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赋》祺然归人

17、第十七章：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自从我那日拒绝了苏栉风以后，他一连好几日都不曾再来梨花堂寻我，我有些惴惴不安，以为是自己那日话说得有些重，只是我若是不能快刀斩乱麻，一直这般藕断丝连下去，对于苏栉风来说，只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我也不急着去找他，给他一些想想的时间，不去打扰，也许，有一天，他会明白的，我们的相遇，本来就是个意外，他或许只是看中了我的脸，而非我的性子，正因如此，我才不敢贸然前去。
　　秋千已经搭好了，比我从前的那个，更为精致，又命了婢子们在秋千附近种了一颗桃花树苗，吩咐她们，每日浇水的事我亲力亲为，闲来无事间又或抚弄焦尾，又或闲乘秋千，总而言之，倒是乐得清净。
　　这日傍晚，阵阵秋风卸白云而飞，岸边的树木已不复郁郁葱葱，然而纷纷飘坠的金黄色的落叶，为秋日渲染了一副斑斓的背景。大雁苍鸣，缓缓掠过樯桅，我命婢子们买了上好的佳酿，摆在院子里，细细品尝。
　　“清秋有馀思，日暮尚溪亭。高树月初白，微风酒半醒。”我不禁开口吟诵道。
　　从一开始的小口品茗，到如今的放肆饮酒，我早已麻木，不知是这齐国的酒苦涩，还是我的泪水咸湿。
　　“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我哭得伤心欲绝，我以为，离开了皇兄和往追，我会自在快活，做一个向往的潇洒之人，谁知，这才几日，我已经无法欺骗自己。
　　我想往追，拼了命的想，当年我没有等到他，从今往后，我也不可能再有机会遇见他。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萧瑟无比，冷到彻骨，森森寒意，总归，是我自找的。
　　若是往追见了我，一定会说：“这才几日未见你，又消瘦了，果然，离了我，还是不行啊。”
　　我真的不行，如今我步步惊心，生怕行差踏错，每日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紧紧抱着自己，放声痛哭。
　　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镇静，想想过往这些年，我难受到有些承受不住。
　　直到二更天之时，才隐隐觉得有些困倦，正准备朝着寝房走去，便听到身后‘扑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我立刻警惕起来，却仍然面不改色，若无其事般继续行走，从袖中缓缓取出匕首，正准备朝着那黑影刺下去之时，只见他一伸手，紧紧捂住了我的口鼻，我无法动弹，只能挣扎着想要逃脱，他沙哑地开口道：“若是敢声张，我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我点了点头，他才放开了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高大的男子，胸口处与肩膀两处皆受了很重的伤，血流不止，在这深夜里，倒是有些渗人。
　　“你先去床上躺着。”我搀扶着他朝着我的床榻走去，心里却百转千回，我早已想好对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稳住他以后，我便将他从后院的大门处扔出去，天黑路远，他若是死了，便与我没有关系，若是命大活着，也寻不着我的所在，想到这里，便看向那个男子，他也盯着我的脸看。
　　“你先躺着罢，我去倒点水。”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实行我的计划，刚刚挪动了一步，手便被他拉住。
　　“慢着，你便在这里好好待着，我不渴。”男子警觉性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如今我手无缚鸡之力，不好与他硬拼，只能乖乖坐下。
　　他的伤口依然在流血，我却无心顾忌，这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并无意愿帮他，只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看什么？”男子低沉地开口发问。
　　“你的脸。”我淡淡回道。
　　“怎么？”男子依然问道。
　　“好看。”我随便应了一句。
　　随后是很久的沉默，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熟睡，正准备走向他的身边，用袖子里的迷药迷晕他，索性将他丢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刚刚靠近他的身侧，伸出手，用指甲打开紧紧合着的瓶盖，用另一只手捂住口鼻，将瓶子递在他的双唇前，瓶中的气体便因此迅速蔓延开来。
　　“真是不好意思，谁让我没那个帮你的想法，只能得罪了，委屈你在路旁休息一晚。”我有些狡黠地说道。
　　我知道，此刻药效应该已经发作，他即使听见了我的话，也无法施展武功，更何况反击，只能听天由命了。
　　谁知道，一切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简单，将药放回袖中之时，一丝冰凉的触感席卷而来，是一柄寒光森森的匕首，正抵在我的颈项之上。
　　“想暗算我，今日留你不得了。”男子猛地坐起身来，正在我感受到皮肤被划破的痛感之时，男子好似是牵动了伤口，轻轻地痛呼了一声。
　　寻着这个机会，我连忙说道：“若不这样，我有能治你伤口的灵丹妙药，你放了我，治好你便立刻走，从此各不相干如何？”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以为我还会再给你一次迷晕我的机会？”男子轻声笑道，周身散发出来的阴寒之气当真有些骇到我了，我却并不显露出一丝一毫地退让，我知道，今日若是有一步走错，必然万劫不复。
　　“我如今命在你的手上，你若是不信我，大可杀了我，若是我没有猜错，与你交手的人，此刻定然在到处寻找你，你杀了我，一时半会治不好伤口，你也得死，我没什么，只看你这双靴子，定然不是凡品，想必是尊贵人家的公子少爷，若是命丧黄泉，那事情可就麻烦了。”我字字珠玑，丝毫不会给他反驳我的机会，我必须牢牢握住生机，只要让眼前的男子完全信了我，才可能活着。
　　“好，你快些，要不然，刀剑无眼。”男子一边妥协地对我说，一边还不忘威胁我。
　　我走向身后的大木柜，取出暗格里的陪嫁灵药，有些心疼地看着这瓶药，这可是母后生前留给我的陪嫁，贵重得很，可不是那些普通药材可以比拟上的。
　　如今一下子要给一个未曾谋面，不知是好是坏的陌生男子用药，实在不免有些心疼，若不是为了活命，我是不可能将它取出来的。
　　“快点。”男子不耐烦地催促我道。
　　“知道了。”我回答道。
　　“嘶……”我将药涂抹在他的伤处，只听到他强忍的痛哼 ，这使我有些想笑。
　　这般想着，不自觉地轻笑出声，男子见我似乎是在嘲笑他，有些恼羞成怒，又再次将匕首取出来，有些恶狠狠地对我说道：“若是再笑，我便废了你这张脸！”
　　我收敛住自己的笑容，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继续为他上药。
　　我听见他好久都没有继续开口说话，于是轻轻推了推他，见他没有反应，心下有些疑惑，打量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是困得睡着了。
　　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为他涂抹完肩膀处的伤口之后，发现了他袖口处有一个金丝绣成的‘唐’字，稍微想了想，便猜测他是京城唐家的公子，皇后的母家，何等显赫，他又为何要在刀口上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