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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美人如玉剑如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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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棋苑清夜月有辉
哪位伟人说的来着,付出总有回报。好人更是好报。
素参救心丹是不会这么无端的被贡献出去的——它为我在仆人房里换来了一张床位,也就是说,我终于脱离了马厩睡眠时代,进入了后柴房时代。
当然,办这件差事的是眼疾手快、八面玲珑的刘婶。
夜里,暖容留在了上院服侍羽灵素,碧珠从上院回来,说小姐服下了救心丹后,病情稳定了很多。
然后,她就转到我身后,语气幽幽的说,“小仙,你这次立了大功,估计,少爷会重重有赏的。”她说,“素日里,他们就姐弟情深的。小仙,你要有福气了。”
这些丫头的话,我不是听不出来,他们的意思就是,丁小仙,你个小狐狸精!终于攀上了大少爷的大腿,要做姨娘了!我们平时里没少对少爷施媚,却没有你爬得这么快!
她们确实是小女人,要知道,像我这么胸怀宽广的女人,绝对不像她们这么胸无大志。我知道羽子寒是帅哥,可是,帅哥遍天下,难道,我就为了这个帅哥迈步不前了么?这太不符合我的一贯思想了。
半夜里,下院响起了清澈的笛音,那种飘渺的温柔,让我想起了角浦的夜——那个时候,段青衣总是在坝上吹树叶。
青翠的树叶在他抿紧的唇上,吹出销魂的旋律。我就将脑袋靠在他腿上,眨着眼睛看星星,一边看,一边幻想。
什么时候我手里的金子能像天上星星那么多啊?什么时候我收集的帅哥能像天上的星星那么多啊?什么时候我才能在角浦这方热土建立的茅屋像天上的星星这么多啊?
我突然,很想段青衣。
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是不是又在和关若兮讨论风啊,花啊,雪啊,月啊。
这个男人最大的坏毛病就是对女人格外心软。难为他不问细枝末节,就跟我来了江南。是因为担心我吗?
等等!难道这个吹笛子的人是段青衣?!
一激动!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冲出去!打开柴房门,却见羽子寒坐在井边,月光流华,白衫一袭。
他看到我,立刻停止了吹笛子,跳下来,缓缓地走到我身边,说,“怎么?笛声吵到你了?”
好失望!却还得保持微笑。
我强笑,唇角荡起浅浅的梨窝,假惺惺地柔声道,“我不过是你从杏花楼拎回来的粗活丫头,你不必对我这么好”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装什么好人!大半夜的,你不在上院睡觉,跑到下院来,不是就为了吵我吗?
羽子寒笑了笑,黑色的长发,锦缎一样,散在雪白的衫子上,他嘴角淡淡地一动,说,“其实,我也不想来吵到你。”他说,“但是,我太好奇了!你是谁?”
他说:“丁小仙,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知道他是因为素参救心丹,对我产生了莫大的好奇罢了。
其实,我非常想告诉他,“我是贼,我来偷你的霓虹剑。”然后从地上捞起一把沙子,扬他一脸,趁他狼狈之际,颠儿颠儿地抢过霓虹剑!掉头就跑!
可是我只有贼心,没有贼胆。
我今天见识了羽灵素的美,知道了“美人如玉”名不虚传;那么寒少爷的霓虹剑以及寒少爷的武功,我干脆就不必硬碰硬的见识了……
再说,我如果死了,段青衣该多得意啊,角浦的一大堆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江南的关若兮,还有即将谋面的羽灵素……这小子,大概这辈子就掉进了桃花井里了。再也不必被我管束着。
所以,为了我的千秋大业,我只能忍了。
稍安勿躁。
应该就是我和段青衣此次江南“霓虹剑之行”的四字主题。
羽子寒看到我发呆,就拿笛子在我眼前晃了晃,说,“喂,你想什么呢?在为自己编理由么?”
他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
所以,我一扭身,就扑到在井边失声恸哭,声声哀切,抽抽泣泣道:“这……素参救心丹,是我夫君留给我的……可怜我那短命的夫君啊……”
我一边哭,一边斜着眼睛看羽子寒的表现,好在这个小子虽然武功厉害,但是貌似江湖经验没有我这么足。从他的眼神动荡之中,我隐约能看出,这小子似乎因我的伤心事和眼泪,有些许动容。
我继续瞎编台词,来配合着凄凉无边地月色——
我抽泣着:“不瞒寒少爷,小女子生在角浦,虽资质粗陋,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与自家夫君本是青梅竹马,也恩得双方父母允下了百年姻缘。本指望夫妻百头同命到老……但,但……但是自从我家夫君那日上山砍柴,救下一重伤公子……”
“这药丸就是那重伤公子拿来答谢我夫君救命之恩的。夫君因为此药珍贵,便给了奴家保管。可是不想……不想我可怜的夫君却因为这重伤的公子,被一伙突然追来的贼人杀害了……”
“可怜小女子未婚丧夫,在角浦被视为不祥之人。所以孤苦伶仃,辗转来到了江南,堕入了风尘,大脑也多有刺激,所以行事唐突……”说到这里,我就编不下去了,只好咬着衣袖眼泪汪汪的看着羽子寒,不住地抽噎。
但是羽子寒却认为我是想起过往,泣不成声。
他的手轻轻落在我的肩上,说,“姑娘,不成想你和我姐姐一样,也是苦命的人啊。”他叹了口气,“其实,那日我在杏花楼见到你,纯粹是一时好玩,少爷心性,才将你弄到了棋苑,现在想来……我确实不该同你这样的苦命人儿计较。”
我擦擦眼泪,看看羽子寒搭在我肩上纤长有型的手指,一时花痴,问他,“公子,你这指甲是在哪个铺子做的?这么晶亮?”
好在羽子寒沉浸在自己的往事中,并没有听清我说什么,所以,他看看我,说,“姑娘,如果,你要离开棋苑,我就放你离开,你辛苦了这么多年,一肚子辛酸之事,我却给你惹来更多辛酸,不如,你就离开。”
我当时都快要蹦了起来,我想说,好啊,好啊!我真想离开这里,我想段青衣,我还想回杏花楼吃水晶话梅呢。
但是一想到,我是多么不容易才阴错阳差进了棋苑,所以只好收起得意忘形的样子,鳄鱼眼泪点满脸,继续做怨妇状,我说,“小女子不容易跳出了风月地,本该多谢寒少爷的,如果今夜寒少爷将小女子赶出棋苑,从此便又是风雨飘摇,真不知道如何生计了……”
说到此处,我继续嚎啕。
演到这里,我真觉得自己天生演戏的料,早知道这样,我也该像段青衣一样,躺在杏花楼给那些莺莺燕燕们写戏文。
羽子寒慌忙上前扶我,一袭雪白的锦袍将我裹入怀中,几树花香,随着月光,弥散在我们周围,一切恍如梦境一样不真实。
他低着头,眼神迷离,黝黑的眼眸中偶尔跳脱出微微的微蓝,迷人的嘴唇轻轻张开,说道,“你若这般说,我便留你在此就是。”
他说,“正巧!阿姊也缺一个做伴的人,说说心里话。我家母亲每日诵经念佛,多年来,对我家阿姊疏于关心。这样倒好了,你看,这样,是不是皆大欢喜呢?”
我说,真是太欢喜了!
当我抬头看到他迷宫一样的眼目,黝黑中闪过疑惑,就如浩瀚的大海上粼粼的波光一样,有探寻,有疑问,甚至还有戏谑——这诸多神色夹杂在他满是关心的目光之中,在这一瞬之间,我突然不敢确定,眼前的男子,是不是真的相信了我口吐的一派胡言?
还是,他故意如此,只不过是想看我如何演戏,又如何为这场闹剧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