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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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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正殿坐落在东宫的西北角,殿基高三丈,用夯土砌筑,四壁铺砖。殿前东西两侧建有延伸阁楼,其中画栋飞梁,金碧辉煌,殿阁之间以曲尺形廊庑与主殿相互连接,美轮美奂。丽正殿居高临下,两翼开张,气势磅礴。此时的我却没心情欣赏,大步流星迈过层层阶梯,跨入殿内。
一进殿便看到坐在软榻上的母亲正和站在一旁的哥哥们说着什么。
“太平?”母亲略显诧异地望着突然闯入的我。
我向前走了几步,跪下说道:“母亲,我不要去吐蕃。”
母亲脸色一僵:“你听谁说的?”说罢,将视线转向身边的哥哥们。
见母亲面色不佳,我忙解释道:“不是哥哥们告诉我的,是女儿无意间得知的,求母亲不要把我嫁去吐蕃。”说完又重重磕了几个头。
“快起来吧。”母亲叹了叹,语气有些舒缓,“娘也不想把你嫁得那么远,所以才特意来你弘哥哥这里一起商议。”
我暗吁一口气,起身站到母亲身边,心道还好茗香得到消息及时,要不我还不知道吐蕃派了使者前来求婚。
弘哥哥上前一步,道:“吐蕃这次并没有表露过多的求亲意图,只是给我们透了个口风,毕竟太平年纪尚小,处理此事也不必操之过急。”
“正因为太平年纪小,处理起来还轻松一些,若是现在不给他们个答复,日后再推脱,吐蕃必会认为我们李家出尔反尔。”母后斩钉截铁说完,凤目一挑,“你们怎么看?”
六哥和八哥异口同声答道:“儿臣觉得母后言之有理。”
弘哥哥也轻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母后噙着笑,微微颔首,“好,那就赶紧挑个理由回了他们,只是这理由……”
“儿臣有一计,就怕委屈了妹妹。”我狐疑地凝睇八哥旭轮,他眯着眼睛,似笑非笑。
“说吧,看看有什么委屈的。”
“既是回绝,就要找个令他们无法推翻的理由,太平前一阵子为外祖母祈福,已经出家为道士,既是出家人,又怎能婚嫁,这番道理应该可以堵上吐蕃的嘴。”
我眼睛一亮,暗暗叫好,我出家之事天下皆知,吐蕃也不能说我们故意敷衍。
“……不过吐蕃一定不相信妹妹会真正出家,所以还要妹妹去道观住上一阵子,以掩人耳目。”
住道观?我微微一怔,不过若能不嫁去吐蕃,住一阵子又有什么关系,想到这儿,心下释然许多。
六哥微微一揖,“母后,八弟此计甚好,若太平不去道观,只怕会被人抓了小辫子,反咬一口。”
母亲靠在软榻上思索良久,开口道:“好,就这么办,德儿,你明日便回大明宫,半个月内给你妹妹建一座太平观。”
“儿臣遵旨。”
……
吐蕃使者在弘哥哥的说服下相信了我已出家的事实,再加上李唐王朝没有别的公主,求亲的事情只能被无限期拖延。我倒是对吐蕃的王子很好奇,不知是何原因让他派人不远千里来向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求婚。
母亲说太平观建成之日,就是我离开东都之时,想到要和弘哥哥分开,心就像抹了灰一样阴涩。弘哥哥仿佛知道我的心思,每日都会抽些空陪我,或是聊天或是品茶或是散步,怎奈时间飞逝,半个月转眼就过去了,在临行这天我万分不愿地站在宣仁门前,身后是送我回长安的车队。
“令月,给!”旭轮哥哥塞给我一个小罐子,颇有些骄傲地说,“这是在东都最好的蜜饯铺子买的,留着路上吃。”我扬起一个大笑脸,抱紧怀中的罐子,“还是旭轮哥哥疼我!”
“太平,娘本以为你这次来能多待着日子,谁知,”母亲走过来抚着我的脸嘱托着,眼中有化不开的温柔,“回去后要听你六哥和七哥的话,不许淘气。”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母亲,等太平不用住道观了,就来陪您。”
母亲抽回手,望着我笑道:“你若是淘气,我就罚你弘哥哥,知道吗?”
“啊?”我一愣,忙摇头道,“不淘气,不淘气。”
母亲抿着嘴,转头道:“弘儿,看来管教太平还得委屈你呀。”话毕,众人皆笑意盈盈,我方明白刚刚被母亲打趣了。
弘哥哥走到我面前,脸微微泛红,“太平,等过了这一阵子,哥哥就回去看你。”
我垂着头一手抱着罐子,一手紧紧拽着弘哥哥的袖口,怎么也不想撒开,仿佛只要一松手,他就会离我而去,再也见不到。这一段时间总有种不详之感萦绕在我心间,距回宫的日子越近,这种感觉越强烈。这次分开,内心恐惧竟大于不舍,弄得我担忧不已。有好几次话到嘴边想告诉弘哥哥,却怕他笑我杞人忧天,又只好生生咽了回去。眼见离别之际,我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视线漫无目的的在弘哥哥身上穿来梭去,突然见他银色腰带上系了一个精致的荷包,脱口道:“这个是……”
弘哥哥顺着我的视线看到荷包,嘴角一勾,“这是裴儿绣的,你若是喜欢,赶明儿我让她给你做一个。”
“不不不,”我摆了摆手,黯然之情挤走了刚刚的隐忧,“太子妃怕是只愿给自己爱的人做吧。”弘哥哥微微一怔,却没再开口。
“弘哥哥,太平有个请求。”我脑子突然闪过个念头,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太平想回宫后给哥哥绣个荷包,太平没做过女红,一定会勤学苦练做个像样的,到时希望哥哥收下。”
弘哥哥脸上漾起笑意,抱拳说道:“那就有劳妹妹了,我一定戴在身上,绝不丢弃。”
我感到眼睛有些酸胀,忙把视线转向母亲:“母亲,您告诉父亲,太平过些日子就来瞧他。”
母亲脸上满是欣慰,“有你这份心,你父亲就知足了。时候不早了,该上路了。”
我嗯了一声,不再看送行的人们,扭身坐进马车。辚辚车声响起,心里却像装了个小鹿般怦怦乱跳,不详之感又萦满全身,我抚着胸口,长吁几口气,才惊觉脸上已一片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