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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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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顾陆爽一脸的问号,跳起来跑去找小武,跟他连说带比划:“我想出一个好法子,我们不用卖酒了。”
刚才陆爽一说出汗,忽然触发了我心头一直模糊的那个灵感。这个朝代尚香,却很少以花朵作为材料,无非是花朵香味太淡,不易保持,最理想,当然是用精油,只是本朝还没有发现蒸馏之法,莫说精油,连蒸馏酒都没有。我虽不是学理工出身,倒也模糊记得上中学时的蒸馏实验,无非是加热冷凝萃取三步,只要有了家什,不难实现。
我没有给小武讲那么深奥,只说蒸花水。一是怕他不懂,二则我也羞愧的承认,因为前车之鉴我不想把这里的道理讲得太透,这次我想把秘诀控制得牢些。我生活中的桎梏比起开酒坊的时候已经多了很多,也许这是我最后的翻身的机会,我要好好把握。
能够完全信任的,就是陆爽了。
我跟陆爽细细讲了我想要的器具,说明每一部分我希望能够起的作用和我想要防盗版的顾虑。陆爽迟疑着问我:“你这是要做生意吗?”
我听出他的顾虑,他对我再忍让,也有个底线,我毕竟是他名义上的老婆,总不能真的抛头露面的去做买卖。
我安慰他:“并不是我要做生意,我只是想教给小武他们做生意的法子,让他们靠自己去赚钱,这样长途贩运太辛苦了,我爹也老了,也想让他过得不那么操劳。”
陆爽的表情很抱歉:“一一,是我没能帮你照顾到家人。”
我心里很不安:“这本来也不是你的责任,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况这是我的家人,照顾他们是我的事,你不要内疚。”
陆爽看着我:“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我笑,忍不住抚了一下他的脸:“那快帮我把这件事办好。”
陆爽去找工匠来替我谋划,我让小武去花农那里物色合适的原料,自己在家苦苦考虑细节。
我跟陆爽把这里的原理讲得很明白,却不让他跟工匠说,只说每部分要达到的要求,让工匠只当是给官府做的活计,不能多问,也不能外传。
陆爽问我:“我怎么觉得你跟你生身父母倒没有跟你义父这边亲近?看你整日里只是为他们打算。”
这个问题可真是难回答,我想了想,说:“这些年我经历了一些事,我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郑德柔了,你没见我把名字都改了。我跟郑家,只有义务,没有亲情。跟我义父,却不一样。若不是为了我义父,我大约早已离开长安了。”说完笑:“这话要让别人听到,足以告我忤逆了吧?”
陆爽沉思着说:“要换了别人说这话,我听了只觉得不妥。只是你说出来,我倒不觉得奇怪。说句大不敬的话,你确实不像是郑家的女儿,你义父我虽然只见了一两次,他对你的疼爱我是看得很清楚的,你跟他亲近我也能理解。”
想起爹爹,心里一阵酸楚,他操劳了一辈子,如今我却不能在他身边侍奉。他金钱上不肯依靠我,我能做的,只是生意上略助他一些了。
官府派下的活计,工匠们总是尽心去办的,加上我给的酬劳又好,很快,我想要的蒸馏器做好了。
在火上架上耐热的砂锅,盛满水,上面放上底部带有小孔的陶甑,把新鲜的带着露水的茉莉放到甑中加热,蒸汽经过双层银管外流水的冷凝,在末端滴出淡黄色的液体,不须走近都能闻到香气扑鼻,这就是唐代人民所见到的第一瓶山寨版香精了。
我虽不像小武和陆爽那样啧啧称奇,但是看到自己的设想终成现实,心下也颇有成就感。
接下来就是改进了。我试着在花朵中加入盐,加速花朵水分的析出。又或者把鲜花和橘叶放在一起试验效果。让小武把市面上有香味的花朵都收集回来,尝试各种搭配和用量,遇到效果好的就赶紧写下来。
整个过程一刻也离不开人,需要看火候掌握时间,还要有人不停的在一边往冷凝管里加水,在现代只需一个水龙头,一条橡胶管就能做成的事,这里却单独需要一个人工。好在古代人工便宜,这个角色就由小菊扮演。
我们试验做了三五天的样子,让工匠又做了点改进,增加了密封性,根据出品量调整了大小。后做出来的这套,就准备让小武带回长安。
我日日忙着做科学实验,家里人进人出的,婆婆自然有点不高兴,叫了我去问话。我早有打算,跟婆婆说:“前些日子得了皇后的赏,如今小武要回长安了,想着给皇后带些回礼去。只是皇后平日里最是朴素,厌恶奢靡,本地那些绫罗绸缎是断然不能送的。所以想自制点女人用的香露送给皇后,既不冒犯,也够别致。”
在这个家里,陆爽是我的靠山,皇后是我的保护伞,婆婆自然无话可说,憋了半天,勉强点头说:“你这主意倒也不错,只是太过费事了些,不要玩物丧志,耽误了正事。”
我自然赶紧点头称是。
我跟小武说:“你们回去,把这套家什放在我爹那里,这些工序,就让我爹他们做,他做了一辈子饼,对火候最有经验。你们做的花水,要比我们现在做的淡,花量减半,这样做出来的花水,用来擦脸擦手正好,用得才快,她们才会不停的买。把店里伙计分成两批,一半人卖酒,面目齐整口齿伶俐的,就卖花水。”
小武问:“这花水,可要起个名字?”
我说:“就叫慧妍香露好了。不必跟客人说是什么花制的,长安附近出产的时令鲜花不是给你写了几样让你换着用,冬天是个问题,冬天就多用些香木香叶之类的就是了。跟我爹说,这些花露也可以做到糕里,略放一点就行,保他能卖出高价,就不必日日那么辛苦做那许多饼出来了。”我想着红楼梦里看到的玫瑰香露和木樨香露,估计是一回事。
小武问我:“你还有别的要嘱咐的吗,若没有,我过两日就要回去了。”
我想了想:“应该是没别的事了,我回头有东西带给皇后,你再等我两天。”
话说完了,小武却不走,磨蹭了半天跟我说:“本不想告诉你,可是现下看来,我这次回去,大约是很久都不会再过来了,这几天我想得睡不着,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
我心立刻嘣嘣乱跳:“你快说,可是我爹有什么不好?”
小武赶紧摆手:“不是你爹。”他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说:“你离开长安不久,柴将军就得到信儿了,使人上家里来问过是怎么回事。小昭跟来人说了大概情形,后来就没回音了。正月的时候,柴将军回过长安一趟,好像是随百官朝贺面圣,又派人叫了我去,细细问过你在这边的情况,问你在这边好不好,每天都做些什么,我把你嘱咐我的话也跟他说了。他还赏了我不少东西,让我带回家过年。还说不让我告诉你见面的事,让我有机会再来杭州多看看你……”
小武忽然不说话了,因为我几乎快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难道这一世我们就这样生死相隔,永远只能从他人的口中得到对方的消息,悄悄的想念惦记着对方,却又怕对方知道?
我们的爱,犯了什么罪?要让我们经受这样的凌迟活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