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之太平赋》桃蹊柳陌

11、第八章

　　欢欢喜喜过完年，接踵而至的是李唐太子的婚典。

　　虽然弘哥哥曾经温如泉水地安慰过我，可我还是在大婚前一晚彻夜难眠，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在意，我害怕他牵着太子妃的手，叫我太平。

　　“主子，皇后刚刚又差人问了，您真的不去吗？”茗香体贴的奉上一杯茶。

　　“不去，就回我身子不适，父亲是不是也没去吗？”我轻呷了一口，香气宜人，是我最喜欢的清茶。“龙楼光曙景，鲁馆启朝扉。艳日浓妆影，低星降婺辉。玉庭浮瑞色，银榜藻祥徽。云转花萦盖，霞飘叶缀旂。雕轩回翠陌，宝驾归丹殿。鸣珠佩晓衣，镂璧轮开扇。华冠列绮筵，兰醑申芳宴。环阶凤乐陈，玳席珍羞荐。蝶舞袖香新，歌分落素尘。欢凝欢懿戚，庆叶庆初姻。暑阑炎气息，凉早吹疏频。方期六合泰，共赏万年春。”永徽六年，我出生不久恰逢弘哥哥纳妃，父亲喜悦之下特意作了这首诗。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如今我已长大，弘哥哥也成了万人之上的监国，可父亲却渐渐老去，眼疾成了他生命的全部，成了我们和他之间一道不可穿越的隔阂。我放下茶杯，带着茗香走上屋顶，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宫城，我向北遥遥望去，一排排仪仗队整齐分明地站在正殿前的广场上，看这样子弘哥哥要去迎新娘了，听说仪仗队会绕皇城一周，到时大红的喜色会染红整个东都，想到这儿，心口溢出淡淡酸楚。我感觉到茗香投来关心的视线，苦笑着说：“我没事，咱们回去吧。”

　　大概是没睡好的缘故，我回屋后忽觉得身子有些乏，吩咐茗香阖上门，便倒头睡去。

　　氤氲中，倏然发觉自己陷入了一个黑色的大泥潭，泥沉似铅，我不安地扭动着身子，赫然发现泥潭中还有很多熟悉的人，父亲、母亲、哥哥们……

　　“赵姐姐！赵姐姐！”我大声呼喊着离我最近的赵姐姐，她紧闭双眼，仿佛听不到一样，任由泥沼渐渐将她拉下，掩埋。我心下大骇，又扭头望向不远处的弘哥哥，大喊：“弘哥哥！我是太平！”可弘哥哥也面无表情的迅速消失在泥潭中，然后是父亲、六哥、七哥……我撕心裂肺地吼着每个人的名字，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沉沦。我不甘地抓住身边的泥巴拼命向上挣扎，可怎么挣也挣不开。阻挡不了被吞没的命运，我越陷越深，直至黑暗如海浪袭来……

　　“太平，快醒醒。”

　　谁在唤我？

　　“主子，主子。”

　　我缓缓睁开眼，看到茗香放大的脸，长吁一口气，原来那是梦。

　　赵姐姐盈盈走过来坐到床边,“太平，做噩梦了是吗？”

　　“嗯。”我点了点头，想起刚刚的梦境，不自觉打了个冷战，“赵姐姐怎么来了？”

　　“听说你身子有恙，你七哥遣我过来看看。”

　　我冲她笑笑，忽然念头一闪，慌忙问道：“弘哥哥的婚礼……”

　　赵姐姐抿嘴一笑,“你这一睡可睡了大半天，你弘哥哥已经拜了堂。”

　　“是么？”我干笑两声，“今天可热闹？”

　　“还好。”赵姐姐仿佛知道我想什么，没有跟我多说。

　　“太子妃好看吗？”

　　“用喜帕盖着呢！”赵姐姐巧笑道，“不过我想肯定很漂亮。”

　　我点了点头，一时无语。

　　“以后，她就是皇后了。”良久，我才再度开口。

　　赵姐姐迟疑了一下，含糊道：“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我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赵姐姐使了个颜色，茗香微微躬身，带着一干人等出去后还细心地关上门。赵姐姐见屋内无人，凑到我耳边，悄悄地说：“听说父皇要把皇位传给母后。”

　　“什么？”我大惊，赵姐姐赶忙捂住我的嘴，示意我噤声。

　　“今天我刚听你七哥说的，这事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你万不可与他人说起。”赵姐姐郑重地叮嘱我，我机械地点着头，脑子乱成一团。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去婚宴那边看看了，明天我再来找你。”赵姐姐整理了一下衣服，微笑说道。

　　我忙起身送她，却被她拦了下来。赵姐姐走后，我蜷在床上想着心事。因为父亲眼疾严重，母亲现在权力的确很大，和父亲一起上朝，并做龙椅，就连各级官员奏表也皆呼“二圣”，可即便如此父亲也不至于要把帝位传给母亲吧，要是传给母亲，弘哥哥该怎么办？我忽然觉得事情有些复杂，思考了许久也理不明白，不过赵姐姐说明天她还来，到时候再问她好了。我轻轻吐出一口气，第一次感觉到我所处之地那漫天鲜花覆盖下的云诡波谲。

　　第二天一早，我依礼去向太子妃请安，过程没有我想象的艰难，她和赵姐姐一样，出于书香门第，周身散发着如玉般温润祥和的气息，她亲昵地拉着我的手，把我揽在怀里，仿佛我们早就熟识。弘哥哥浅笑着望着我们，如黑钻的眸子中流光溢彩，薄薄的唇不自觉地扬起。

　　他从没有这样看过我。我凭着直觉认识到一件可怕的事，他喜欢这个女子。

　　我的心像针扎般瞬间千疮百孔，每个针眼都滴着血，我恨不得将这个一切踩个粉碎，可看到弘哥哥从未有过的粲粲笑颜，我犹豫了。

　　我隐着疼，生生扯出一个微笑，望着她一汪秋水盈盈，轻声问候着太子妃，心中的血硬是化成了水。既然弘哥哥喜欢她，我也要喜欢她，我不要弘哥哥讨厌我。

　　请完安后，弘哥哥和太子妃留我吃早饭，我借口要给母亲请安推掉了。弘哥哥一定不知道我其实是不想看到他们恩爱的样子。黯然地回到寝宫，我缩在被子里，心想自己从小到大还从未似今天这样巴不得从他身边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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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已经申时了。”

　　我纳闷道：“赵姐姐为什么还没有来？她一向说话算话，既是答应了我，就算有事也会过来说明一下，从早上一直到现在连个信儿都没有……”

　　“该不是又和七皇子吵架了吧？”茗香小心翼翼猜测着。

　　我摇着脑袋，心下有种不祥之感。

　　“主子，茗香去问问。”

　　我点点头，嘱咐她快去快回。