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赋》祺然归人

16、第十六章：若似月轮终皎洁 不辞冰雪为卿热

　　翌日，天刚刚放晴，温热的阳光穿过窗纸之间的空隙，映照在我的脸颊上，有些暖洋洋的，我缓缓睁开眼睛，还没有活动一下疲累的身体，便看到了苏栉风正在把玩我铜镜前的佩剑，见我苏醒了，还冲我笑了笑，有些顽劣地冲我说道：“早安，星华，昨夜可有梦到我？”
　　我一点也不惊讶，他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寝房，像他这般脾性的人，这种事情应是经常做的，便慵懒地回复他道：“并未，若是梦到了你，那不成了噩梦？”
　　苏栉风嘻嘻的笑了一下，又转头对我撇撇嘴说道：“嘁，亏我昨天晚上心心念念想着你，一夜未眠，你倒好，竟然这般调侃我。”
　　还未待我答话，诛琼便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许是听到了我房里的动静，要来服侍我梳洗打扮，突然看到了苏栉风站在我房里，惊叫出声道：“来人啊，这里有登徒浪子，意图对主子不利，救命啊！”
　　苏栉风将食指在嘴边比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又笑眯眯的对着诛琼说道：“别出声，我才不是什么登徒浪子，这梨花堂未来的男主人不一定是不是我呢，现在你就对我恭恭敬敬，到时候本公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撇了一眼苏栉风，小声地呢喃道：“厚颜无耻。”
　　我挥了挥手命令诛琼出去，便自顾自地坐在铜镜前为自己梳妆，再不去理会苏栉风，我为自己画了一个梨花妆，对着苏栉风说道：“你先出去，我要着衣裳了。”
　　苏栉风这次倒是没有怎么推脱，径直走出了房门，等我又换上我的一件赤色衣裙之后，推开门便发现苏栉风抱着一个大大的冰盆走了进来，我有些疑惑，便问他：“这是何故？”
　　苏栉风端着冰盆便放到了地板之上，又出去拿回来一盆，如此周而复始，直直取了小半个时辰，又关上窗户，对我说道：“我见你梳妆时汗有些湿透了衣襟，怕你热便出去取了些冰，置于房内也凉快些。”
　　我取出袖中的手帕为他擦拭了额头上的汗珠，又说道：“这已经是秋日了，何处找来的冰块？”
　　苏栉风答道：“昨日我便准备好了，想要放在房中消暑，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我坐在冰块前，用扇子扇了扇风，对他展颜一笑，说道：“往后不必了，都已经秋日了，用冰块也怕着凉，况且你出了汗，如果再去外面着了风也容易风寒。”
　　苏栉风笑得越发开心，问道：“这话算不算是你对我的一种关心？”
　　我回答道：“非也非也，只是怕你要是着了凉，无人带我再去闲逛了。”
　　我又问道：“你为何要为我做这些事？”
　　“若似月轮终皎洁 不辞冰雪为卿热。”他凝望着我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
　　“其实你本不必的。”
　　他也不答话，只是笑嘻嘻地看着我，又从一旁桌上的一个木箱中拿出两碟子点心放在我的面前，说道：“你初来乍到，必然没有常过这齐国的点心，我特意从京城中最有名的点心铺子里给你买了些，你应当喜欢吃的，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我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糕点，指着颜色十分好看的一碟，问苏栉风道：“这是什么？”
　　“老板说姑娘家都比较喜欢吃这个，我便买了，我也不怎么爱吃点心，也不知道，若是不喜欢，那便倒了罢。”苏栉风说着便要端起点心。
　　我连忙制止住他，说道：“并非如此，只是，我也不甚喜欢吃点心，不如你再带我去街上玩会儿罢。”
　　他有些失望，点点头，转而又说道：“那也好，若不去我的院子看看？”
　　我应声道：“好。”

　　我实在没有想到苏栉风这样的人，他的院子里竟如此的雅致而肃穆，院子并不是十分的大，却也显得足够宽敞，入眼便是百花争相开放，明明已经是秋日了，却还未曾凋零，不免有些惊奇，本应枯黄的藤蔓，在他的院子里的墙壁上，却依旧绿的诱人。
　　别样清幽，自然标格。
　　杨柳乍如丝，故园春尽时。
　　倒真是一番奇景。
　　苏栉风看见我的反应，似乎十分开心，转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有了些落寞，我问他道：“怎么了？”
　　“无妨，只是想到了已故的母亲和分别已久的妹妹。”
　　我上前一步，揉了揉他的额头，安慰道：“你倒比我强些，我如今身在他乡，虽有个哥哥却是许久没有同他亲近过了，外祖家的表哥表弟一向同我不是十分亲近，自打我出生以来便没有怎么接触过母亲，从小便活在争斗当中，如今终于逃出来了，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有些诧异，不过只是一瞬，又恢复到了平静，问我道：“你可有做过一些亏心的事情？”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小时候为了报复背叛我的宫女，我亲手把她推下了荷花池，算不算？”
　　苏栉风抿了抿双唇，从袖中取出一把题着名家字的折扇，朝着自己扇了扇，那做派，活像画本里的潇洒贵公子。
　　“小生也不知，只是若是为了报仇雪恨，定然不算伤天害理，这世间，总是有些事情是例外的。”苏栉风沉思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答道。
　　“到这世上走一遭，自然不是为了无休止的仇恨，我只愿，享尽一生荣华富贵，不求儿孙满堂，但求无愧于心。”我笑了笑，不以为然。
　　“我想了很久，我来到这世上，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没有做，若是做了，必然一生内心愧怍，若是不做，便是有愧于先祖，你说，究竟该不该？”苏栉风收起了笑容，目光注视着冰盆里残余的冰，慢慢蹲了下去，用手捧起一块冰，继续问我道：“便如同此冰，我若是毁了，我的手也会留下疤痕，永不消逝，我究竟如何才好？”
　　我学着他的样子，蹲下后凑近他的耳畔低语道：“不负本心便好。”
　　我清晰地看到苏栉风的耳根似乎有些红了，于是嬉笑道：“有些纨绔公子还欲调戏我，如今倒好，被倒打一耙，真该是一报还一报。”
　　苏栉风被我盯得有些恼羞成怒，正准备拂袖而去，我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语气放缓了些：“好啦，我方才是玩笑的，带我去你的书房看看罢。”

　　书房之内。
　　推门而入，入眼的便是一幅巨大的字画，下笔流畅，恣意潇洒，上前一看，原来是楚国大家莫寻的亲笔所写，我不免有些惊异，正欲仔细打量时，却被紫檀木桌上的一块羊脂玉佩吸引了目光，那是一块成色极好的玉，通身透亮，便是放在陈国，也是上品，正是这不经意的一瞥，我注意到了玉佩上镌刻着的字，或许因为年份久远，早已模糊不清，我却依稀可以辩识出一个‘君’字，其余的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了。
　　我刚刚准备回头问问苏栉风这是什么字，便见他向我走来，笑着指着玉佩道：“这是我家祖传的玉佩，是要交给我未来的妻室的，星华，你收着罢。”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摆摆手，然后果断地向后退了一步，企图离苏栉风远一些，腰却不小心磕到了桌角，顿时，我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却强忍着对苏栉风说道：“既然是留给你的妻室的，我又怎可贸然收下，况且，你我本就不可能。”
　　是啊，我是一国公主，早有婚约，若是今日一时心软，收下了这玉佩，便是有违两国婚约，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不愿意耽误苏栉风，他这般的潇洒公子，文弱书生，本应该遨游在天地间，怎可为世俗束缚住了自己。
　　念及此，我逃出了书房，一路小跑，走出了他的府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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