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花期》牛二哥哥

3、争执

　　轰隆，轰隆，江水击打着石头，仿若在击打妍的耳朵。

　　那了无穷尽的江上架了一座桥，曲曲折折的，与那江一样，望不到尽头。

　　那桥是层层密密的青石堆积而成的，不知等待了多久的青石，布满了暗黑色的苔藓，密布的，如同一顶张开了的大网，把周遭的一切包裹进那层黑暗。

　　桥的一边盛放着红的花，另一边盛放着白的花，

　　仍是那不知名的，美的令人心悸的花，在层层黑暗的渲染中，越发显得红的清艳，白的脱俗。

　　妍的内心却如一壶死水，静的骇人。

　　那鲜红的花依旧红的刺目，可依旧未见那翠色欲滴的叶。

　　缺了叶的花...妍的眼中只剩一片黯淡,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如同下坠的失落感，是有些寂寞，有些悲伤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妍坐起身，清晨的日光穿过窗外的桂花苞，只剩了零星的几块，她有些迷怔的盯着那还未盛开的花苞。

　　昨夜里，到底那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她摸了摸嘴唇，仍有些微的疼痛感，而胸腔里的失落也是如此清晰。

　　她呼了口气，拍了拍手，

　　门口候着的小丫头应声进来，一人拿了衣裙，一人端了盆子，那衣裙是刺目的红，方方正正的叠成一块。

　　妍几不可查的蹙了蹙眉，那拿衣裙的小丫头便开了口：
　　“小姐，老爷说了，今日有贵客来访。”

　　妍默不作声的净了手，那两个小丫头便服侍她穿起了衣服。

　　那身红裙甚是夺目，好似还有流纹在上面窜跑，妍还未梳妆，一身黑发映着那身红裙，眼波流转间，媚态尽现，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平凡。

　　妍有些恍惚，
　　小时候，母亲抱着她，边拍着她的手边说：“我的阿妍，穿红色最好看了”

　　只因母亲这句话，她小时只穿红色，可母亲去世了，她没有大哭，只是把衣裙都换成了白色，然后，她的屋子，她的院子，甚至门前的桂花，也都变得与母亲生前，一般无二。

　　这白色，是母亲生前的最爱，在母亲身上，甚是纯美无暇，可穿在她身上，就只觉黯然失色了。

　　可只有喜爱母亲喜爱的，做母亲做过的，她才能感觉到母亲还在身边。

　　“红色太过夸张了，还是换成白袍吧”，妍的声音淡淡的，有些喑哑。
　　那拿衣服的小丫头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了上去，重新挑了件白衣。

　　妍换好衣服，移步去了正厅。

　　一绿袍男子正端坐在上首，带碧玉扳指的手擎一杯清茶，遮住他半边脸，可单这半边脸，就已是天人之姿了，连向来不在意别人容貌的妍都忍不住呆了片刻。

　　那男子身旁站了一个黑衣人，一动不动，妍感觉得到他浑身尽是肃杀之气。

　　妍瞥了瞥身旁直直站着的小丫头，来了客人也不通传一声。
　　那小丫头立即贴了过来，小声对妍说道“小姐，这便是府里来的贵客，一早就在这等着了”。

　　妍蹙了蹙眉，等她做什么，大周的男女之防虽不像前代那么严格，可有陌生男子出入女子闺房还是有损她清誉啊，也不知爹爹怎么想的。

　　于是妍小声问道：“爹爹呢”。
　　“老爷去巡查铺子”小丫头答道。

　　这两人定是不请自来，以爹爹的性格，绝不可能放陌生人进她房间。

　　妍抬头看了看悠然自得地饮茶的绿袍公子，又看了看一身煞气的黑衣人，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而且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不会做伤害她的事。

　　她上前两步，道“不知贵客到访，有何要事？”

　　那上首的男子放下茶，从袖拢里拿出一扇来，利落展开，只见那白纸扇面上仅一条青蛇，盘盘绕绕，泛着通透的光泽，真是活灵活现，妍感叹。

　　“我从镐都而来，原是到临近医家寻医，不过自从昨夜偶遇小姐，受了小姐几针，我这顽疾竞痊愈了，此番是特地前来感谢小姐。”那男子开口就是一番雷炮，轰得妍脑里迷乱。

　　“胡说，我家小姐怎么可能夜半出门？公子你莫要毁小姐清誉”妍身旁的小丫头先憋不住了，吐珠子似得吐了一串话出来。

　　妍抬了抬手制止了小丫头，道“公子，我昨夜的确未曾离开过房间”。

　　“哦？”男子将那扇合上再打开，那青蛇已然不见，只有细细长长的枝叶盘旋在低端，那叶子繁复的紧，交叠错落。“我这被针扎的地方可还有些疼呢，小姐你莫不是做了好事不愿承认吧？”那男子仿若无意的抚了抚唇角。

　　妍的脑袋要爆炸似得喧嚣，昨夜的记忆排山蹈海般涌来，那竟不是梦，但她可不记得有扎过什么针，有也只是...妍摸了摸从早起便有些红痛的唇。

　　“顺便一提，昨夜我无处落脚，向卫老爷借了先夫人的卧房”男子又添了一把火。

　　妍彻底的妥协了，她只得顺着台阶下：“举手之劳而已，公子不必客气”

　　“呵呵”姬夜笑了笑，清隽的如同一朵盛开的雪莲，他把那扇面一合，道“小姐定是会好事做到底吧，我这头仍时不时的痛，不如小姐先替我随身诊治，事成之后，姬某必有重谢。”

　　什么...妍脸色一白，正不知如何回答，

　　只听后面一个微微带着些怒气的男声：“姬公子，这怕是不妥吧”
　　姜泉完全没有了先前温润公子的样子，正匆匆向正厅赶来。

　　“泉哥哥”，妍顿时松了一口气。

　　姬夜看见妍放松下来的神色，袖低的手暗暗握紧。

　　姜泉看见妍转过来的脸，一眼便发现了她嘴角的红肿，从医的他怎么会不知这是从何而来，他瞬间阴了脸色，抬眼看向上首那人。

　　谁知上面端坐的那人看了他的全貌后反而有些沉思，不过一会儿便气势全开的与他对视。

　　妍和众小丫头只觉的一阵噼噼啪啪，两人之间好像有电波流转。

　　立在一边静静不动的黑衣人看这二人对峙，再也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妍有些疑惑的瞅了瞅那黑衣人，怀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黑衣人掩饰性的咳了咳，又恢复了一身冷淡。

　　妍觉得，这黑衣人好像有点可爱。

　　那边，姜泉已然平复下来，甚至还带了点微笑。

　　“姬公子，我家这小姑娘只是小时跟我学过一点医理，想必只是凑巧医好公子之症，既然公子已醒，还是让我继续跟进诊治为好”

　　“那可如何是好”姬夜亦是绽开了小小的笑，却是另一种含蓄内敛的美“我这人向来认死理，这位小姐救了我，我就只要她一人。”

　　姬夜含笑的眼眸看向妍，里面竟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情谊。

　　妍的被看得心间发颤，又是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在席卷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幅神情她不知看了多少遍了，仿佛要镌刻在她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