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上凤凰游》乐小米lexiaomi

29、第三章

　　27 他说，我会陪她。天上人间！

　　我并不知道，昨日夜里，魏明川曾到访梅坞，要的就是段青衣速速离开北国，以免大祸临身。
　　魏明川说的时候，口干舌燥，再一看段青衣身边的女子不是我，而是一个异族打扮的女孩儿，整个人立刻呆了一下。。
　　转而，魏明川打趣道，段兄啊段兄，果然是老桃花仙人了。
　　绿涯在一旁，听了这调侃实在不开心，小眉头一皱，说，你胡说八道什么！他是我姐夫！
　　姐夫？魏明川调侃意味更浓了，他说，对不住姑娘，是在下狭隘了。我不曾想到还有人月下会姐夫！哦！想起来了，小周后！
　　说罢，魏明川就对着段青衣打趣，道是：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他说，段兄啊段兄，你！真是好手段！
　　绿涯看着魏明川，说，你叽里咕噜说这一堆，是什么意思？算了！不管是什么意思！定不是好话！
　　魏明川说，说的是，小周后夜会姐夫李煜！
　　绿涯刚要开口还击，段青衣就对魏明川道，你别为难她，她是小仙的结拜金兰。江湖不止男儿，女儿也有过命交情。我和绿涯两人确实……不是魏兄所想那样。最近烦心事太多，我们俩正是在讨论法子应对。
　　说罢，段青衣叹了口气。
　　魏明川说，再多烦心事我想也烦不过淮玉公主吧！
　　段青衣看着魏明川，仿佛早已预料，说，淮玉公主醒了？
　　魏明川说，醒了！只是……你母亲大人调制的“红掌”太烈，据说落下了隐疾，太医署束手无策，皇上张贴出了皇榜，谁能治好公主的肌无力，赏金万两。
　　他说，不过你别担心，咱们公主，就是肌无力，她也一心要找到你！
　　魏明川继续说，据内监舍人说，公主曾经送酒去给史将军，若不是送酒的人太过紧张，打翻了酒杯，史笑燃早就一命呜呼了。
　　段青衣显然被惊到了，说，什么！她要鸩杀史将军？！
　　魏明川叹了一口气，说，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魏明川道，皇上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是史将军中毒身亡，也算不得朝堂之事，只道是儿女情仇，前世冤孽。算起来，淮玉公主这么做，反倒是帮上头了了一桩心头事，所以，上头自然是纵容。虽然，事后，上头“龙颜大怒”，将淮玉公主关了禁闭，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都是做样子给外人看的。
　　段青衣说，那淮玉公主有没有为难魏兄你呢？
　　魏明川叹道，我早已如你我所约那般做了交代，奈何她不肯信。但是，肯不肯信也由不得他。“段小官人”早就在牢内“畏罪自戕”了。我大不了脱了这身官服！！！
　　段青衣叹气，道，你这又是何必！
　　他说，我这就随你去和淮玉公主说清楚！
　　魏明川嗤笑了一下，说，你以为她是能说清楚的人吗？她可是当今圣上的女儿！
　　魏明川就差直接说出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当今圣上是何品格，公主可是过犹不及……
　　见段青衣还在犹豫，魏明川说道，你若出现在淮玉公主面前，我拿项上人头担保，她一定逼你成亲……
　　姐夫是不可能和别人成亲的！在一旁的绿涯，终于憋不住了。她上前，一把推开魏明川，说道，管她是公主还是仙女！就是玉皇大帝，也不能抢夺别人的夫君！
　　魏明川觉得很冤枉，又不是他要让段青衣做这东床驸马，于是他说道，姑娘！不才和你想法一样，才让你……噢……你姐夫赶紧逃！
　　说罢，魏明川对段青衣说，这淮玉公主早已信不过我，已悄然派出北府兵四处寻找你……说到这里，魏明川又转脸，对绿涯补充说道——的段姐夫！
　　绿涯翻了他一个白眼。
　　魏明川并不在意，只当逗弄小女孩；然后，他转脸，一本正色对段青衣讲，道是：你听我的！赶紧离开北国！淮玉公主说了！如果找到你！就让我提头来见！
　　段青衣说，我想了，如果我劝说不了她。那我只能在她面前一死了事。
　　啥？在一旁的绿涯疯了，道，你死了！让小仙女怎么办？刚嫁人就新寡？
　　死？魏明川蒙了，说道，段兄这种视生死如无物的情怀，真是令在下汗颜。
　　段青衣看了魏明川一眼，如果说绿涯不知道这个“死”是“假死”，以逃出生天；这魏明川一定是知道，还在这里装不懂揶揄自己，实在是添乱。
　　魏明川说，反正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你若不肯离开北国，出事了……出事了，我只能拿自己的小命救你了！
　　说完，魏明川叹了口气，抱拳同段青衣告辞。
　　段青衣目送他打马离开。

　　魏明川走后，绿涯不解地看着段青衣，说，姐夫！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一定能和淮玉公主说明白呢？
　　段青衣沉吟了一下，说，我怕得是小仙会有危险。
　　绿涯说，什么？！
　　段青衣说，我怕淮玉公主迁怒到小仙身上。
　　绿涯冷哼了一声，说，呵！太子的东宫我们姐妹都携手闯过，何况区区公主府！
　　段青衣叹气，说，还说你们闯太子东宫呢！如果那一天，不是我和简钺公子……你们姐妹俩早就“团灭”了。
　　绿涯甚是惊喜，说，原来那一天，姐夫你也在？
　　段青衣叹气，说，我怎么放心，她一个人……
　　绿涯说，姐夫！怪不得小仙女对你一往情深，连我大师兄这般神仙人物都不要呢。嘻嘻嘻嘻——
　　绿涯突然眉开眼笑起来，仿佛刚才哭断肠的那个，不是她。
　　段青衣在这一刻，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我会和绿涯，相逢于江湖，并相知于江湖，短短的日子，便成了知己。
　　因为一样的直接，一样的不掩饰，一样的没心没肺，长了一只驴脑袋。

　　段青衣说，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绿涯说，嗯！姐夫！你也早休息。

　　段青衣依旧从后门翻墙而入，因为踩过了点，摔过一次，有了经验，所以四平八稳。
　　他四平八稳落下，却看到羽子寒正站在他面前——多年杀手和侍卫生涯，让他对任何的动静都敏感异常。
　　你……怎么在这里？段青衣愣了愣。
　　他吃惊不是没有道理，他原本想问——你不会是听到了我和绿涯的谈话了吧。但是段青衣最终忍住了。
　　我……羽子寒还没有开口，墙外的绿涯，紧随其后，也学段青衣翻墙而入，直接将毫无准备的羽子寒给压晕了过去。
　　小白！小白！绿涯急了，她左右开弓，拍着羽子寒的脸。
　　可能需要人工呼吸。段青衣说道。
　　就在绿涯忽闪着两只大眼睛，准备对着羽子寒下嘴的时候，羽子寒突然醒了过来，他及时制止住了绿涯的行为——
　　他说，不必了！我好了！

　　段青衣看着羽子寒，眼眸沉沉，他转眼对绿涯说，你且去吧，我和阿羽有话说。
　　绿涯转了转眼珠子，看着他们俩，又从头打量了一眼羽子寒，说，嘻嘻！小白！那日将你打晕！只顾着将你往毛驴上拖，居然没发现你长得这么好看！
　　羽子寒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无语至极，想得大约是，呵！蠢物！我的美貌岂是这俗世能隐藏的了的！
　　绿涯这个情绪化的孩子，大约已经忘记刚刚的悲苦，笑嘻嘻看了看羽子寒，又对段青衣道，姐夫！我先去了！
　　然后，她抬手拍拍羽子寒的屁股，说，小白！我去啦！
　　羽子寒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

　　绿涯走后，小院之中，月光之下，只剩下了段青衣和羽子寒。段青衣才开口，问道，你都听到了？
　　羽子寒看着他，说，主上是说淮玉公主四处寻你的事情吗？听到了。
　　段青衣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羽子寒说，主上觉得我该听到，那我就听到了，主上觉得我不该听到，我就没听到。
　　段青衣说，绿涯刚刚说的迷情散之后祸，你到底听到了多少？
　　羽子寒看着他，说，做臣下的，不应该隐瞒主上！我全听到了。但是，我不要你保我！！！
　　段青衣说，我如果不保你！我也保不住她！
　　羽子寒说，从那天夜里，我决定以血救她，就早已将我这条性命给了她！
　　段青衣说，绿涯说的，你没听明白吗？到了最后，就是你全身的血！都救不了一个她！
　　羽子寒说，那我也要死而无憾！他说，主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我却袖手旁观！
　　他说，主上！你可以说我是觊觎王后的臣下，肖想师母的徒弟，妄图皇位的将军……但是，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如此想要一个人活着！
　　他说，我想主上如果是我！就是拼上性命，也想她活下去！
　　段青衣说，可是，现在的情况，就算是你拼上性命，她也活不下去……阿羽！你怎么就不明白？
　　羽子寒看着段青衣说，那我只问主上一句，主上，如果你是现在的我，你会袖手旁观吗？
　　段青衣看着羽子寒，良久，他一字一顿道，说，我会拼上性命，也要她在这世上多一秒的活着。
　　羽子寒说，不巧！我也是。
　　段青衣看着他，目光灼灼，说，但我们是夫妻，拜过了天地，许下了生死！
　　羽子寒似乎感知到了段青衣的误解，他连忙单膝跪地，为自己找补，说道，主上！我对她早已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不能！不敢！也不应该！但是，我想救她的一腔热血，从未冷过！
　　他说，无论她是昔日，我曾暗慕过的女子；还是今日，她是我至高无上的主母大人！亦或者江湖儿女打马江南曾经的情分！救她！哪怕以死！都是我责无旁贷的事！
　　段青衣不再说话，他拍了拍羽子寒的肩膀，说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若知道你为她而死……她会一生难过？
　　羽子寒苦笑，说，她怎么会一生难过……她的一生只不过会比我的死亡之日多一个月而已……
　　羽子寒说，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了，我死了。主上不妨告诉她，阿羽回了江南灵秀地，回了山水无忧间。
　　段青衣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段青衣缓缓离开，青衫拂过白雪地，印痕凌乱撩人心。
　　离开的时候，他对羽子寒说，阿羽，这是我和她的一场同生共死。
　　他说，你本可以好好活下去！替我和她，看看此后，我们再也看不到的风花雪月，听听江南的故事，爱一个女孩子，生一堆娃娃，你难道不能为你的兄长和你的知己鼓起勇气活下去吗！替他们把他们不能过的余生过完！阿羽！这是我的遗愿……
　　羽子寒惊到了，他忙捉住段青衣的衣袖，说，主上！你不能有这般轻生的念头！
　　段青衣说，喊兄长！
　　羽子寒说，臣下不敢！
　　段青衣说，你都敢忤逆我的意思！还有什么不敢！
　　羽子寒颤声道：主上！
　　羽子寒说，主上！你若随小仙去了！大理怎么办？那些兵士和将军怎么办？那些一心跟随你的旧臣内侍怎么办？
　　段青衣说，你都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却要我顾惜这么多？
　　段青衣说，你可知，十多年前那一日，你、我、还有灏明逃生在玉满堂的大火里，我一个堂堂皇子，却仓惶如狗……直到我在那场大火里救下了她，抱着她，我就像抱住了重生的我自己……
　　段青衣说，十多年啊……我和她，早已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段青衣说，她如果没了，我即使活在这世上，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无二了。
　　段青衣说，她是你的江南一个不愿意醒来的梦，对我，却是重生了十七年的命。
　　段青衣说，你活着，可以娶妻！生子！我却再也不可能娶一个人，同一张床，行一次房，过一段日子，这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段青衣的话音未落，就听绿涯嘟嘟哝哝跑出来了，说，你们俩！堂堂男子汉！既然都想死！那不如今晚直接了断了好了！
　　段青衣先是被吓了一跳，继而无言。
　　羽子寒也是，杀手与侍卫的双重身份，差点儿让他用霓虹剑把神出鬼没出现的绿涯刺成猹。
　　绿涯看着段青衣说，怎么现在就是生死了！姐夫刚刚可不是这般，是发誓要扭转这一切的人！
　　然后她看了羽子寒一眼，对段青衣说，姐夫！我也对你发了誓！我会为你保住阿羽的！
　　她说，都这么晚了！快些休息吧！
　　段青衣说，你为什么还不休息？
　　绿涯说，我去给玲珑小宝加点儿草料！马无夜草不肥！驴无野草不智慧！
　　说完，她看了看羽子寒，一把拉住他的手，说，走吧！小白！和我一起！玲珑小宝很可爱的。
　　羽子寒想要挣脱，奈何身体孱弱，被绿涯紧紧拉住，一时之间，竟脱不开身。
　　绿涯笑嘻嘻，说，我既然答应了姐夫，看护好你！便从此二十四小时会寸步不离。小白！你呀！以后最好有点儿心里准备。
　　羽子寒看着自己被她握紧的手，少爷脾气再起，说，你放肆！
　　绿涯说，对啊！放肆是我的精髓！小白少爷！我劝你习惯一下。
　　说完，她不顾羽子寒挣扎，就扯着羽子寒大摇大摆走向了玲珑小宝的马厩之中。
　　段青衣眼睁睁看着羽子寒被拖走——

　　——主上！快救我……
　　——臣下，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