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之太平赋》桃蹊柳陌

28、第八章

　　“太平你怎么这么鲁莽，即使不想嫁，也不该用拖延时间的法子欺瞒父皇，万一日后父皇问起，你该如何回答？”

　　“备车，我要出宫。”我不想听六哥哥聒噪，冷冷开口道。

　　“你要去哪里？”七哥哥围上来问。

　　“你们不用管我，只要送我出去一趟就好。”

　　“若是母后问起……”

　　“六哥，”旭轮哥哥双手抱臂，淡淡地说，“让她去吧，母亲问起就说我带她出去玩了。”

　　“可……”

　　“令月出宫一定有事要做，莫要拦她。”

　　六哥哥沉思半晌，终于点头同意。

　　得到了六哥哥的太子令牌，我顺顺当当地出了宫。丹凤门前的长街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我放下车帘，心中烦闷异常，全然没有第一次出宫的喜悦，胸口仿佛堵着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

　　“主子，已经到了。”马车突然停下，车帘外传来茗香低低的声音。

　　这么快？我一惊，下意识抚上胸口，想平复狂跳的心，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我一咬牙起身掀开帘子，搭着茗香的肩膀麻利地下车。仰头望着朱漆大门上挂着“薛府”字样的匾额，心知自己已不能回头。

　　“太……太平公主？”门房哆哆嗦嗦地捧着茗香给他的太子令牌，两眼直愣愣盯着，仿佛被定住了视线。

　　茗香劈手夺回令牌，“太子令牌在此，还能有假？”

　　“小的，小的给公主请安！”

　　我伴着门房及薛府仆人们大呼的请安声，大步迈了进去，随手抓了个下人带路，径直去找薛绍。

　　“吱呀。”

　　我推开薛绍的书房门，看到他正伏在书案上奋笔疾书，薛绍听到声响，抬头看见来人是我，动作一滞，手中的毛笔“啪嗒”掉在宣纸上，染出一片墨黑。

　　“你怎么来了？”他全然没注意到纸上的墨迹，双眸凝睇着我，毫不掩饰满满的意外。

　　“我，有话想问你。”我关上门，走到他面前，心怦怦地跳，好似有只小鹿在乱撞。

　　“你说。” 他温柔地望着我，湖渊般的眸子静若止水。

　　“你……你可愿娶我？”我心一横，将酝酿良久的话全吐了出来。我知道作为女子，不该说这种话，可当父亲说要给我选驸马时，我眼前不知为何就浮现出薛绍的脸，虽然我不清楚自己爱不爱他，抑或爱他多深，但与其让父亲挑选，我更愿意嫁给薛绍。我闭着眼，静静等待他的回答，我想他一定是被我吓到了 ，谁见过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主动向男方询问婚事的，而且这个女子又是当朝唯一的公主。

　　时间就像我体内丝丝抽离的温度，一点点地流逝，我仿佛能听到它从我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正当我想睁开双眼，决定放弃时，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随后头顶传来恍如天籁的声音，“好啊，我娶你。”

　　我心中的酸楚一下子涌了上来，虽然达到了目的，却没有一丝欣喜。薛绍，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因为爱你而嫁你，又为何对我如此宽容？泪从眼眶中溢出，还未滑下，就全浸透在薛绍胸前的衣襟上，化成一片湿暗，薛绍默默抱着我，虽没有说话，可他有力的双臂和宽厚的胸膛让我无比安然，我就像飞倦的鸟儿找到温暖舒服的巢一般，静静地贴靠在他身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想不清楚。

　　……

　　天刚蒙蒙亮，茗香就开始忙里忙外的伺候我穿衣打扮。

　　“主子，今日要去哪里，为何要穿这身行头？”茗香为我穿上紫袍，不解问道。

　　我笑而不答，拿起玉带系在腰间，茗香将黑色方巾包在我头上，脸上的困惑越来越浓。

　　“好了。”一盏茶后，我满意地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

　　“主子平时穿女装就很美，如今换上这身衣服，竟活脱脱像个目若朗星、气宇不凡的将军。”

　　“把那个弯弓给我。”

　　“这个也要？”茗香不敢相信地拿起方几上的弓，眼睛眨巴眨巴望着我。

　　我点点头，从已经呆滞的茗香手上取走弯弓，大踏步走了出去。

　　含凉殿是父亲母亲谈论国事的地方，离我的寝殿并不远，平素走几步就到的路程今天却走得十分漫长，而且迈出的每一步都前所未有的深刻。

　　“依皇上之间，此次荆州水灾，完全是因为当地官员贪污渎职所引？”

　　“嗯，皇后，此事……”

　　“太平，你怎么来了？”我刚迈进殿门，母亲就发现了我。

　　“你这是什么打扮？”父亲困惑地打量着我，母亲脸上也是同样的表情。

　　“女儿要给二位献舞。”说罢我就跳起了在军中十分流行的军官舞，舞蹈难度并不大，我学了几天就将舞步烂熟于胸。舞毕，我直立着，笑嘻嘻地望着扬着微笑的父亲和若有所思的母亲。

　　“舞跳的不错，就是这身衣服不太合适”父亲向我招了招手，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说道：“衣服很合适。”

　　“你是公主，又做不了武官，有什么合适的？”

　　“那，”我眼珠一转，巧笑道，“把它赐给驸马，可好？”

　　“什么？”父亲一怔，继而开怀大笑，“原来太平今日是来给父亲送好消息的，皇后，是不是？”

　　母亲没有父亲表现的那么强烈，但眼中也透着喜悦，“是呀，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我望着父亲母亲，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薛绍。”

　　“薛绍？”母亲终于展足笑靥，“圣上，这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父亲笑意盈盈，点头道：“是啊，薛绍我见过几回，说是仪表堂堂一点也不为过，他是城阳公主的儿子，门当户对，而且又尚未娶妻，与太平很般配。”

　　我甜甜一笑，心中流淌着暖意。

　　“不过，圣上，此事不可太心急，虽然有了驸马人选，咱们还是先好好了解一下，慎重为上。”母亲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好，一切就按皇后说的办。”

　　虽然父亲看样子很喜欢薛绍，母亲也不太反对，不过回到太平观后，我还是提不起精神，总觉得母亲话中有话，仿佛在暗示我什么。我思索了好久，仍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