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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章 ...


  •   这匆忙又草率的“拜天地”之后,我就后悔了,我追在段青衣屁股上,我说,姓段的!这不算!哪有这么草率的拜天地。
      段青衣快步走向屋内,我就跟在他身后,像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我说,你等等!无媒妁之言,无父母之命,无十里红妆,无龙凤红烛,无喜字满房……
      说道这里,我卡壳儿了……只见他走向的那个房间,喜字满墙亦满窗,龙凤红烛分两旁,合婚庚帖桌几上,瓜果供奉香满堂。
      我愣了愣,这是……
      他看了看我,笑笑,说,洞房啊。
      我吃惊的看着他,大……大白天……我……我们……
      他说,你闭上眼睛!
      我说,我不!
      他说,你要睁着眼睛也行。
      说罢,他就开始宽衣解带……
      我直接脑子断片儿了——这速度——这是坐上了火箭吗,虽然我们那个年代没有火箭,只有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但是很显然,段青衣的速度!!!
      我连忙闭上眼睛,拒他千里之外的姿势,我说,段……段……段……
      他就在我耳边轻轻呵气,说,段郎。
      段你个黄鼠狼!我心里倔强,但怂包的我在现实之中,却只能继续闭着眼睛,摆着手,我说,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洞房!
      他说,我们既已拜过天地,就是夫妻了。
      当他的手放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刚要挣扎,却被他钳制住,他一手握着我的双手,一手轻轻给我把披风解开——
      披风缓缓落地那一刻,我差点儿蹦起来——睁开眼睛,想一脚踢开他,却被眼前的他惊艳到——原来,在我闭眼的功夫,他已换上一身红色喜服,端得是君子如玉,举世无双。
      此刻的他,正将一身女子的红色喜服妥妥贴贴披在我身上,眉目含情如水,唇角染色如画。
      我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温柔的手,将衣服给我整理整齐,看他将玉带缓缓给我系在腰间——那些本该妖冶的旖旎和绮梦,在他的掌心,却是那般的爱而无邪。
      他看着我,最后,将凤冠轻轻戴在我头上,红色盖头在他掌心,他轻轻的蒙在我头上,就在落下遮住我容颜的那一刻,他问我,这样?还算没有十里红妆吗?
      他说,愿今日红绳系定,卜他年白首永偕。天地为媒,星月为聘。他说,我想娶姑娘,已好久了。
      那一刻的我,脸色一定如他的红衣一般,鲜艳。
      读书多的男孩子,说起情话来,真的是,不骗死一船的姑娘,不算完啊。
      段青衣轻轻地将盖头给我落下,从此,我看不到远方,他将手中的红花绸递给我,他牵着我,一起走。
      我竟也如同失了魂,跟着他而去。

      那一天,他挑开了我的盖头,他笑笑,将一瓢酒递给我,他说,你身体未愈,且以水为酒,你我夫妻,合卺而欢,白首终老。
      说完,他一饮而尽。
      我看着他,良久,我说,既是夫妻了,合卺酒,哪有以水为酒的道理。
      他看着我,笑了笑,轻轻地转身,给我换成一瓢酒。我遮面,一饮而尽。
      是啊,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新婚之夜,如从匆忙,如此不讲道理,但是,它就这样来了。
      这个男人,带着他摧枯拉朽的爱意,在云坞,在山之巅,在云之端。
      这一刻,真不知是这米酒甜,还是眼前这男子甜。

      这一天,都是和缓而美好的。
      温暖和美好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夜里。
      红泥小火炉,窗外雪纷飞。
      我问段青衣,这些喜字,这些喜服,还有这龙凤蜡烛……都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段青衣说,你及笄之年开始。
      他说,那日,我来云坞疗伤,无聊时,突然剪得一个喜字……释空法师飘过,说我动了凡心。
      我说,凡心?
      我笑笑,说,难不成你还是神仙?
      段青衣看着我,眸若桃花,问道,若我是神仙,你嫁不嫁?
      我说,你是村头放牛郎,我也嫁;你是屠狗之辈,我也嫁;你是地狱阎罗,我也嫁!你是大罗神仙!我也嫁。
      段青衣笑笑,他说,那可是太遗憾了。我只是一区区凡胎肉身。委屈了娘子这情义万千。
      他将蜜饯从我手里拿走,说,小心些,免得又牙疼。
      我吃吃地笑,慢慢地嚼。
      他说,也是从那一年起,我每次来到云坞,都会做一些这种繁琐之事。找针线好的绣娘,下山赶集买来红烛,请释空法师帮写的合婚庚帖,亲手为你做好这只珠钗……
      他原是想说,因为没有女性长辈带你长大,所以你心性幼稚,所以我只能等你慢慢长大。但是他忍住了。
      他问我,戴着这凤冠累不累?
      我说,好像是很累。
      可笑的是我,竟然一直没觉得。
      他说,我帮你取下。
      说完,他就很温柔地帮我取下了凤冠,放到了梳妆台前。我回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一杯又一杯的米酒,如今都染在脸上,添了几分红霞飞。
      我这人便是这样,越不让我碰酒,我便定要碰酒;越是要我少饮,我便定要多饮。段青衣甚是无奈——应该说是,我不知道他是无奈,还是奸计得逞……
      我开始摇摇晃晃,问他,你说的那珠钗,什么模样?
      他说,我给你取下,娘子细细来看。
      说完,他轻轻将我盘起长发的那只珠钗取下来,顷刻之间,青丝三千,纷纷落下,落在他的红衫上,落在我的两肩旁。
      他看着我,恍如看神仙,一时竟恍了神,迟疑了一下,才笑笑,将珠钗递给我。
      我看着他递来的珠钗,拖着腮,眯着眼睛,轻轻地瞧,仔细地看,但酒意却让我眼花。
      莫说这珠钗的做工,只说这珠钗的情义……此刻的自己,不知是醉在酒意里,还是醉在他的深情里,我呆呆地突然笑了起来,我说,真美。
      段青衣看着我,也呆呆说了一句,真美。
      此刻,红烛摇影,雪落无声。

      我突然不知道如何面对,下面的时光,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起来,脸色也更红了。
      段青衣的吻落在我唇边时,我整个心脏如同炸裂,只觉得呼吸困难,整个天地如同旋转了起来。
      我细细碎碎的声息,说,蜡烛……还亮着……
      段青衣的声音很低,微微的哑,他说,龙凤烛……是……会燃到天明……
      于是,红衣萎地,黑发如缎,散落锦床……

      果然,便到了天明,龙凤烛还在房内噼里啪啦地燃着,如声息喑哑,如昨夜缠绵。
      我们……昨夜洞房了?
      我的大脑瞬间有些短路,却回忆不起任何细节——唯一记得的就是他对我说,龙凤烛……是……会燃到天明……
      我当时给自动翻译成了“你夫君……金枪不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丁小仙!你满脑子都是一些什么胡思乱想啊。
      脸红!心跳!遐思!绮念!
      我想要昨夜的回忆,却毫无昨夜的回忆。

      你醒了?段青衣从屋外走来,他在炉前暖了暖手,才走了过来,唯恐将寒气渡给我。
      你这么早就去练功了?我看着他,恍然发现自己衣衫单薄,仓惶地穿衣。
      他走上来,轻轻吻了吻我的脸,说,是啊,从温柔乡里挣扎起床,真是不易。
      我说,昨晚我们……
      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我,最后,指了指床。
      他点点头,也无调笑之意,就是很温柔的模样。
      我就开始翻动锦被和床单,他看着我,说,你在找什么?
      我能说我找什么呢?新婚之夜,还能找什么!
      直到我在锦被之下,发现那抹血迹之时,我慌忙盖住……一时之间,我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怅然,抑或者更多。
      像是一个确认了答案的学生,从此,再也不必多想。
      段青衣很认真的坐到我身旁,他说,从此,你我夫妻一体,是甜共享,是苦共当。
      他说,你会后悔吗?
      我摇摇头,心直口快地来了一句,我不后悔。只是我不记得我们是怎么洞房的……
      说出口之后,我又想用舌头把自己勒死。
      段青衣一怔,然后笑笑,他说,没关系。以后呢,有大把的时间,我帮你回忆……他说,不过,你现在要起来洗漱用早餐了。
      等等!别的话本子小说里,男女主的“早餐”,一定是彼此才对——
      两人一定会重新锦被翻红浪,天地不知何物……为什么我的剧本如此不同呢?
      不!为啥我的男主是如此的高洁而不同呢!
      丁小仙!丁小仙!你这个大尾巴色狼!
      你满脑子什么!
      此时的我,全心都在少女的遐思绮梦之中,并不知道,云坞的这一切,从拜天地,到“入洞房”,都是段青衣为了避免我知道迷情散后祸,而事先做好的准备。
      他做这一切,只是不想我因为每个月圆之夜,背上沉重的心里枷锁,他只想让我以为自己还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
      昨夜洞房花烛之夜,他其实在我的酒里掺了药,我便昏昏沉沉睡去。
      我并不知,昨夜,他和衣而卧,任我在他肩膀之上,蹭来蹭去,耳鬓厮磨,他努力心如磐石。
      清晨醒来,他第一件事,就是用匕首割破食指和中指,将血色温柔的涂抹在床单之上,安心合上了被子。
      然后,他看着床上熟睡的我,嘴角是微微的笑,心里低低地叹了口气。
      最后,他起身,便到园中练剑去了。
      云在周身,此心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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