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女驸马，短篇系列》半寸纱

7、闲情杂记.细水长流

　　清净的路口，片片麦地青黄相间，错落间还有不少瓜果蔬菜，若非能见到这些，也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鬼影子都难寻。
　　田埂上，体格彪悍的大黄牛埋头吃着杂草，偶尔还能得到主人的投喂，摇耳甩尾般好不惬意。鼻鼾清涕，肥厚的舌头伸出翻卷，看似笨拙却又巧妙的避开那双修长纤细的手，带走的只是手中那把干草，在它铜铃一般的眼珠里，投影着一抹端正清雅之范。
　　埋头继续咀嚼，如白沫的哈喇子顺着牙槽逢，滴嗒坠地！
　　“啧啧，老黄啊，你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搁着数米距离，天香扔过来一个南瓜，眼看就要砸到冯素贞脸上，结果却好端端的被冯素贞一手接住，这般默契的配合？尽管不是第一次落在老黄眼里，但它依然以停顿半秒进食的姿态，表示跪服。
　　腮帮子重启，又被投食一物，不是草料？眼珠子瞅了瞅投食者，思考着用什么样的眼神表示鄙视呢？
　　“唔~不用感谢”天香顺手捋了把牛耳朵“这果子可新鲜呢，很爽口的哦”把自己吃剩下的扔给老黄，天香恨不得为自己机智点赞，她可不想让冯素贞知道这果子有多难吃。
　　泯唇朝冯素贞卖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得来的是冯素贞将一截干草置于她嘴边“喏，不如你也享受一下老黄的待遇？”
　　美人挑眉，目露狡黠。
　　满脸的笑容还未尽收，冯素贞在她耳边轻轻言道“果子并不好吃吧？漱漱口，会舒服点”将挂在腰间的水囊也搁在了天香的手里。
　　天香直视冯素贞，满眼写着，你怎么知道？对方摇摇头，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转身去安置手里的大南瓜。同时，老黄也拿屁股对着天香，晃悠着它的大尾巴。
　　“辛苦了，老黄，我们走”天香拍了一下牛屁股，朝一旁牛车走过去。整整半牛车的瓜果蔬菜，收获可谓是丰富，就这么单单看着，心情也是大好。
　　打两人解下一身重任，不问家国天下，不闻江湖风雨，天地间寻得一处山水之地，看朝暮晚霞，赏田园风光，自此已有三载时光。
　　双双已过不惑之年。
　　老黄载着她俩和半车货物，沐浴着清凉山风，不急不缓，悠哉游哉！
　　“你也不想想，这三年来我踏遍了这片山，开什么花结什么果，我能不知道？”
　　“是是，也就你能”天香整个儿人半卧在车匣子里，歪头斜肩正好枕着冯素贞腰腹处，一个面朝前，一个面向后“好好的一座荒山，被你折腾成宝地”
　　“哟，承蒙闻大侠夸奖！”伸手穿过她的耳边，捧住半侧脸颊往自己身上紧了紧。天香顺势略微偏头，整张脸埋尽那处温暖，像只猫儿十分享受的模样，听着冯素贞继续道“小馋猫，谁让你心急，这山里的果子大多才结第一年，能好吃才怪”
　　“是要越老才越好吃么？”腰间软肉被轻轻含住，透过两层素锦面料，温热感分外撩人，然某人仍埋脸窃笑不已“你来车里坐着，我来赶车”含糊不清的言语有着最诚挚的关怀。
　　“你就不能抬起头来说话么？很痒的~”冯素贞不提也就罢了，这一提招来天香再一口轻咬。
　　“得，姑奶奶别闹”
　　“偏要，偏要……就要尝尝上了年份的是不是更有味道？”显然涨了几分兴致，松了口又附上手，揪着冯素贞的腰间软肉，肆意揉捏“这些年过去，我就发现你的忍字决在这一处失效，难得寻到你的软肋，不占点便宜怎么好意思？”
　　冯素贞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行行，哈哈哈……只是你确定自己不会偷鸡不着蚀把米么？”
　　“嗯？”一愣神，天香被冯素贞以内劲提气，转身便落入她的怀里，同时自己的脚踝处，踝骨以上的‘三阴交’穴位被冯素贞指腹轻压。单单只是被推拿按摩个穴位倒也无妨，毕竟也正如冯素贞说的那样“活血调经，青春永驻”
　　只是此刻冯大夫上线的她，貌似没什么医品医德，看似笑得满脸褶子花开，温和如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多年以来的嗅觉让天香总能闻到她憋着的，不是好屁。
　　足上的穴位可是很多，总有那么几处是天香消受不起的，想想都胆寒。
　　“功夫好，懂得多，了不起啊”天香苦于挣脱不开，服软的话也说得不情不愿，她自己永远不知道，每每在这一刻流露出的那种小委屈和死倔强，完完全全俘虏了冯素贞的心，只想怜她、惜她、宠着她……
　　“哪有什么了不起的？”冯素贞不在逗弄她，松了怀抱又揶揄一句“能够治你就行！”
　　姓冯的——
　　哈哈哈哈！
　　一声高喊惊鸟飞，
　　朗朗大笑入山岭。
　　天香，我的软肋是你……
　　山中岁月好，世上已千年。
　　炉灶上烟雾缭绕，咕嘟咕嘟的翻煮声，顶着砂瓷盖欢快跳跃。揭盖，翻搅，舀出一小勺至于唇边，以舌尖轻舔，嘴角勾起，满意的将一小蝶青翠之物撒进汤羹。
　　竹屋外，高檐平台，冯素贞端立围栏处，无聊的投喂着石槽内几只鱼儿。砰砰的脚步声引得她看向围栏外，是某人踏着台阶而上，手中拖着掌盘。
　　“别瞅着了，赶紧的过来喝汤”
　　天香三五步已至，将手中物摆放于案桌，又道“有点烫，你等会儿，我再去把米饭端来”真是干脆利落，话落人又踏着台阶而去。
　　冯素贞只手揭开碗盖，食欲随着鼻尖的香气恣意扩散，令人畅怀。似乎还能从这缭绕的烟雾中窥探出那个人在厨房里，左顾右盼的身姿，忙得不亦乐乎的模样。
　　“乖乖坐好，我来给你盛”天香又端来米饭和小菜来到桌边，递过一碗给冯素贞，拿过汤勺撇开面上的浮油，将热气吹散几许“来，我喂你。”
　　“天香，我只是伤不是废，不必……”些许无奈的享受着天香给予的照顾，同时也被剥夺自由活动的权限，不仅出不了这间竹屋，就连穿衣吃饭这等小事，也被天香尽数包揽。却在话未说完便惹来天香柳眉横斜，此事没得商量？
　　“我要不那么逞强，你也不至于受这份罪”言辞间饱含满满愧疚，微微叹气委屈巴巴，仍然没忘递去一口热汤“非要争强好胜的赶什么牛车，不养好你，我心里难受。”
　　冯素贞不再拒绝，由着她一口接一口的投喂和陪吃，还听着她一口未散尽的郁结之气混合着吞咽之音“唉，那些年在那样一个囚笼里挣扎，全是因为有你顾我周全，我才……”也不知道天香触动了那根神经，冯素贞又怎舍得见她如此郁闷的模样？伸出能动的那只手轻轻捏了捏天香的腮边微微蠕动的软肉“别再丧着脸了，这几天都听你的，由你安排，好么？”
　　“就这几天？”
　　天香是很好哄的，所有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冯素贞懂她，知道天香还能有情绪，便算不得什么大事，反而她怕的是天香将情绪藏起来。
　　“呃，你这个汤快凉了，趁热你也喝点，别只顾着我”转移话题，冯素贞才不要掉进天香设下的套，真要事事都由着姑奶奶？想到这里，不由得专注盯着天香“天香，如今的日子，你可满意？”
　　“啊？”莫名被冯素贞正视还被反问了一句，一时没转过弯。
　　“我说，你若是腻味了现在的生活，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你带上我，我跟你走”
　　“有啊，有处我想去的地方。”说这话时，眉目飞扬，神采奕奕。
　　“哪儿？”冯素贞想知道。
　　“喂，似乎刚才有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吧？”天香记性真好。
　　“我还想再吃点，这汤挺好喝的，这两碟小菜也不错……”
　　天香笑笑着，像喝过蜜糖似的满足感挂在嘴边，溢满脸庞。故意听不懂冯素贞在说什么的样子，将剩下一半的吃食一一收进掌盘，且一本正经道“少吃多餐，不变肥猪。尤其伤患者，更不易多食。”
　　冯素贞哑然失笑。
　　天香丢还她一个白眼，努了努嘴，让冯素贞擦干净案桌，拿着抹布跟着她走。
　　两人来到圈养老黄的地方，此时的老黄趴伏在地上，稍稍注意就能看到它的一只前蹄和冯素贞一样，缠着绑带。
　　天香把刚才她俩吃剩下的食物混在老黄常吃的熟食里，倒进木盆端到老黄嘴边。尽管受着伤，却丝毫不矫情，浓重的鼻音回应着天香，悬吊着一只前蹄，看了看面前两人，便埋头吃食。
　　天香又给顺了顺鬓毛，有一搭没一搭的从一旁筐子里拿些瓜果投喂老黄“有用的，我有点担心老黄，怕是它这只腿……”
　　“老黄它？”冯素贞向来爱说大实话，这次也没例外“不用太担心老黄，以后也不用陪着你我满山遍野的跑，就许它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真的好不了了么？”天香还是有些不舍，转身看着冯素贞。
　　“知道你舍不得老黄，可是老黄毕竟是上了年纪，这次又确实给摔重了”冯素贞拉过天香，把她牵出牛棚“再说，老黄顶多是做不了重活，走不了远路……”
　　“其实我都知道，就是这心里有点不得味而已”天香将松散的衣袖重新挽起，把一些要清洗的器具提到不远处的水池旁，冯素贞依旧跟着。
　　“哎，你要没事做愿意杵在这里，不如把刚才问你的问题好好回答。”天香忙活的琐事，也乐意身边有个人可以有唠唠嗑，便故意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反复提起。
　　“什么问题？”冯素贞之所以守着天香寸步不离，除了心疼她包揽了所有杂事，更想知道天香之前故意说有个想去的地方是哪儿。却并不打算正面回答天香的问题，故而装懵。
　　天香回过身，双手水渍甩冯素贞一脸，再撩起围裙来擦“我看这上了年纪的，既有好的一面，更有不好的一面”
　　“……”冯素贞。
　　“好在可口，却多健忘，更令人堪忧的怕是……”天香盯着她受伤的手臂，伸手顺着肩头摸到手肘“好不了，可咋办哦？”
　　“我……”冯素贞继续哑口。
　　天香已越过她离开水池，解下围裙朝竹屋步去。好在冯素贞伤的是手臂，而不是腿，跟随而上步伐，丝毫不影响她与生俱来的清雅端正之姿。
　　天香回头看了一眼她，笑意爬上眉梢……
　　天地很广，余生还长。
　　有你相伴，此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