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常春》澹台经臧

2、第二章 似是旧识

　　开学前总是会有大大小小的工作安排会议，全校会议、年级会议、科目小组会议、年级科目小组会议…璎珞坐在礼堂的最后一排，心里竟庆幸自己只是当个美术老师，这高中本就教学紧张，还有那么多的校务工作。
　　整个会议下来，倒是完全没有璎珞想象中介绍新老师的过程，把学期目标和教育局发下来的文件进行重点说明后，就是交代开学后需要注意的基本事项，高一新生因为有军训，所以自然是重点照顾对象。
　　持续当了两个小时的旁听后，会议结束，校长和副校长们离开，最后是各个组长…第一次职场生活，看这架势，倒和过去在宫中没什么差别，该有的阶级和礼遇差异，依旧是在的。
　　正要跟着离开，璎珞突然被返回来的教务主任喊住，“吴老师，会议结束后，你找到高一的年级主任，秦主任，她会帮你安排的！”
　　“秦主任？”璎珞无奈，只能重复一声确认是否听错了。
　　那边没有回答，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就消失在了楼梯口。好在这时旁边的老师在这一来一去的对喊中，留意到了这个新面孔。
　　“你是新老师？”一位看上去稍显年长的女老师主动问道，见璎珞点头，就笑，“高一是吧？那就是说的秦主任，我是高一的老师，你跟着我们走吧！”
　　“谢谢！”璎珞不曾想这老师会如此热情，但这学校里，想必人家也没要害谁的道理，便跟着她走了。
　　“你叫什么呀？教什么的？”这位热心的老师似乎并不安于带个路，没两步又掉头找璎珞说话，腔调让璎珞有种自己是个学生的错觉。
　　“姓吴，名璎珞。”见对方一副思索的样子，璎珞又补充道，“一口压天，双贝婴，各带王，都是王。”
　　对方连带着另外两老师都愣住，大抵是没听过这样解释自己的名字的，好一会才意会过来，“哦哦哦！东吴的吴，王字旁加个婴儿的璎，王字加个各的珞！嗨！这自我介绍跟什么猜灯谜似的！吴老师是语文老师？”
　　“不，我教美术。”璎珞露出笑容，“小时候迷那些说个名字跟念诗一样的人，就自个儿琢磨了一下，但还是不行呢！”
　　几个老师又愣住，打着哈哈说挺好的，但是不再搭话了。
　　璎珞也没放心上，多了份精力去记下校园里的班级教室位置，还记下来了一些办公室门外有教师名字的标识牌。虽然不一定用得上，但是能记下来就记下来，总归不会是坏事。
　　高一班级在整个教学楼的尾端，也就是最靠近操场的那一块，自一楼向上到五楼，总共十个班，每层两个班级，重点班在顶楼，这便又是一个阶级的存在了。
　　那几个老师在二楼停了下来，告诉璎珞，年级主任的办公室，在顶楼第三间。
　　因为这个时间已经临近中饭点，除了中午外出的老师们，大多数老师都去食堂吃饭了。璎珞猜测很有可能会扑空，之所以还是找过来，只是想上来熟悉一下环境，顺便抄个电话号码什么的，没想到办公室里还是有人在的。
　　看着磨砂玻璃后露出的那个人影，璎珞将信将疑地推开门，问道，“秦主任在吗？”
　　“啊，我在！”在桌前整理资料文件的女人侧过身来，只是看她一眼，然后又因为电话响起而转了头去。
　　可仅仅就这一眼，看到了那位秦主任的容貌，璎珞就几乎怀疑自己出了幻觉，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女人，哪怕只是这一瞥，但那容颜，夜夜寻来梦里，叫她为之怅然、痛苦、又怀念；又仅仅是这么一句，那声音，每每忆起，或是温柔多情，或是严厉威严，或是冷漠疏远…
　　眼前的女人，尽管一身现代时髦的打扮，语气也不如记忆中总是带着些虚弱，但是这音容，怎能有这样巧合，以至与富察皇后毫无二致？
　　璎珞一时激动不已，前世初入宫后那些侍奉富察皇后的日子如走马灯一般，全部快速地在脑海里闪过，竟不住念了出来，“娘娘！”
　　“嗯？”刚刚才挂断电话，才算是被这一声给唤回了神，想起旁边还有人，连声道歉，“你好，你是新来的美术老师吴老师是吧？不好意思啊，今天比较忙，我这边还有别的事，必须要马上离开，那个…”
　　她又低下头在桌子上翻找了一会，然后找到了一个文件夹，“啊，在这儿！这里面有你的课程安排、任教班级的花名册，还有一张入学学生必需物品的清单和办理说明，照着上面的一样去做能办的大部分都能办下来。美术教室在对面艺馨楼，组长是谭主任…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用这边的办公室，但是你的位置在角落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新来的老师一直傻呆呆地看着她也没空管，直接塞到人手上，然后就拿着手机匆忙对时间，“哎，时间不早了，我必须走了，墙上有全校教师的电话，要是还有问题打电话问我！走了！”
　　璎珞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拎起包小跑着离开，半天还是没能缓过神来，许久，才兀地猛冲到办公室，顺着栏杆往下面望，那人早已走到校门口，急匆匆地拦下一辆出租车，看起来是真的有着什么急事了。
　　究竟是单纯容貌声音相似的巧合，还是如自己一般，带着一样地躯壳，转世而来？
　　璎珞从未想过能与富察皇后再见一面，也不敢想那种可能。
　　一是出于愧疚，富察氏在时，对她魏璎珞多有厚望，在那样的深宫中，一国之母屡次宽恕了她的唐突和无礼，从各方面都填补了那无亲无戚的小宫女空缺的心，那是跨越了身份地位的真心关切。可魏璎珞为奴时未能护皇后周全，反是屡屡莽撞行事，致使皇后深陷困局。娘娘走后，又一意孤行地忤逆了娘娘的旨意，回宫那段日子，口口声声要为娘娘报仇雪恨…这其中便又使她有了害怕的心思，娘娘会理解璎珞所做的那些事吗？
　　魏氏的故事，在乾隆帝和永琰的修改下，早已面目全非，娘娘若是也如她一般直接来这现世，看到那段被扭曲的历史，是否会像宫中那些嘴碎的人那样，认为魏璎珞不过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
　　办公室门口，有着老师们的照片和名字，年级组长自是在前面的，璎珞几乎没有刻意找，便看到了那张证件照，下方三个端正的印刷字书——秦容音。
　　连名字都一样！若容貌能有巧合，那么名字呢？
　　娘娘，你真的，真的是在怨璎珞吗？
　　如此一作设想，璎珞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倒流，连安慰自己的说法都再也找不到。
　　等手机铃声连续响了三次后，璎珞才慢吞吞地接了来电。
　　“倒不是朕没耐心什么地，只是，爱妃怎么半天连电话都不接了？”那边的女声满是戏谑，还能听到悠扬的琴声。
　　“陛下，我，见到皇后娘娘了。”璎珞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嗯？谁？”
　　“乾隆年间的富察皇后，孝贤纯皇后。”璎珞从格子里取出那张证件照，用力地盯住那张脸，“她，也转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