “怎么会突然发烧呢?”
      被三个少年叽叽喳喳的问候声包围,雷铭难得感知到自己竟一点儿没觉得聒噪,反而心中填满了充溢的温暖。
      “没事儿了。”虽然话依旧不多。
      “嗐,昨晚你是和解老师一间屋子/享/受/温/情了,我们可被飞哥的气场震慑得整晚不敢睡……”何潇辰倒着跑了几步,望着雷铭。
      “那是你自己做贼心虚,别带着我们。”杨逸杰拽他,“我们俩可都睡得不错。”
      “赛制公布了?”雷铭压不住语声中的微喘,声音有些发虚。
      杨逸杰无声点头,本不想在他恢复期施加如此沉重的压力:“一场技术技巧对决,节目组给了清单,十个技术技巧动作,每组出两人同台竞技,当场出分。剩下的两或三人表演剧目选段。”
      雷铭倒吸了一口凉气,喉头像被风割过一般,有些发甜。又是技术技巧……低年级与高年级较量,不仅仅是不占优的问题,简直就是自不量力。上一场靠自己强撑,这一场直接出两人正面较量,又拿什么与其余四组比……
      另两人要在一周多的时间内拿下剧目片段,虽仅有一分多钟,可又谈何容易。跑了几步,头越发疼起来,随着步子一阵一阵地钻心。
      如此看来,这档节目倒不如叫“极限挑战”更为贴切。

      “技术技巧谁上?和老师们商量过了吗?”发着高烧的一天,他脑海里转来转去仍是一支支舞蹈、一场场比赛。
      “你……行吗?”杨逸杰犹豫着开口,“还没定。”
      “我比吧。”少年声音淡淡,却带着一如既往的理所当然。
      技术技巧是硬功夫,孰优孰劣分分明明,一点儿掺不了水分,又是专业评审现场出分;而剧目片段表演则有些不同,选择能力范围内的动作,感情的浇筑与选曲的契合更能弥补技术水平的劣势,一千个观众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孰优孰劣不过看更触动人心,加之大众评审投票,有人气、粉丝等诸多其他因素,自然不如前者更为直白硬核。
      雷铭也想呈现一支独属于他的成舞,可他必须在舞台上发挥比较优势——为了他们能一起走得更远。
      “会影响状态吗?”这还发着烧。
      “没事,我好了。”
      “我和你一起。”朝阳下,杨逸杰与他并肩,应下这句承诺。
      即便前路艰难,即便能力不够,即便意味着更多汗与泪,可还有一周多的时间,还有机会。既然选择参加,他从未想过半途而废,随遇而安、顺其自然不过是失败者的自我安慰,破釜沉舟拼一把之前,所有这些心灵鸡汤般的金句都徒劳无用。他不敢回头看,不敢想方骅,更控制自己不去想巨大的学校压力与负面舆论,他们想要的只有——冠军。
      艺术没有高低优劣之分,可比赛有,唯有拼尽全力方配得上所有人付出的一切。

      “我建议,这个动作你——不要做。雷铭,你看身体状况尽力而为。”发亮的黑杆圆珠笔顺从地在修长的指节间打着转,笔尖所停,王邵飞重重地点了两下技术技巧清单——“倒踢紫金冠”。
      杨逸杰攥紧了拳,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先把上面的七个动作抠好了,细节、质感做出来,比下面的三个都练出来强。”王邵飞提笔,继续在手上/把/玩,“你说呢?嗯?我的队长。”
      剧/烈/运/动/后带来面/颊/上/的/潮/红/还未褪去,两人对视一眼。
      “王老师……这个动作,我能拿下来。”杨逸杰心中不是没有盘算。前七个技术技巧动作较为基础,五个组的选手,但凡选了参加技术技巧比赛,是一定拿得下来的,质量参差差别也不会太大。五进三,又恰逢雷铭高烧,状态不敢保证,他必须拼尽每一分力气尽可能抓到所有。每一个动作,都至关重要;每一点微小的放弃,都可能直接葬送队伍的未来。他不仅仅要保证前七个动作的零失误与高质量,更要尽可能突破后三个。
      只是对于男生,倒踢紫金冠的难度不言而喻。
      “嘶——你这孩子。”王邵飞用笔尾轻点太阳穴,“你的腰,你的后蹆?倒踢紫金冠,开什么玩笑!”
      杨逸杰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王老师,您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做到轻松抱住后腿。”
      王邵飞轻柔着眉心,挑眉抬眼:“怎么,你小子偏要找虐啊?”
      与王老师对视的一秒,杨逸杰不得不承认,全身汗毛不约而同地竖起,从大脑皮层下意识传来的电流使少年一个机灵。
      好一会儿才稳下心神:“王老师,方骅走了,雷铭病了。我……请您帮我们,下一场,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走了。”少年的瞳孔闪着晶亮的光:“我要证明给大家看,方主任没有选错队,解老师……还有您,没有看错人。”

      无论是触手可及的理想还是曾立下的豪言壮志,在真真切切的疼痛到来时,都自封筋脉般缄口不言。
      杨逸杰看着一旁后蹆膝盖搭在三个垫子上触底的雷铭,冷汗顺着脖颈的线条一股脑沿着脊柱向下冲,心口像插了一只充气泵一般,一抓一抓地痛。出这么多汗,一定不烧了。
      视线划过王老师,下意识的/腿/软/是无法控制的。
      王邵飞将踩在雷铭后跨根的脚移开,换上沙袋:“腰立住了!肩打开!张肩拔背,对!头抬高!”高响度的声音为身心双重颤抖的躯壳注入一针强心剂。
      “呃……”微微后仰的角度下,雷铭痛得连唇都咬不住。
      王邵飞转到他身前,一只手推胸腰,另一只手推绞在一起的双臂:“放松放松。”
      大病方显初愈的迹象,雷铭根本没力气绷着自己,又谈何放松,任由王老师一路推着开崾开肩,喉咙痛得连乌/咽都发不出,可身子的颤/抖骗不了人。
      “你这能不能练?”双手指尖与小腿若即若离,碰到几次,却迟迟抱不上去,“没力气就回房躺着去。练功房里没有病号,别指着谁心疼你。”
      雷铭挣了两次,双手指节实是无力,一手的虚汗,滑得根本抱不紧。
      “抱不住?”王邵飞手下暗自琢磨着力道,声音却好整以暇,“看来是没压到位,我继续推?”
      “呜/呃……”手下方微微加了两分力气,雷铭呼吸都连着发了紧,嘴唇微微泛着白,“不……不要……”还没听过这孩子练功时喊不,高烧甫退,虚弱的身子一丝丝/顶/着/力/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老师施多大的力,都尽数落在身上。
      浑/身/都/疼,从后跨根起,每一条韧带,每一块肌肉,腰、背、肩一直到指尖……
      雷铭小口急促地呼吸,将/十/指/深/深/禁/锢/在小蹆间。
      “抓好了。”王邵飞蹙起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些。
      杨逸杰从未在功房见过这样脆弱的雷铭,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面颊向下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动作也丝毫未见走型,只是单纯地,落眼泪。
      这是他选择的路,即便生病也要背负着整支队伍的命运,不留分毫脆弱退缩的余地。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这大大的能力与责任背后又掩藏了多少常人无法企及的付出与心酸。

      “逸杰?”少年抬眼,王老师拾起挂在把杆上的毛巾,看似随意地抹了一把颈间额上的汗水,“来。”
      充分的热身,从每一节腰椎到肩背,从后蹆到跨根,已一项不落的压过一次。
      杨逸杰深吸几口气,以自认为快的速度向王老师挪去,将后蹆搭在一块垫子上。
      “咱一块块慢慢来。”王邵飞自然知道孩子们害怕,涉及到腰,双方的信任与极力配合更显得尤为重要,“准备好了吗?”
      杨逸杰调整身子,鼓足勇气与王老师对视:“准备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了吗?ww
    好久没见两位老师了!
    下一章我尽快~大家,敬请期待!
    (希望留言有一千分贝!乖乖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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