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之双城故事（下部）》姜*希

44、第四十四章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我，让我觉得似乎下一分钟他就会暴起打我了，而他居然最终没这么做，只是颓然的叹口气：“你简直不像是个女人，怎么会心肠这么硬？”

　　我气得眼冒金星：“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我心肠不硬能活到今天听你跟我扯这些？我早跳河了。你们男的是不是就喜欢看女的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觉得才过瘾？你看我现在居然还没死，还好好的活着是不是很替你们家将军觉得不值啊？”

　　说到柴绍，我忽然醒觉，止住了口，心里又是难过又是痛心。陈方强当然有立场怨我恨我，毕竟他是柴绍的兄弟，毕竟柴绍为我失去了太多。我紧紧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继续说下去，却控制不住泪水，簌簌的流了下来。

　　陈方强腾地站起，用手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半天才说：“对，我就是替将军觉得不值。他被从长安连根拔起，贬到华州，都是因为你。可他半句都没怨过你，听说你要嫁人了，冒着杀头的罪赶回来看你，那天星夜兼程的，回去就病倒了。他身体一向精壮，那次整整病了半个月才好，是我一直在榻前服侍。你一声不响的去了杭州，他知道的那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只是叹气。你在杭州享受好日子的时候，他在暗中帮你关照长安的家人。可你知道不知道他两个儿子为了他跟你的事，一直都当面背后的怨他。他跟你说过这些吗？从来没有吧？他只是对我说，小方，一一还那么年轻，我不能耽误她，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陈方强的字字句句，像钢针一样密不透风的扎向我，痛到我无法抵挡。我忍不住哭出声来，像野兽般的呜咽哀叫，要我怎么做，要我怎么做才能偿还他对我的付出，要我怎么做才能抵消我们双方心中的痛苦，是不是应该希望我们从没有相遇过，从没有开始过，是不是应该希望我从来就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自己的一切都是个错误，都失去了意义，我的周围像卷起了狂风，而我深陷于一个无尽的黑洞，无法逃离。

　　陈方强并不打算放过我，他继续说：“你觉得委屈吗？今天这些话不是他让我来说的，他只怕你会受委屈你会日子难过，我这次回京，他只让我偷偷的看你好不好，不让我说给你知道。可这些天，我看你不但过得好，而且好得很。我看你送你家相公出府的时候，我看你看他的眼神就跟当年看将军一样，我看你天天花枝招展的出门拜佛回娘家，自在的很，却连个信都不给将军捎，亏他那里还念着盼着你终于回长安了。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想问问你，你这个女人，竟然是没有心的吗？”

　　他这样说我，反倒使我的情绪稳定了一些，我深吸了一口气，问他：“方强，我不想为自己多作解释。我只是想问你，你想我怎么做？一个有心的女人应该怎么做？以死明志吗？还是不顾死活的跑到华州去找他？然后两个人抱在一起死吗？是你说的，我已经拖累他那么多，我已经害了他那么多，我能做的，就是不再拖累他，离他远远的，让他能尽快拿回原来属于自己的东西，属于自己的生活，我只能做这些了。我如果有力量，我愿意我永远都没有见过他，我愿意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他，我愿意一切都没发生过，可我没办法让一切都回到从前，只要皇上还活着，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我跟他再也不能在一起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啊。”我忽然歇斯底里的喊出来，心里充满了无助与哀痛，这个我一直不肯面对的现实，这个我一直不敢承认的事实，如今活生生血淋淋的摆在我面前，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时爹爹忽然推门进来，把我揽在怀里，我哭倒在爹爹的肩头，大声的叫他：“爹爹，你说我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我害了那么多人，叫我怎么办？”

　　爹爹没有说话，一手抚着我的后背，他轻拍着我，像妈妈哄着孩子入睡，一下下的，让我的情绪平静了下来，慢慢止住了哭泣。爹爹扶我坐下，我才发现陈方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只觉得浑身疲惫，瘫坐在椅子上。小红用冷水绞了面巾，一脸关切的递给我，示意我敷敷眼睛。是哦，我呆呆地想到，待会儿还要回到陆府，今天是十五，我还要打点一家老小晚宴赏月。人生就是这样，由不得我们任性，我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调整情绪，整理外表，还有新的任务等我去完成呢。

　　爹爹坐在我对面的榻上，一脸愁容的看着我，半天艰难的张口：“可要小菊去找姑爷来陪你回去？”我无力的摇摇头：“不要，我坐坐就好，一会儿自己回去。”我抱歉的看看小红和爹爹：“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坐一会儿，静静就好。”说完垂下头闭上眼睛，此刻我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待爹爹跟小红出去，我脑子里乱乱的都是刚才陈方强说过的话，他说的没错，他有理由感到生气，我确实是恢复的太好，过得太好了一点。倘若原来，不过是为了作态让李世民相信我与柴绍并无真情，后来，倒确实是弄假成真乐不思蜀了。我是个不值得原谅的女人，我是个没有心的人，害完了柴绍，又拖陆爽下水，如今弄得不伦不类，进退两难。

　　也许这个世界，少了我，真的会清净许多，本来，我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个人，站起身来，开门扬声唤小菊：“小菊，去备车，我要去大兴善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